第22章
第 22 章
小栖與梧秋大眼瞪小眼，腦子裏一片空白過後，轉過無數個念頭。最後方才是慶幸，幸得把人都打發去了外院，眼下這般撞破小姐與一個陌生男子，大罪頃刻變死罪了。
楚十一站于亭下不遠處，一副等着青棠走來介紹的架勢。
青棠一時無法，只得走過去，一一說了他們的名字。
小栖與梧秋呆愣在原地，沉默了片刻方才繞過楚十一走到自家小姐身邊，又是低聲道：“小姐，他是……”
不會當真是情人吧！
小姐什麽時候有的中意之人，她們兩個竟是全然不知。
方才只說了名字，青棠只得又道：“他是這宮裏的暗衛，我是……”她又是遲疑了，最初遇見可是她坐人屋頂的時候，那是清平宮，後來是沁園閣差點被楚上玄撞着，他跳出來拉了她一把。
這兩廂可都是別人的宮殿。
對了，青棠忽的想起他教她練劍，這才繼續道：“他看着咱們雲光閣的時候我無意間發現了他，就請他教我劍法，便是認識了。”
“那你們……”
青棠曉得兩人已經想歪，趕忙道：“只是認識。”
楚十一在一旁一直瞧着，這時也是附和了一句：“對，只是認識。”小栖與梧秋頓時松了口氣，不妨那男子又道，“不過偷食材這事，風險頗大，下次可叫上我一起。”
兩人又是瞪圓了眼睛，青棠本用不着人幫忙，但他既已戳破，她便承了他的好意，“多謝。”
一旁的小栖與梧秋好不容易接受了現實，一打開瞧見裏面的食材，又是一驚：“小姐偷的是禦膳房的東西？”看着比往日她們宮裏的精細得多。
小栖說完便是被梧秋扯了扯袖子，這男子既是宮裏暗衛，可別回頭把她們給賣了。
青棠被戳穿後便是坦然了：“不是，是清平宮的。”
“虞妃娘娘宮裏的？”梧秋剛阻止了小栖，這會兒自個又是沒忍住。
小栖便是又道：“可是虞妃娘娘白日裏才來過咱們這，這晚上小姐就又……”
“無妨。”青棠道，“你們先去做些吃的，再分一些給外院的宮人。”
打發走了小栖和梧秋，青棠這才轉過臉好整以暇地瞧着眼前男子，她方才慌張，慌張過後便是回過味來：“你今日來得早了。”
暗衛看着哪個宮殿沒有定數，然他看着雲光閣時，是伏在屋頂的，不會為人發覺。今日他被小栖和梧秋看見，卻是他可控之事。
楚十一面色如往日一般沉靜，沒幾分波瀾。他緩緩道：“今日虞妃來此，我知道。”
那便是怪不得了。青棠靜靜瞧着他：“我預備去偷膳食，你也知道。”
楚十一淡淡“嗯”了一聲。
青棠扁扁嘴，搖晃着腦袋：“你知道的太多了。”
楚十一頓了下：“我也可裝作不知。”
青棠到底是沒忍住，眼珠上揚默然翻了個白眼：“罷了，我們一起還能多拿些。”
“下一次，你預備去哪拿？”楚十一順着她的說辭。是拿，而不是偷。
“扶華宮。”說罷，便是自個進了卧房，不再理會他。
楚十一一人立在院中，悄然揚了揚唇。她不計較為人陷害，這偷拿膳食拿的卻是虞妃和貴妃宮內的食材。
飯菜擺上桌時，小栖同梧秋看一眼立在院中之人，一時沒有坐于桌前。青棠與她二人道：“坐下。”随即站于門口，“一起吧？”她一向不計較那些規矩，楚十一想必也知道。
他道一聲“也好”，遂大步走來，坐于青棠對面的位子。
随後，這一餐飯用着，寂靜的仿佛能聽見院內流淌而來的風聲。
青棠卻是全不在意的模樣，如往常一般随意，甚至飯間還問了楚十一一句：“我好似從未問過你，你們做暗衛的，是不是都沒有心？”
小栖拿着筷子正準備夾一道頗費牙口的菜，頓時想把手指縮回來，又怕動作太大，轉而夾了軟糯的。她可是不敢以咀嚼聲打破這份沉悶。
風聲啊！她只覺得外面的風聲都更響了些。
身側男子一時沒有應聲，不過用飯的姿态比她自如多了。小栖扒着飯，才聽着他道：“何出此言？”
小姐便道：“你們行隐秘之事，被人長久訓練，就像被馴服的野獸，只知聽命行事，無個人意願。”
這比喻，實在是不能更不恰當。
眼下不止小栖，便是梧秋那般鎮定，額間也有些汗水滲出。小姐與此人的關系她們不敢揣度，也是揣度不出，只覺得二人一來一回，句句如刀似刃。
然男子卻道：“差不多。”
“陛下可有命令過你，注意我某些不妥當的行事？”
“……陛下無心雲光閣。”
青棠默了默：“倒也是。”說罷，瞧見一側小栖額上的汗都要淌下來了，方才又道，“你們兩個也不必擔心，我應了十一他日帶他一并出宮，我們彼此不會背叛。”
小栖與梧秋震驚了片刻，随即一顆心平緩落下。
夜深之時。青棠躺在床上，看着坐于床前的男子，手臂擱在腦下：“你沒有什麽想問？”
男子照舊是面容平靜：“沒有。”
“我從未問過你，是否将我雲光閣之事告知陛下，我知道你不會。今日突然問你，是想讓小栖和梧秋放心。”青棠道，“帶你們出宮，是我的諾言。”
楚十一眉眼低垂着，唇瓣一啓一合：“我知道，她二人不知你曾坐在清平宮房頂，也不知你去過沁園閣。”
青棠默了默，他知曉得多，倒也省了她解釋的麻煩。
只是……
這窗子開了半扇，今夜的月光其實也不大好。然她一直在這夜裏睜着眼，因而看得清他的模樣。她躺在床上之時，他的眼光始終未落在她身上，全然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
青棠只能看着他的側臉，他的側臉好看極了。既是棱角分明，又不是那般殺氣凜然。
青棠想看得清楚些，遂換了姿勢，支起手肘，身子半卧着。她忽的自語道：“十一，你似乎總愛垂着眉眼。”她閉上眼想一想他的面貌，全是精致的輪廓，他的眼睛如何，卻是從未仔細瞧過。
音落，楚十一終是望過來。
青棠瞬時彎了眉眼，她想起從前在戲本上看過的一出。有些人好看的模樣，是在黑夜裏墨色的眼睛也閃着細碎的光，似星辰一般。眼前之人好看的模樣，是每一種神情都好看。
“在想什麽？”楚十一仍舊望着她，嗓音低沉。
青棠微微偏了偏頭，唇邊挂着溫軟的笑：“你應該一直年輕才好。”
“嗯？”
“美好之物得以永生，多好。”青棠直直地望着男人。不懂之人，興許說一句此女子是在發癡，像個未經世事的小姑娘。然她只是坦然，像欣賞一處風景一樣瞧着眼前男子。
楚十一明知她是坦然純淨的模樣，還是有一瞬的恍然。手指險些挪動，移向她的面頰。回過神，方是又垂下眼：“你該睡了。”
青棠這才躺下，心安閉上眼。
數日後，食材再次不夠的時候，青棠在夜間喚了楚十一一道潛入扶華宮。這一回，小栖和梧秋卻是比着上次放心了許多，因着這幾日楚十一教授小姐劍法時，她們也在一側看着，學着。知曉那人身手好，能夠護着小姐，自是令人放心。
青棠同楚十一到了扶華宮，宮內一片寂靜，寂靜的仿佛空無一人一般。兩人均是伸長了耳朵，聽得後院有一處有一低啞的男聲，卻又不是陛下的聲線。
兩人相視一眼，便是向那個方向悄悄走去。
果真是來得巧了，正撞見扶華宮娘娘私會宮外之人。青棠不識得那男子，卻也聽他言語知曉正是那位為了家國大義假死的林致遠将軍。
也罷，既是來了，那便看一場戲。青棠尋了個舒适的姿勢靠在柱子上，看着院中廳前那兩人隔了極遠的距離說着話。
林致遠道：“素塵告訴我，你心裏有了陛下才不肯和我走。慕凝，我不信，我不信你會愛上別人。”
青棠默了默，果真是彼此鐘情之人，了解得透徹。想她還是與楚十一推測了一番，方才下了林慕凝并不曾歡喜陛下的結論。
林慕凝的聲音更低，甚至有些悲涼。她道：“所以，便任憑你踐踏。”
“我不是這個意思。”林致遠倉皇間就要上前。
然眼前女子卻是始終背對着他，甚至不肯讓他看一看她現如今的模樣。
她道：“你知我心意不會改，所以說死便死，想活便活。縱我心裏始終有你又如何？林致遠，你當我沒有心嗎？”
“慕凝，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錯了，求你随我走好不好？讓我用下半輩子來補償你，好不好？”
“求你……”
青棠屏住呼吸，心下感嘆道，真是讓人心動啊！
男子身子微弓向前，那是拼命想要擁心愛之人入懷的姿态。
林慕凝果真也是松了口：“好！”随即轉過身，緩緩添補，“我再問你一句，如時光回轉，你可會再次抛棄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