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周鶴發這條信息的目的是為了試探,之前在格爾木談的生意只有陸情、方南還有他知道, 栾卿涵應該不清楚, 所以周鶴想看看陸情會怎麽說。
信息來得很快,幾乎是秒回, 他斷定手機肯定在陸情手裏攥着。
“好,公司這邊淩總已經安排專人對接, 放心。”
周鶴又打字過去,“在忙嗎?”
“嗯, 開會呢, 晚點說。”
手機撂在桌上, 周鶴沒地方撒氣, 只能憋着, 剛有一點食欲又全被消耗掉了。
“我說啊。”, 江夜在旁看着, 差不多明白怎麽回事兒, 她嘴巴咬着面, 嘟嘟着說:“你直接給她打過去,又不是失聯, 不接肯定心裏有鬼啊。”
“別添亂!”
周鶴現在陷在感情裏拎不清, 方南反而成了保持清醒的那個,他把桌上的盤子一股腦地全推到江夜跟前,說:“多吃點兒, 好不容易來一次新疆。”
江夜不管,把自己手機拿出來, 打開相冊放在周鶴跟前,是昨天在老城的時候她拍的那張,照片裏,陸情和栾卿涵被一群孩子圍在中間,兩人面色溫暖含笑,一點都不像是有過節的關系。
周鶴的臉色徹底冷了,他緊緊盯着那張照片,幾秒後臉別過去,把煙拿出來接連抽了兩根,什麽都沒說。
方南看不下去了,又說:“吃飯吧,姐姐,求您了。”
江夜适可而止,将桌上剩下的食物風卷殘雲地解決掉,等她吃完三個人一刻沒多呆,趕緊到喀什行政服務大廳辦通行證。
暑期喀什游客量旺盛,他們排了好長時間隊才辦完。
期間周鶴給楊昊打了個電話,托他幫忙問一下敦煌那邊警局的熟人有關高唯的事兒,其實問了也是白問,因為結果跟王叔說的一樣,洛昌渝确實在運作這件事,而且好像快成功了。
他完全做得到,周鶴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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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洛昌渝把自己的大部分産業相繼挪到國外,膝下子孫也都在那邊定居了,他自己留在敦煌玩一些古董收藏,不為賺錢,就圖個老有所好。
如果說真有什麽事能威脅得了他,周鶴猜想,那一定事關名聲,因為洛昌渝這個人一向把名聲看得最重,苦心維護,一點負/面新聞都沒有。
不過要想證實他背後真正的用意,周鶴還得再調查才行。
……
下午,周鶴和方南接着在市裏亂轉,晚上的時候去了一趟于忠灼那裏,又搞回來一輛車,順便打聽到一點兒有關“老刀”的信息。
據于忠灼說,老刀這個人雖然神秘,但也終歸是活着的人,也有自己的生活圈子,只要找對人,還是有見面的可能,就是難了點兒。
至于為什麽要開兩輛車去塔縣,方南問過周鶴,他回答說萬一遇到什麽事,跑路方便。
……
第二天一早,天剛放亮,周鶴一行人收拾好行李,塞滿後備箱,準時朝塔縣出發,周鶴自己開一輛車,方南和江夜開一輛。
因為市區限速的關系,所有車都像龜速一樣緩慢挪動。
開了沒幾分鐘,三人的微信群裏就炸了,方南發了好幾條長達五十幾秒的語音,說的內容扯天扯地,中心思想就是問什麽時候能開出限速區……
周鶴邊聽邊樂,一句話都沒回,就任他一個人像傻子一樣在群裏發瘋。
駛入郊區的時候,周鶴停車買了幾個馕,大的,小的,種類不一樣,昨天在老城吃過之後念念不忘,所以他今天又買了點兒。
于是就有了這樣一幅場景,一個帥得犯規的男人,開着一輛滿車是灰的破豐田,左側車窗搖下來一半,微風吹着他gi的襯衫一鼓一鼓的,襯衫最上面的兩個扣子沒系,堅韌的鎖骨若隐若現,他手裏拿着一個馕,邊開邊吃。
光想想就很迷人。
……
在他們兩個車剛剛通過蓋孜邊境檢查站的時候,相隔不到八分鐘路程的公格爾隧道旁,栾卿涵的車打頭停在路邊,身後的車也都相繼跟着混成一排。
因為隧道內有工程搶修的原因,要等一會兒才能過去,一個工作人員站在路中間,戴着頭盔,手裏拿着指揮棒,表情冷漠。
陸情也下車放風,一路跟栾卿涵從喀什市裏過來,他們一句話沒講,車裏氣氛壓抑非常,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可得透口氣。
隧道入口兩旁被水泥砌起來,陸情站在那往下看,垂直距離很高,下面水流湍急,但是水很清澈,流向未知的盡頭。
大概看得太入神了,她沒注意身後有人,竟然還被推了一下。
伴着“啊!”地一聲慘叫,陸情上半身探出去,瞬間又被拉回來,等她站定轉頭的時候,看見栾卿涵站在她側後方,手攥着她的胳膊,臉上挂着惡作劇成功的壞笑。
“你幹嘛?!”
陸情明顯被吓得不輕,臉都白了。
“逗你玩呢。”,他說。
“……”
陸情沒想到像栾卿涵這樣的人也會開玩笑,如果他不說的話,陸情會覺得他剛才所為是真的,而不是惡作劇。
“抱歉。”
栾卿涵一擺手,拿出煙來開始抽,經過這一陣仗,他也認為“開玩笑”這種事不太适合自己,尤其是跟女人。
……
這時站在路中間,負責維持秩序的工作人員揮揮手中的旗子,示意可以通行了,陸情看到趕忙回到車上,栾卿涵也把煙掐掉,跟了過去。
車子很快駛進隧道,車裏光影暗下來,陸情緊張地咽咽口水,她不清楚塔縣還有多遠,路程越久,就越折磨。
得做點什麽,不能這麽任他牽着鼻子走……這是陸情在車子即将駛出隧道時突然冒出的想法。
“诶!”,她歪頭看向栾卿涵,“能問你個問題嗎?”
“随便問,但我不一定能回答你。”
陸情不想跟他玩文字游戲,直奔主題,“你怎麽知道我有玉墜?是不是一開始就跟蹤我來着?”
栾卿涵聽了笑笑,“你覺得我有那麽閑嗎?偶然碰到的,在去水上雅丹的時候,周鶴幫我修車,你就站在他旁邊,穿那麽少,我想看不到那枚玉墜都難。”
陸情臉頰“騰”地紅了,在聽到他說“穿那麽少”的時候……
“不過之後我們在火鍋店碰見,确實是故意跟你們,可惜你裝高冷,不給面子,周鶴倒是識相跟我聊了幾句,當晚要不是另外一個女孩兒摻合,就成了。”
栾卿涵最後那輕蔑的一笑,刺激到了陸情。
“你知道你跟我說這些後果是什麽嗎?”
“怎樣?口述又不能當證據,你從我這套再多話也沒用。”
“行,那聊點別的。”
陸情知道栾卿涵這種人很精,所以臨時改迂回戰術,閑聊說不定他還能放下戒心,給個實話什麽的。
“你是哪人啊?”,最普通不過的聊天開場白,陸情自己都覺得膩。
“青海。”
六十多萬平方千米,這範圍可夠大的,
不知為什麽,陸情問一句之後就洩氣了,她真心覺得從栾卿涵嘴裏問不出想要的答案。
“你……是哪裏的?”
陸情有點意外,給了個差不多的回答,“湖北。”
“好地方。”
栾卿涵說完騰出一只手去拿煙盒,夠了兩下沒夠到,陸情眼力見到位,拿過煙盒抽出一根煙給他,自己也拿了一根,然後在栾卿涵有點意外的眼神下熟練點燃。
她沒有煙瘾,只是在碰到煙盒的時候忽然想起來第一次見周鶴的時候他抽的也是黑蘭州,想念如尼古丁的味道一般,翻江倒海地襲來,擋都擋不住。
陸情以前聽過一首很喜歡的歌,叫《董小姐》,裏面有句歌詞這樣寫的:“陌生的人,請給我一支蘭州。”
和現在這個情景還蠻像。
等從塔縣返回喀什,她就可以擺脫栾卿涵回到北京,在啓程之前她會把了解的一切,有用的,沒用的,傾囊告訴周鶴,也許對他會有幫助。
想到這,陸情覺得來這一趟很值得。
“抽得慣嗎?”,栾卿涵嘴裏咬着煙,問她。
陸情把手伸直,煙夾在食指與中指之間,看着煙霧升騰的緩慢狀,說:“抽得慣。”
愛屋及烏,畢竟是周鶴喜歡的,她也喜歡。
栾卿涵把兩邊車窗打開,煙霧順風散出去,刮得幹幹淨淨。
“女人還是少抽點煙,對身體不好。”
切,好像男人抽就對身體好了一樣,什麽怪邏輯。
陸情聞話又裹了一口,叛逆心很強。
車子繼續前行,兩邊的山脈層巒疊嶂,此起彼伏,栾卿涵沒打招呼就把車拐到一邊聽下來,然後對陸情說:“那邊有雪山,下去看看吧。”
雪山?
陸情打開車門,繞到車身左側站定後被眼前景象驚呆了,對面山頂,積雪被透過雲隙的陽光照射,白得反光。
人在面對自然景象的時候,總會展現心底柔軟的一部分,哪怕這個人十惡不赦。
“栾卿涵,你有想過改邪歸正嗎?
贖未償的罪,做良善的人,世界還是很美好的。
陸情發自內心想奉勸他,可沒想到栾卿涵卻回了這樣一句話。
“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命數,你別妄想幹預別人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