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這句話乍聽之下的确很有道理,但經不起推敲。

陸情嘴角勾笑, 反駁他:“人存在本身對這個世界來說就是一種幹預, 不是嗎?”

栾卿涵沒接話,面向雪山看得愣神。

大概常年待在西北, 他皮膚不太好,再加上他穿的軍綠色外套和類似警察的那種作訓服褲子, 整個人顯得很糙。

“看完了嗎?”,他問陸情。

“看完了。”

“走。”

車子往前開就到了白沙湖, 這個湖的名字是栾卿涵告訴陸情的, 她對新疆的了解僅限于省會烏魯木齊, 烤馕, 還有那數不清漂亮的少數民族小姑娘。

栾卿涵照例停了一會兒, 給陸情時間欣賞風景。

雖然面上什麽都沒問, 可在陸情看來, 栾卿涵這樣做有點像對待待宰的獵物, 喂飽最後一頓, 然後送它乖乖上路。

那麽既來之則安之吧,陸情坦誠接受, 眼下她別無他法, 只能享受其中,佯裝看得津津有味。

……

越往前走氣溫好像沒那麽高了,山裏涼風陣陣襲來, 給困倦的午後增添了一絲清醒。

在之後的路程,陸情跟着栾卿涵看了號稱“冰山之父”的慕士塔格峰, 也看了牧場,他甚至帶陸情到途經村子裏看塔吉克族新人的婚禮,像個合格的導游一樣。

等到達塔縣的時候已經下午了。

陸情印象中沒見過人煙如此稀少的縣城,她說的稀少是指當地人,從外面趕過來的游客還是很多的,一堆堆聚集在濕地和石頭城景區,擺各種pose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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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他們,陸情完全沒有游玩心思,折騰一路很累,她還不能把累挂在嘴邊,畢竟自己是坐車的,再累也累不過栾卿涵。

“我們要去哪?”

站在濕地一處木頭欄杆處,陸情問他。

“歇會兒。”

栾卿涵說着又拿出根煙來抽,點火之前還不忘問陸情要不要。

“不了,謝謝。”

陸情說完走到稍遠一點的地方,看一個男孩兒畫畫。

男孩兒應該是趁暑假出來寫生的大學生,他畫的是幅油畫,色盤在左手拿着,右手畫筆揮灑,畫得還不錯。

猛然,陸情想到在北京周鶴家書房裏看到的那幅《五臺山圖》,還有他講得有關父親周璟珏死時的場景,想到這個,她本能回頭去看栾卿涵,兩人眼神意外撞上,都躲閃不及。

會是他嗎?那個殺周璟珏的兇手。

到底是什麽樣的利益關系讓周鶴父親喪命呢?如果僅僅是一幅畫的話……不對,那幅畫和眼前的普通油畫可不是一個等級。

陸情轉過身,繼續欣賞男孩兒的作品,等栾卿涵抽完煙過來的時候男孩兒已經畫完了。

“多少錢?”

栾卿涵突然的問話把男孩兒吓了一跳,他盯着眼前“誤闖藝術世界”的兩位看了看,說:“不好意思,我不是賣畫的。”

“不賣啊,那你送我吧。”

“?”

陸情和男孩兒同時擺出一張問號臉,倒是栾卿涵一副“我沒跟你開玩笑”的樣子。

靜了幾秒,男孩兒竟然同意了,這讓陸情很意外。

等畫取下來遞給栾卿涵的時候他沒接,而是說:“送給這位姐姐吧。”

男孩兒聽話地轉手給陸情,“送你了,小姐姐。”

收?還是不收?

心理鬥争一番,陸情選擇收下,并打心底真誠說了句“謝謝。”

男孩兒不好意思地搔了兩下後腦勺,笑得羞澀,他轉身将畫布重新架好,從頭開始畫新的。

……

離開濕地,栾卿涵把車開到縣城裏面,東拐西拐後在一處停車場把車停下,講真的,陸情覺得他車技真心不咋地,時快時慢,好像全在心情好不好。

下車時陸情看到身後一家名字叫做“凱途”的國際青年旅舍,她正琢磨晚上是不是要住這裏的時候栾卿涵已經拿着背包往那邊走了,她也跟着過去。

說到這個背包,一路上都在車後座放着,陸情之前沒注意,眼下見到才仔細瞅兩眼,背包是黑色皮面,應該背很久了,邊角有幾處明顯的磨痕。

裏面裝的什麽呢?

陸情總覺得此次塔縣之行不是純放風那麽簡單,栾卿涵一定還有別的事要辦。

趕上他腳步,陸情問:“晚上要住這裏嗎?”

“嗯。”

“現在游客多,我在網上訂一下吧。”

其實陸情是耍小心思,想變相套出栾卿涵的信息,只是意料中的,他并不上當。

“我讓朋友給留了房間。”

好吧,還算是給陸情面子,沒拆穿她。

凱途是塔縣唯一的一家青年旅舍,房間很多,對應的客人也多,來自中國各地乃至國外的背包客都選擇住在這裏,便宜,幹淨,而且有趣。

陸情站在青旅前臺,身份證被栾卿涵拿過去做登記,盡管使盡最大力氣還是只看到他一個姓,的的确确是“栾。”

起碼姓是對的,沒有讓她覺得這麽久在跟一個幻影打交道。

青旅房間基本都是多人間,要不就是男女混寝,陸情和栾卿涵住的房間僅一牆之隔,他倆各自回房休息,在進屋之前,栾卿涵說讓陸情盡管放松呆着,餓了就敲房門找他。

陸情沒有他電話,但是栾卿涵有她的……所以如果有事的話,他自然會打來。

刷卡進屋,陸情第一反應是找下鋪,這間是六人住的,只有一個靠窗的下鋪鋪了床單,但是人不在。

陸情趕緊把背包放到旁邊的床上,床單來不及套就躺下去,像死屍一樣靜了能有五分鐘,閉目給身體充電。

這一路的風景确實迷人壯觀,但跟栾卿涵在一起讓人緊張得不敢大聲喘氣。

陸情她現在唯一的安慰就是栾卿涵那句話,塔縣之行結束後會讓她返回北京,而在離開之前她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将栾卿涵的位置以及少得可憐的信息發給周鶴,那樣才最有把握。

雖然幫不了他太多,但也一定不能成為他的累贅。

躺在床上向外望的時候,陸情想,此刻周鶴會在喀什哪裏呢?在做什麽?盡管百般想念,可她還是按耐住想要給周鶴打電話的沖動……

不差這一天半天,忍忍就過去了。

休息得差不多,陸情起身,把房卡揣進兜裏去上廁所。

青旅的洗手間好多都是公用的那種,凱途也一樣,陸情出門右轉,快速尋到洗手間的牌子,還沒等走進女廁的時候被突然拉住,同時嘴巴也被手捂上,然後拽向男廁所。

直到單間的廁所門板“咣”地關上時陸情才看清眼前人的模樣。

是她朝思暮想的那張臉。

陸情嘴巴張開剛要說話就被堵住了,周鶴的吻鋪天蓋地包裹着她,呼吸聲瞬間急促,而環抱她後背的那只手狠勁揉搓着,像要把她揉進另外一個身體裏,嘴上力道并不輕,吸允聲剛發出就适當戛然而止,整個過程激烈,但很短暫。

當陸情被放開的時候,她擡眼看向面前的周鶴,莫名有一種恍若隔世的錯覺,是他嗎?真的是嗎?

眉眼,味道,接吻的感覺,都是只有周鶴才有的。

“我先問。”,周鶴手撐門板,聲音壓着,不敢大聲。

陸情被親得七葷八素,只剩機械點頭的份。

“怎麽跟他在一起?”

很顯然,周鶴知道栾卿涵也來塔縣了。

“他讓我來的。”

撐着門板的手指向掌心彎曲,最後握成一個拳頭。

廁所單間地方狹小,兩人離得很近,陸情能感覺到周鶴的怒火在隐隐搖曳,說不定哪一下就燃爆了。

她趕緊解釋,“你走第二天他打電話讓我把玉墜送到喀什來,你放心,他沒把我怎麽樣,而且他說明後天就能讓我回北京了。”

本來周鶴還想質問一番,可在看到陸情那雙像極了少經世事的大眼睛的時候什麽都不想問了,他還是選擇相信,相信自己所愛。

“我們長話短說。”,周鶴俯下身,在陸情耳邊,依然壓着氣息,“栾卿涵手上有一個西漢的玉套環要出手,江夜扮演此次買家,我們本來要住這裏,沒想到栾卿涵先一步到了停車場,不過還好,差點兒撞見,你和他的事我們回去說,我對你就一點要求,注意安全。”

周鶴說完停頓了一下,側耳聽外面的動靜,确認沒人進來後,又說:“栾卿涵一定不會讓你接觸危及他利益的事,所以你不用刻意去記什麽。”

這話倒是和栾卿涵之前說的意思一樣。

“保護好自己,寶貝。”

周鶴說完在陸情耳唇邊含了一下,極其溫柔,她受不住,一側肩膀沉下去,往後躲了一下。

“還有。”

周鶴收回心思不調戲她,“不準和他再去老城溜達,聽到沒?”

卧槽?早就暴露了?!

“你怎麽知道?當時你也在嗎?”

周鶴轉頭,佯裝生氣的樣子,“江夜和方南看到你和姓栾的在老城小學附近,跟一幫小孩子玩得可起勁了。”

還好沒有親眼所見,要不然周鶴真怕自己控制不住會上去把栾卿涵踹翻。

“不是,你別誤會。”

周鶴故意不給她解釋,“我先出去,有事就給我發信息,放心,他還不能厲害到監聽你的手機。”

在離開之前,陸情又被周鶴抱了一下,因為這份擁抱太難得,所以才格外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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