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沈椹這輩子最讨厭的，就是被人同情，可是他讓他的小姑娘，被那麽多人同情。

怎麽能舍得。

這世界不夠溫暖，可是他的小七足夠好。

醫生幾乎是片刻便理解了沈椹的意思，卻不能立刻相信。沈椹在他眼裏，不會這麽脆弱。

但是他又有些不能确定，或許，不是因為不被需要的脆弱，而是因為，無法接受失去的偏執。

依着沈閻王的性格，後者才更符合。

醫生臉色有些嚴肅，這已經不是一般般的程度了。長此以往，沈椹真的會自我厭棄。

和自己的本性對抗，有多難，不需要用任何語言贅述。

“已經不可控了嗎？”

“撐不了幾年。”沈椹自己也有所涉獵心理方面的知識，但是特意避開了他自己所屬的這一部分。

但是他心裏清楚，他這個樣子，撐不過幾年。

他修心理學，只是為了小七。

他不是諱病忌醫，而是如果讓他接受，小七以後可以不需要他也能生活，也會那樣乖順的對着別人笑，牽着他人，就會讓他心裏如海嘯過境，又如狂風怒吼。

不是因為沒有自信，就算他知道，他對沈七的重要性，也還是會不由自主的那種想法。

沈椹清楚，他有輕微的厭世。

Advertisement

醫生覺得有些世事無常，像沈椹這樣生來就站在金字塔尖上的人，也會産生厭世情緒，那對父母，得有多麽的不靠譜。

“我的建議，”醫生嘆了口氣，語氣有些發沉，“你應該也想到了。”

“暫停小七的治療。”

這人的弱點，只有小七和老爺子。但是老爺子年歲已經大了，說句難聽的，在壽命方面，必定不能陪沈椹數十年。

這人的藥，只有小七。更何況，小七現在的情況，暫時停止治療，并不會再次惡化。

小七現在其實已經不算自閉了，她能正常與旁人交談，只要她願意。

并不經常，只是因為她覺得沒有必要罷了。

這一點，醫生在幾年前就發現了。

之所以這兩年還一直堅持這方面的治療，只是想讓小七過的更好些罷了。

至于情感認知方面，可能有些人，生來就合适彼此救贖。

醫生希望沈七過的好，卻也做不到眼睜睜看着沈椹去.死。

最重要的是，沒了沈椹，小七能撐多久，是個問題。

“嗯。”電話那邊的男人挂了電話，視線往下，不知看着虛空中的某處，眸色深深，辨不清情緒。

沈複趕到的時候，已經快九點了，他有些頭疼，昨天喝的有些放肆了，早上醒來的都比平日裏遲了些。幸虧他家離公寓那邊近，才來得及去取沈椹二人的換洗衣服過來。

沈椹和沈七有一個習慣，是如出一轍的。就是潔癖，昨天的衣服，沒有洗過的話，今天是決計不願意穿的。

沈複出了電梯大步往這邊走，卻在拐角處停了一下，他已經很久沒見過沈椹這個樣子了。

靠在牆上的男人，身上的氣息沉寂到如同雕塑，沒有一絲活力。

“家主。”沈複用空着的手推了下自己的眼鏡，擡步走了過去，另外一只手上還提着兩個不小的袋子。

“嗯。”沈椹神色平靜，擡頭看了他一眼，而後接過了他手上的東西。

“車呢？”

“已經在下面了。”沈複回答的盡職盡責，眼鏡後的眸色，讓人看不清楚。

看來，他昨天預想的事情并沒有發生。

不過也是，是他想岔了。

沈椹開門進去的時候，沈複并沒有跟上，而是轉身守在了門口。

心裏卻在想，或許該找醫生問問了。

家主的樣子，有些不太對。

沈椹進去的時候，床上的少女已經洗漱完畢坐在床邊了，有些苦惱的微扯着身上的浴袍袖子。

沈七有些不開心，休息室是有浴室的，也備着幹淨的洗漱用品，還有浴袍。

所以她起來之後就去洗了個澡，然後換掉了昨天的裙子，但是她沒有衣服換了。

阿椹也不在。

“給。”沈椹盡力讓神色溫和了幾分，彎腰将手上的袋子遞給她，與她視線平視。

“換掉就好了。”

小七不喜歡酒店常備款式的浴袍，準确來說，不喜歡所有的浴袍。

所以公寓和老宅那邊給她留的房間，都是常備着屬于她的睡衣的。

但是這間休息室，畢竟不是沈家的傭人打掃，而是酒店的工作人員。所以自然是沒有備着的。

沈七看着他，并沒有說話，好一會兒才低頭又看了自己身上的白色浴袍一眼，才伸手接過了他手上的袋子。

“去浴室換，然後帶你回去吃早餐。”沈椹随手揉了揉少女的發頂，有些無奈，還有些詭異的滿足。

當年那樣小小的小團子，現在居然還學會了發小脾氣。

而且是對他。

挺好。

沈複去公寓給沈七拿的衣服，是吉嬸給準備的，白色的白色的蝙蝠袖上衣，材質輕薄，卻并不透，下身是米色的九分褲，搭上一雙簡單的平底鞋，很少女感，十分合适沈七。

穿在她身上，不只是少女氣，還添了幾分幹練。

沈七出來的時候，沈椹也已經換了一身別的衣服，唯一沒變的，是袖子上的袖扣，不一樣的，只是比昨日出門前少了一顆罷了。

沈七站在浴室門口看了他一會兒，才慢慢走到他面前，手心向上将手伸了出去。

白嫩的掌心上面，赫然是他袖子上缺的另外一顆袖扣。

男人沒說什麽，也沒去拿那顆袖扣，弄好自己兩側手臂的袖口，低頭溫柔的在額頭上蜻蜓點水的親了一下，語氣有些無奈，“不生氣了？”

“嗯。”少女的聲音還有些委屈，分明還沒完全消氣。

“好了，不氣了。嗯？下次都會準備好的。”看着眼前對他的親近，完全沒有多的反應的少女，沈椹的心情好了幾分。

果然，自己的人，還是安安穩穩放在身邊會更讓人心安。

沈椹并沒有和醫生和盤托出，他的性格，是兩個極端，一個是什麽都要握在手上，一個會懦弱。

而另外一個，并不會經常出現。

懦弱的那個，不應該再存在了。

以前留着，是因為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哪天會占有欲發作傷到他心心念念的人兒。

沈七低頭将袖扣給他帶了上去，卻沒說話。她早上醒來的時候，不在家裏，身邊也沒人，身上還是昨天的裙子。

還是有些委屈的。

二人出來的時候，一高一矮，一男一女，走在前面有些莫名契合。

沈複沒去看，只是再一次推了下自己的眼鏡，默默的跟了上去。

“M國那邊想今天和你視頻，約在九點半。”上了車，坐在副駕駛的沈複便将手提電腦打開遞了過去，今天他沒開車，後座上是沈椹和沈七，他只能在副駕駛。

“嗯。”恢複原樣的男人神色自若，接過電腦之後，将其打開，和視頻那邊的人鎮定自若的交流了起來。

直到車到了公寓門口，視頻也剛剛結束。

在此期間，他身旁的少女一直安安靜靜的坐着，手上是一款純黑色的，世面上沒出現過的手機。

但是上面的游戲卻很常見，是簡簡單單的某款消除游戲。

是靜音模式，過關的速度很快，手機界面上的畫面有些讓人眼花缭亂。

車停下的時候，少女手下最新的一局游戲也剛剛結束。

其實也才二十分鐘而已，司機卻覺得過了很久，車上只有家主流利的用外語同電腦那邊的人交流的聲音，連呼吸聲都聽不怎麽真。

他已經給沈家開了好幾年車了，每一次遇上車上是小小姐，家主，和沈特助，就總是會産生一種很詭異的局面。

家主一向忙，車上也還是要處理工作，特助先生也不怎麽說話，總是很沉穩的推一下眼鏡，然後沉默，小小姐也不知道在後面幹什麽，永遠都是安安靜靜的。

剛來的時候，若不是無意間聽過小小姐和家主說話，他還以為，小小姐是不會說話呢。

後來才明白，小小姐只是不喜歡說話罷了。

“回來了。”李叔早早就等在門口了，車停下時，他便上前拉開了車門。

這是小七小姐第一次在除了公寓，老宅以外的地方過夜，雖然知道家主也在，他還是有些不放心。

也不知道怎麽搞的，怎麽會讓小七小姐喝醉了呢。

要不是昨天打通了沈複的電話，他和吉嬸都不能放心去睡覺。

沈嚴那小子也是個不靠譜的，說好了會接電話，說一聲小七小姐适應不适應的。

到頭來電話也打不通。

清酒丫頭也是，年輕人啊，真是不穩重。

“小七小姐，家裏準備了早飯，快進去吃點東西吧。”李叔心裏有些埋怨自家家主，這都幾點了，才帶着小七小姐回來。

年輕人，就是喜歡住到家裏以外的地方去。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

雖然心裏暗自吐槽，李叔臉上卻是沒表現出來的。只是被拉開的那側車門，坐的是沈椹。

李叔就是無奈，卻也明白，家主必定是要自己牽小七小姐下來的。

沈椹對此并沒有什麽特殊的反應，只是随手關了電腦，而後将人帶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