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其實醫生也并不能完全确定,但是這句話是他的妻子說的,作為一個顧家的男人,自己老婆說的自然都是對的。
況且,沈閻王肯定喜歡聽。
這世上能治住沈閻王的,也只有一個沈七了。
這些年,他以前明裏暗裏勸了那麽多次,一次也沒動搖沈閻王的想法,小姑娘不知道做了什麽,居然讓沈閻王開始願意接受治療。
兩個人格,大多是一方壓制另一方,且被壓制的那個,未必是心甘情願的。
但是沈閻王即是多數派又是少數派,一方壓制,另一方卻心甘情願。
“最近怎麽樣?”
“一切正常。”
挂電話之前的最後對話,其實是讓醫生有些不放心的。沈閻王很多時候瞞的緊,他知道的,只是沈椹願意讓他知道的。
這樣對一個醫生來說,是極為不利于決定治療過程的。
這邊的人卻是情緒淡淡,他的情況自然和別人是不一樣的,他接受了那個人格的願望和心願,那個人格自然願意消失。
但是他要的不是獨占,是平衡。
兩個人格的逐漸融合,讓他的性格是有些潛移默化的變化的。
兩個人格的差異就像兩個極端,一個極度偏執,什麽都要死死的抓住,就像他養了沈七這些年,對方連生活基本的常識和意識都并不完整,單純的像張什麽都不明白的白紙。
一個極度自卑,又懦弱,什麽都想拱手相讓,覺得自己是得不到的。
Advertisement
沒得到過,自然誠惶誠恐。
但是強勢偏執的那個沈椹是一向不屑的,所以主導身體的,也變成了他。
服藥加上心理疏導,有效果,自然也有副作用。
大部分時候,沈椹是可以自控的,但是個別時候,他會失控。
就像現在。
沈椹察覺到不對的時候,極力克制自己,将人送回了房門口,眸色已經開始有些發狠,極力克制自己心裏的暴戾。
他沒告訴醫生,是因為他明白,這種,只能克制。熬過去,就可以。
他并不想讓醫生将自己隔離起來,那樣,太弱了。
“小七,回去。”男人的聲音有些啞了下去,視線沉沉的看着面前穿着棉質睡裙的少女。
不對,已經不能算是少女了,眼前的女子身材玲珑有致,長發披在肩上,睫毛很細,從沈椹的角度,看起來清清楚楚,根根分明。
沈椹是個正常的男人,面前是自己一手養大的人兒,心裏的感覺自然會變了味道。
但是不是現在,他插在兜裏的那只手上已經青筋四起,瀕臨失控。
但是沈七還有些沒反應過來,扯着男人的袖子的手并沒有松開,而是彎了下脖子,擡眼看着他。
剛剛還好好的看着她彈琴,現在是怎麽了,為什麽不聽了呢?
她不明白,但是多年的習慣也并沒有教她不明白是要問出來的。
因為沈椹沒有問她,在疑惑什麽。
“晚安。”女子松開他的袖子,眼裏有幾分依賴,還有些許的不舍,很淡,不怎麽看的出來。
但是沈椹對她了如指掌,自然看的明明白白。
房門關上的時候,男人的眼睛已經開始發紅了,他的女孩兒剛剛軟着嗓子和他說晚安之前,踮腳在他的下巴上輕輕親了一下。
像貓的軟墊輕輕蹭了一下一樣。
小七聰明,一次無意之後必然會發現那樣會讓他心情變化,且是往好的方向。
不是足夠敏感,而是因為在她的眼裏,都是沈椹。
但是這樣,對沈椹來說,即是他拼了命想攥着的蜜糖,又是催命的毒,讓他忍不住想放縱。
但是還不到時候。
他的女孩兒,還沒擁有所有該擁有的。
男人走路的步子發沉,到自己房內時,手心已經見了血。
床頭有針管和藥,他已經無法準确的用針管将藥劑推進去了,只能吞了藥片。
是鎮定劑。
而後倒在了床上,他能讓自己回到房間服藥,仿佛已經花了所有的力氣。
迷迷糊糊的時候,他看見的,是熟悉的地方。
在公寓裏,他看見了小七,是他有些陌生卻又萬分熟悉的樣子,看起來長大了許多,容貌變化很細微,只是看起來成熟了些。
他看見,小七站在她的房間那面大鏡子前,不知道在看什麽。
女子的神色卻是沈椹極少見過的,準确來說,是已經很久沒見過的。
冷冰冰的,沒有一絲情緒波動,眼裏枯寂無波。
女子身上是一件很好看的裙子,頭上帶着一頂王冠,是那天沈家姑父送的。
裙子是淺藍色,腰間收束很是巧妙,将女子的腰線完美的勾勒了出來,看起來盈盈一握。
再往下,是一雙有七分透明的裸色高跟鞋,審美趨近于沈椹的審美。
頭發微卷,慵懶的披在肩上,襯的鏡子裏那個女子愈發美好。
有人敲門,傳來的是沈複的聲音,依舊沉穩有力。
“該走了。”
沈椹想去觸碰下自己的小七,但是他感覺不到自己的實體,只能安安靜靜的看着。
看着女子提着裙擺出門,看着她一言不發跟着人上車,看着車停在一處山上的私人墓園門口,看着沈複将人帶到一排墓碑前。
他看見,墓碑上的照片和姓名,是他自己。
環視了下,他看見了不遠處老爺子的墓碑,他爸媽的,還有站在沈複後面幾步的沈清酒和沈嚴。
只是一眼,沈椹的視線又回到了沈七的身上,心裏怒意翻湧,他若是知道自己出事,怎麽可能不囑咐讓瞞着小七。
這些人,是忘了他的話不成。
但是現在的他,無能為力。
衆人回到公寓時,天色已經暗了。
沈椹看着他的小七獨自在碑前站了好幾個小時,下山的時候,眼底皆是迷茫的樣子,心裏有個角落在一下一下的痛着,細細密密,無以複加。
但是他臉上的神色卻越來越平靜。
一天的途中,沈椹沒有看見過一次小七開口說話。
女子關上房門的時候,将身後已經有些紅了眼的那些人也一起關在了外面。
“你不來看我了嗎?”很久之後,小七才輕輕的說了一句。
鏡子碎的時候,沈椹忍不住想伸手,當然不是去扶鏡子,而是想碰碰差點跌倒的小七。
穿着裙子的小七沒站穩,不小心推了一下鏡子,碩大的全身鏡落在地上的聲音很清脆,在安靜的房間裏有些刺耳。
但是小七卻突然笑了一下,溫順,乖巧的笑容,像極了沈椹在的時候,她會在他久出歸來時,奉上一個軟和的笑。
沈椹的心驟然一跳,只能眼睜睜看着人躺在了他親自給挑的大床上,從鮮活,到毫無生機。
鮮血染紅了床單,刺眼的厲害。
再次醒來的時候,沈椹聞到了他一向不喜歡的味道,睜眼果然看見了自己手上的針頭。
和已經快要變空的藥瓶子。
“醒了。”醫生有些疲憊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眶,起身将吊針拔了,語氣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
就是有些無可奈何。
要不是他放心不下過來了一次,這人也不知道要昏睡多久。
“我睡了多久?”沈椹的頭還有些疼,眉頭皺着,十分坦然接受了自己如今的處境。
“一夜。”醫生将東西都收了起來,頭也沒擡回了句,“現在已經早上十點了。”
他來的時候,這人已經高燒起來了,冷水吃鎮定,然後開着零下二度的空調一夜,不感冒簡直是天理不容。
“床頭有溫水,旁邊的是感冒藥,先喝完粥再吃藥。”
“多謝。”沈椹擡手拿過了那杯溫水,一飲而盡,嗓子的幹澀才得以緩解。
“小七呢?”
“早上過來的時候碰上了蘇家那位大小姐,在琴室陪着小七呢。”醫生答了句,上前将一旁的粥碗遞了過去。
“應該沒發現,我到的時候才六點半。”
“嗯。”沈椹的神色沉了下,卻沒多說什麽。醫生發現的早,他的底子又好,現在已經感覺好多了。
喝了粥,吃了藥,确定人真的沒事了,醫生才嘆了口氣,認認真真的說了句,“沈椹,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當年你來請我的時候,跟我說,你會一直護着小七,直到你死。”
“如果你哪天出事了,她怎麽辦。”
沈椹閉了閉眼,小七會活不下去。
一直被養的那麽嬌貴的人兒是經歷了多少次失望,才會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鏡子碎的時候,小七有試圖去動,卻被割破了手,纖瘦的人兒蹲在那許久,一直看着自己流血的傷口,而後拿起了那塊玻璃。
躺在床上等人,一如既往的乖,乖到讓沈椹覺得,他想把人鎖起來,讓任何人都看不見。
只屬于他。
琴室。
其實這裏并不是只有蘇禾和沈七,還有教沈七的那個老師在。
蘇禾只是在一旁看着罷了。
她也是到了沈家才知道,沈椹居然生病了。而且那個醫生居然還要她幫忙瞞一下小七。
如果是別的忙,她是一定要拒絕的,但是關于小七,她只能答應。
她可不想看小丫頭為那個閻王擔心,但是話說回來,要是沈閻王沒生病,她也不會輕輕松松就進了沈家的門。
那家夥,歷來小氣。
今天的小七,還是只有一句臺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