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李叔，”沈複聲音不大不小喊了聲，他是跟在男人身後過來的，公寓這邊應該有客房空着，今天這個樣子，他怕是不好回去了。
“複少，我帶你去客房。”李叔很快反應了過來，轉身引着人往側面走，一樓是留着兩間空房的，做客房，複少幾個不方便回去的時候會住。
小些那間今天來的清潔忘了關窗，進了雨，有些潮，另外一間大些的，剛好可以給複少住着。
他和阿吉是不住這邊的，阿吉已經去後面了，安置好複少，他也應該離開去後面了。
若是有什麽聲音，也不是他們應該聽見的。
複少留着也好，起碼不至于出了什麽事，連個給家主搭把手的都沒有。
李叔的擔心不是毫無根源，沈七到沈家近十四年，每一次的雷雨夜，整個公寓裏都會如臨大敵。
從一開始的有人靠近就尖叫連連，到後來情況越來越好，只是一個勁的将自己關在屋子裏，所有人都以為是真的越來越好了。
直到後來有一次，他們看見陪了人一夜的家主手臂上那深可見骨的牙印。
當時看見了的，只有李叔，沈複，醫生幾個，倒也沒人說出去，但是心裏總還是擔心的。
肯傷人還好一些，若是自己硬扛着，該多讓人心疼。
據說，那個警方的卧底将人帶出去的那天，是個雷雨夜。
沒有人知道那天沈七看見了些什麽。
沈椹去敲門的時候，力道放的很輕，手上動作平穩。“小七，開門。”
男人敲了幾下，卻沒等人來開，而是拿鑰匙自己打開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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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沒人，窗口沒人，床上高高的隆起一團，好像在被子底下坐着個人一樣。
屋子裏的空調是開着的，溫度恰好，卻讓沈椹的心涼了幾分。
旁人都不知道，他卻一清二楚，小七這些年來的情況已經漸漸好起來了，即使還害怕，也不會再到将自己整個人都藏起來的地步。
之所以又回去了，是因為，前世他離開的那天，也是個雷雨天。
那天的雨很大，很大，閃電劃過天際的時候應該很亮。
沈椹當然不是親眼看見了自己是怎麽死的，而是看見了一副畫，畫上只有一片天空，陰雲密布，雷雨不停，閃電劃破長空。
在他只有意識形态的時候，親眼看着人畫的。
他不是蠢貨，會認為小七畫的是當年。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不只一次的慶幸，自己将人養的足夠不谙世事，若是小七什麽都懂一些，恐怕要更難熬過那些日子。
沈椹小心翼翼拉開了被子，本以為會看見一個環抱雙膝可憐兮兮的小家夥，卻沒想到，映入眼簾的小家夥眼神亮晶晶的，正好擡頭看着他。
懷裏的超薄筆記本電腦上畫面清晰。
“在看什麽？”男人的手垂在身體一側，有些不知道該做出什麽表情來。
其實他也看見了電腦上的畫面，一片漆黑，只有一個紅點，在最中間的位置上。
“你。”沈七的聲音很平靜，但是眼裏的光越來越亮。
外面雨下來的時候，她就看見了，那個時候二樓還沒有人，她去了一趟書房，裏面有電腦，而後又回了房間。
記不清是什麽時候了，那個時侯阿椹他們好像都很忙，所以她一直在自己看書，在聽見第一聲雷聲的時候，她的腦子裏突然出現了很多東西。
盤腿坐在床上的女子仰頭看着他，纖長的手指指在屏幕上，語氣難得輕快。
想将自己安安靜靜的藏起來是本能，但是她知道，阿椹會來陪她，所以她想看見，阿椹離她還有多遠。
她記得阿椹的電話號碼。
“小七好厲害。”沈椹心裏不知道是松了口氣，還是怎麽回事，原本不上不下的心情也柔和了下來。
男人擡手揉了揉眼前人的頭，語氣溫柔。
小七過目不忘，看過什麽都會記得，這個本領不知道是她什麽時候養成的，但是五歲之前的事情，她都不記得了。
小七看過關于電子科技方面的書，那個時候，他和沈複幾個剛剛成年沒多久，在外面做了自己的産品，最忙的時候，日日待在書房裏。
小七懂事，從來不會搗亂，常常自己捧了書去看，那段時間，他的書房有不少關于電子科技的書，從入門到晦澀難懂。
其實那些東西沈椹已經很久沒碰了，接手沈家之後，他的重心已經慢慢在往全面移了，很多行業都涉獵了些。
他從來不是求多不求精的人，沈家的每一步，都走的很穩，只是那些花功夫埋頭幹活的事情不會在由他自己來了。
畢竟沈氏養着那麽多人，并不是吃幹飯的。
不管是整個沈家，還是當初他闖蕩起來的行業，哪一個沈椹都得心應手。
但是他沒想到，他一手養大的沈小七，也會對他當初感興趣的東西有這樣的天賦。
“第一次做嗎？”
“嗯。”沈七點頭，眼裏有難得的笑意。
本來是歲月靜好的一幕，偏偏此時窗外卻剛好劃過一道淩厲的閃電，刺眼，狂躁，還伴随着響徹半空的雷聲。
窗外的樹，依舊在刷刷作響。
“怕嗎？”男人彎腰平視她的眼睛，聲音溫和，之前撫摸了她頭發的手還按在沈七後腦上。
沒有用力，卻穩穩的待在那。
在雷聲響起的那一刻，小七的身子是不由自主縮了一下的，臉也白了幾分，是身體應激反應，而不是她自主表現出來的。
“不怕。”小姑娘搖了搖頭，伸手要抱。
抱着會很安心，就不會再想把自己藏起來了。
雖然沈七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每次到雷雨夜都想将自己藏起來。
“我教你？”男人的大手上仿佛帶着令人安心的力量，他沒有伸手抱上去，而是換了個方向，坐在了沈七的後面，從身後将人圈在了懷裏。
嘴上說着不怕的人連手上都已經冰冰涼涼了，身上是一直緊繃着的，直到被摟在懷裏，才慢慢放松了下來。
沈椹沒有做什麽，而是接過了她手上的黑色筆記本，而後在懷裏人的腿上放了個柔軟的枕頭，而後将手上的電腦放了上去。
“專心一點。”男人的聲音很沉穩，命令式的，卻不強硬，手下的動作很快，幾乎是十指翻飛，電腦上的屏幕變的很快，從一串一串的代碼，到清晰的畫面。
“記住了嗎？”
“嗯。”他懷裏的人在被從後環住的時候就将身體靠在了男人溫暖的懷抱，視線卻聽話的盯着屏幕。
軟軟的點頭，然後看着男人将屏幕恢複一開始的樣子。
“試試。”沈椹說話的時候有些貼着沈七的耳側，若是小七已經治好了自己的病，恐怕已經紅了臉，但是如今的小丫頭只是眼神亮晶晶的擡手去碰鍵盤。
然後十指翻飛，直到幾分鐘後屏幕上再次出現之前的畫面。
她不懂原理，但是不妨礙她記得住所有順序。
至于原理，在她敲上鍵盤的時候，當年看過的書上的各處知識點已經浮現了出來。
有些人，生來就是天才。
“這是書房。”沈椹很是耐心，一字一句說的清清楚楚。“接下來，換個地方。”
他親手破着自己做的防護網，然後入侵系統，沒有絲毫的猶豫。
如果沈氏的員工知道，自己的大老板親自教別人入侵自己公司的監控系統，怕是要驚掉下巴。
“這是我辦公室。”
監控器只看得見辦公室，看不見裏面的休息室，沈椹的辦公室監控和公司監控也不在一起，而是連着他自己的電腦，能有權限查看的，自然也只有他自己。
而現在，又多了一個沈七。
“小七，記住了嗎？”
“嗯。”
一個教，一個學，翻牆，定位，監控。
也不針對別人，而是都用在他自己身上。
停下來，已經是一個半小時之後的事情了，他懷裏的人小聲的打着哈欠，睫毛軟軟的動了動。
沈椹是盯着電腦屏幕的，但是現在屏幕是全黑的，剛好能看的清清楚楚。
“要咬一口嗎？”他随手将電腦放到了一旁，身體往前了幾分，将人徹徹底底的擁在了懷裏，将自己的手腕送到了懷中人的面前。
他的小丫頭很懂事，很少說疼，說難受，他問，會說，但是從來不會自己表現出來。
那次咬人，是沈椹誘哄着的，像誘人犯罪的地獄使者。
怕就該說怕，不舒服就該發洩出來。沈椹不會強硬逼着人，但是他要做到的，也不會半途而廢。
不用那麽小心翼翼，這一次，再多的雷雨夜，他都會在。
不會讓她一個人，也不會再也回不來。
沈七慢慢低頭，張開嘴咬了下去，從很輕很輕，到一點點用力。
原來，不是在做夢啊，是真的。
沈椹手腕往上一點的地方，紋着一株盛開的彼岸花，大小接近一個牙印大小，一半雪白，一半鮮紅，一半天堂，一半地獄，一半死亡，一半新生。
沈七沒咬那，而是咬上了往下的一點的地方，到見血好一會兒才松開。
一起落下的，是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淚珠子。
小七的潛意識其實是怕的，可是那五年裏，她的害怕并沒有等回那個要陪她的人。失去過，總會小心翼翼，珍而重之，即使她可能在情感方面認知有障礙。
本來想寫個可憐兮兮的沈小七的，但是一想，我的小七這麽可愛，又是小天才，當然要寫小天才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