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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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平懷着沉重的心情将信打開。
信是傅廣林寫的,說是柳氏的一個姐夫在南邊任知府,看到了朝廷的邸報,知道自打蘇平去年上任之後,一已之力将黃楊縣的糧食産量提高了兩倍。
又看了他出的那本書,想着從蘇平這兒購買農具。
除了姐夫之外,還有傅廣林的幾位師兄,大家都有這方面的需求。
傅廣林将地址直接給了他,讓他與對方直接聯系。
末了還給蘇平寄了一張弓弩圖,問他能否制作這樣的東西。
蘇平知道傅廣林是本書的男主,男主給的東西肯定都是好東西,再加上男主氣運加身,既然給他寄了過來,那就說明肯定另有深意。
既然不與男主為敵,就跟着男主走肯定沒錯兒。
蘇平仔細将圖紙看了兩遍,不知道這比他找的那份圖紙不知道精妙了多少。
趁着還不到下班時間,他直接拿着圖紙去找了目前負責打造兵器的岳師傅。
岳師傅道:“若是用咱們的合金制作,效果肯定更好,這東西也更輕巧。”
蘇平道:“那就試試吧,也不用做得太多。”
岳師傅明白,他們雖然在打造兵器,以備不時之需,可這東西确實人手配備夠就可以了,再多留個三十四件。
岳師傅将圖紙抄了一份,貼身收了起來。
蘇平又瞧了瞧他們現在打造的珍器,因為用的是合金,重量上要比純鐵輕了不少,就算是臂力一般的人也能揮得動,且鋒利程度又特別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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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這事敲定了,他才回給傅廣林和幾位師兄回了信,只等對方回複了。
回完信,蘇平仔細一想,自己貌似可以松口氣了。
結果,一轉身就瞧見許先生笑盈盈地朝他走了過來,手裏還抱着一大疊的東西。
蘇平:“……”
我這烏鴉嘴,這段時間只要一想到,沒什麽事了,可以嗨皮一下了,然後就有人找上門來。
蘇平一拍腦門,無奈道:“什麽事這麽開心?”
許先生道:“孫知府讓人把今年的考題送過來的。”
從縣城到府城兩日,但從安樂郡到省城又要四日,張先生想寄回考題回來,起碼得七八日的時間,可孫知府那邊就不一樣了。
人家有專門的渠道。
孫知府一收到考題,立馬就讓人給各縣學送了過來。
許先生笑道:“我剛才瞧了一遍,還真是巧了。”
這裏人多,不是說話的地方。
許先生索性拉着蘇平進了屋,将幾份考題盡數展開,從中把幾個大題拎出來,開心道:“瞧見沒,是不是有點眼熟?”
“我仔細分析過了,這兩道題與去年十二月份蘇狀元給咱們出的那兩道有異曲同工之妙,起碼相似度四五成,而且蘇狀元出的那兩道題可比這兩道題難度大了二顆星。”
蘇平想起來了,他記得那兩道題蘇康告訴他是前朝有一年的鄉試題。
當時蘇平才來沒多久,摸索着前行。
蘇康就想起了這兩道題,讓他根據題目,再結合現實好好寫篇文章。
蘇平當時答完題後,蘇康還找了當年鄉試前三名的答卷給他寄了過來,蘇平一向都有與縣學的學生分享的想法。
是以,縣學裏也讓學生們答了這兩道題。
大家答得還算可以。
許先生這次算是長長吐了口氣,坐在蘇平的面前,兩只眼睛都瞧不見了,“大人,真的自打我來了縣學,這些年來咱們縣裏能出一名秀才那都是祖墳冒青煙了,要是這些同學腦子還算活泛,那今年的題目真的是十拿九穩了。”
蘇平揪着心的暗自松了一下,而後道:“可我記得去年這兩道題目的時候,咱們縣裏并沒多少學生。”
要是按當時的情況,今年參加院試的也就十二三人。
今年縣試之後加入的,可就沒這麽好運氣了。
許先生道:“大人,要是這十二三年能中,這還不算天大的好事嗎?咱們省有多少個郡,每個郡又有多少縣,幾千人裏頭就錄取百十來的,咱們縣若是能一次中三四個,都是很厲害了,要是一次中十二三人……”
許先生不敢往下想了。
那絕對是驚世駭俗的。
蘇平抽抽嘴角,說得也對,我好像太不知足了。
兩人看完試題,許先生又給他說好了已經安排好男工那邊的講學的學生了,大家聽說每日去講一個時辰,而且還是晚飯後,都湧躍報名參加。
許先生與大家開玩笑說,你們是不是沖着那錢去的?
結果,學生們都說并不是因為錢,就算不給錢他們也想去,主要是想證明自己和攻固自己的學問。
其實自己在教別人的時候,也在不斷的加深記憶。
更主要的是,那麽多的學生,總有幾個人能提出不同的觀點,也許這微不足道的觀點,能給你新的體悟與啓發。
這觀點蘇平非常認同,自打被逼着每月去縣學講幾次學之後,他對有些事情就有了不同的觀點和看法。
而且似乎記憶力也更深刻了。
蘇康給他文章的評語,也從先前的流于表面,到了後來漸漸與他互動探讨,這就說明,進步是多方面的,實踐才能出真知。
許先生走後,蘇平一瞧時間不早了,索性去了食堂吃飯。
剛巧碰到孫太太和張太太,還有杜太太三人坐在一起嘀嘀咕咕,瞧見蘇平過來了,張太太朝他招了招手。
蘇平笑着端着餐盤走了過去,笑道:“三位嫂子好啊,今日可真巧。”
孫太太道:“可不巧,咱們就是特意在這兒等你的。”
孫太太這兩日去找了蘇平好幾次,結果這貨不是去了木工場,就是去看泥塑場那邊的窯固得怎麽樣了。
根本找不着人,後來與張太太一商量,索性直接在食堂堵他。
蘇平苦着臉道:“我還以為今日的工作總算是完成了!”
啊啊啊——
不行,他得找個秘書。
兩人找他,是因為兩人的工作已經告一段落了。
孫太太道:“十二處學堂的廚娘已經找好了,都是附近村裏廚藝數得上的媳婦,除此之外,還找了一個打雜的婆子。”
不過讓孫太太為難的是,兩人宣傳着讓女孩讀書這事吧,影響并不強烈。
倒是泥塑場招女工這邊報名人挺多,賈老爺子這兩日已經先領着大家學習了,按照蘇平說的,學徒期每日5文錢,待手藝有成了,便按計件來,速度越快做得越好,賺得錢也就越多。
這邊招來的女工有成過親的,也有未成親十二三歲的小姑娘。
甚至還有七八歲的被家長送來報名的。
孫太太和張太太建議家長把孩子送到學堂去讀書,可家長一口一個,姑娘家讀什麽書呀,那就是浪費錢。
饒是兩人表示不要錢,還管一頓飯,而且每日只讀一個早上,并不影響家裏幹活。
就算是這樣,對方都不同意。
說到這裏,孫太太就有氣憤,“你不知道,前天還有人偷偷給我舉報,說是有一戶人家要把女我賣了賺聘金給兒子還賭債。”
蘇平心裏咯噔一下。
“咱們縣裏有賭坊?”
孫太太搖頭,“咱們縣裏先前窮得時候肯定沒有,不過今年開始大家的日子好過了,再加上咱們縣裏的木工場、建築隊,需要的人越來越多,每家每戶幾乎都有人在賺錢,是以便有從外頭來的人瞧準了這一點。”
偷偷誘着大家賭。
剛開始給你點甜頭,後來便把你的錢給撈完了,這還不算,還讓你欠了不少的銀子。
這事蘇平上輩子也聽說過。
尤其是那種家裏挺窮的村民,有朝一日家裏的地賣了,房子拆遷了,便有人瞧準了這些遷拆戶,設局讓套他們的錢。
蘇平沒想到,大家的日子才剛剛好一丁點,就有人來賺這個錢了。
張太太道:“大人您說遇到這種非要賣自己孩子的咱們該怎麽辦?”
自古以來賣女兒收銀子的也不在少數,他們勸也勸不了。
蘇平默了一會道:“明日剛好早會,把這件事拿出來讓大家讨論一二,再者對于治安,賭錢這事咱們得好好抓一抓。”
“對了,真沒有女孩來讀書的嗎?”
孫太太道:“十二處學堂,只招了五個女孩。”
這五人一個父親是童生,今年參加院試去了,對于蘇平那篇“天下大同”極為推崇,平時在家裏兒子、女兒的功課都是他教的。
這次他兩兒一女都報名了學堂。
孫太太笑道:“任娘子說了,她家男人不管這次中沒中,都會到他們村的學堂教書。”
蘇平想起了,叫任平的。
與他就是姓不一樣,家境早些年還算可以,可自打他婚後家裏添丁進口,而他又不是生産,父母也年歲大了,有些坐吃山空的意思。
于是,任平一聽說要在鄉鎮辦學堂,便立馬報了名。
其實黃楊縣也有私塾的,不過去年縣學招先生、招學生之後,私塾便陸陸續續關了,先生們也都樂意來縣學謀份安穩的差事。
學生們也都想着不花錢還管吃管住,于是縣學現在的教室都是暴滿的。
蘇平想着辦學堂,也是打算讓縣學分流一部分,這樣還能減輕一點縣學住宿的壓力。
任平蘇平算是徹底記住了。
兩人又與蘇平說了這幾日發現的一些情況。
基本上都是些不足為慮的小事,唯有誘賭這事迫在眉睫。
與兩人聊了一會,蘇平低頭時發現面已經坨了,杜太太道:“大人別吃了,我給你換一碗。”
蘇平道:“不用。”
杜太太已經把面從他手裏抽走了,轉身給他換了一碗肉沫更多的。
知道蘇平喜歡酸豆角,這次還特意多放了一勺子,又抓了一大把的香菜。
杜太太道:“明日早起蒸包子,大人記得來早一些,我我這裏煮了一碗的紅豆餡,明日給您包了。”
蘇平一聽這個,差點流下口水,開心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就最喜歡豆沙包了。”
第二有早會,蘇平把豆沙包的事給忘得一幹二淨。
這次會議是孫太太和張太太兩人第二次開會。
興許是工作性質不同,兩人才上崗沒幾日,便發現了這麽一個大問題,把錢老十和趙老三這兩位差役頭目和王捕頭給鬧了個大紅臉。
蘇平也沒批評三人,甚至都沒往他們身上靠。
只道:“等秋播之後,我會組織先生下去講學,盡量把大家的心思都給放正。”
一定要講反詐、反賭等課程絕對不能少。
還要告訴天上掉餡餅一定要注意。
“對了,錢哥、趙哥還有王哥,這段時間的治安就麻煩你們看得更緊一些,還有許叔、楊叔,你們手底下人越來越多,讓大家管好自手下的人,別讓他們走了歪路。”
“還有,從今晚起,由許先生組織縣學的先生和學生,分別給咱們手下的這些工人和衙役們講課,因為人數比較多,還需要各位簽到并管理好自己的人數,到指定的地點聽課,記住一個都不能少。”
“還有一點,希望各位也暗中排查一下,看看自己手裏的那些工人有沒有被人誘騙的。”
蘇平說完,大家又各自說了一下自己工作的問題。
基本上還真沒什麽大問題。
像木匠、泥瓦匠、鐵匠這三波人,人家就是努力生産賺錢的。
手底下基本上都是知根知底的老人,饒是今年增加了不少新人,大部分都不會在工作時間惹事。
不過許木匠這裏倒還真有件事。
在大家走了之後,他借着拉蘇平去瞧新雕的娃娃,在沒人地方小聲道:“大人我瞧着最近的邊角料似乎比以前少了一些。”
起先他沒在意,畢竟這東西真的不值錢。
做水車剩下的,有的拿來做農具,有的則是送到了他們這兒。
實在沒什麽東西了,要麽拿去廚房燒火,要麽有人需要就能帶回去當劈柴燒,這段時間張典吏和孫主簿又提議了做磚瓦廠,這不餘下的直接拉到那邊去了。
也正因為渣渣都處理靜了,他們這邊還有點跟不上的架式,許木匠才注意到邊角料有被人拿走的痕跡。
蘇平望天,“咱們這還沒賺多少錢呢,就出現內賊了。”
許木匠擰眉道:“大人是怕他們拿回去自己雕了娃娃拿去賣,畢竟這娃娃目前是供不應求。”
別說京都了,自打蘇平給孫知寧送了兩次之後,府城現在也特別火,自然要貨的數量和京都沒法比。
蘇平還給沈同知和劉通判也送過。
這東西也不知道怎麽傳的,他們附近幾個郡城都流行了開來。
說是效仿京都那些閨秀的。
甚至連西桐來的人都說,這東西在他們那邊也火了起來。
許木道:“我就怕他們自己做了娃娃拿出去偷偷賣,雖說賺不了幾個錢,可他們是咱們的人手,到時候打上咱們的印記,大人您說敗了名聲怎麽好?”
蘇平點頭,“不怕山寨的,就怕山寨以假亂真,到時候吃虧的确實是咱們。”
許木匠道:“您說怎麽辦?”
蘇平一時真有點混亂。
這壞事可真是一件接一件的來,這年頭又沒監控,信息更不發達。
你總不能一個個收家吧。
蘇平默了一會道:“要不,你就直說吧,說市場上現在已經有人反應,咱們的娃娃沒有剛開始的好了,人家來退貨了。”
“然後你懷疑咱們出了內鬼,讓大家互相舉報,如果舉報屬實會有什麽獎勵……”
許木匠窘了,“這主意成不成?”
他總感覺特別不靠譜。
蘇平道:“你手下現在也就那些人,能雕得了娃娃臉的才幾人?”
許木匠雙眼一亮,“大人是懷疑?”
“不,要是覺得這主意差點,咱們辦個技能大賽吧,讓他們主動報名,就說這次能突圍者,升為大工。”
大工每日30文,月底還會有全勤獎,加班獎,總之一個月下來有時候會有1200至1500文的收入。
但中工和小工就沒有獎勵了,學徒工更不可能了。
若是下頭的中工和小工甚至學徒工沒有脫穎而出的,那目标就定在了幾位大工身上,若是下頭真有能勝過大工的……
那就不言而喻了,自然這也不能斷定這人就有問題。
蘇平道:“這事還得讓王捕頭給你派幾人晚上值夜。”
許木匠明白了,這是三管齊下,虛虛實實想不中招都難。
許木匠性子也急,與蘇平聊完就去了王捕頭和錢趙二位差役,也不知道說的,王捕頭當時就王自家侄子派了過去。
讓他帶了幾個人,時不時去巡視一圈。
尤其是早中晚比較敏感的時間段,就算是沒抓到人也沒事。
許木匠這次把所有的材料都入了庫,并且造了冊,需要什麽材料的直接去領料,并且由小組長負責,若是第二天發現少了,便一層層排查下來。
這事實施之後,倒還真是安靜了一段時間。
直到半個月後,終于抓了兩個人。
一個是中工,一個是大工,而且大工還是他們組的組長。
兩人是許木匠本家的親戚,打小就跟着許木匠學習,後來知道這東西賺錢,而且訂單一日多過一日,便動了歪心思。
再加上有主動找上門來,兩人就趁着工作之遍每日藏點料帶出去。
這兩個月靠這個已經賺了十兩銀子了,誰能料到許木匠發現了端倪,一系列措施下來,兩人也是不敢行動。
可這半個月來,對方催了好幾次,兩人實在沒辦法了,這才铤而走險。
誰知道還是被抓了個現形。
不過這事發生在技能大賽前兩日。
許木匠拎着兩人到了蘇平面前,除了要求處理兩人之外,還要自罰兩個月月例。
蘇平望着跪在地上的兩人,扭頭看向王捕頭道:“王捕頭這事一般怎麽處理,畢竟他們偷的算是咱們縣衙的東西。”
王捕頭道:“知法犯法,起碼得關個兩三年吧,念在他們初犯,末收罪銀,再關個一年差不多了,當然兩人的子孫後代,以後不得參加考科。”
此言一出,兩人立馬哭嚎了起來。
許大工兒子今年十歲了,已經去學堂讀書了,每日回來都會給他背書,瞧孩子的樣子就知道特別喜歡讀書。
許中工年紀更大一些,兒子目前在縣學讀書。
今年還過了縣試的……
兩人能被人說動,一方面是因為多賺一點是一點,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子孫能有更好的生活,若是孩子能考取功名,以後日子會更好。
誰知道,就因為十兩銀子,居然害了子孫後代。
兩人哭和眼淚鼻涕到處都是,一會求蘇平,一會求許木匠。
許木匠也是沒想到懲罰會這麽重,一時間又驚又怒。
蘇平被哭得額角直跳,揮揮手讓王捕頭先給兩人押到大牢去,又讓張典吏寫了公示貼了出去,有人利用工作之便偷取公共財物,但并沒指名道姓的是誰。
就算是不指不名不道姓,成日在一起工作的人也多少猜到了哪家的頭上。
不過技能大賽在眼前,想靠這個機會更進一步的人比比皆事,大家都趁着工作之餘,到處找木頭不停地練習。
因偷盜被送進去的兩人倒是沒那麽吸引人八卦了。
衆人走後,黃大個才道:“大人,真這麽嚴格?”
蘇平道:“你又不是沒看過律法,這事吧,可大可小……”
“不過,我不想讓他小了。”
想來許木匠也不想讓這事小了,不過估摸着許木匠這段時間日子肯定不好過,畢竟自家的侄子犯了事。
家裏的老人肯定時不時找他喝喝茶,聊聊人生。
黃大個懂了,“你是想殺雞儆猴。”
蘇平笑道:“不然呢?要是處罰輕了,那些人覺得這不算大事兒,以後都效仿,我這不得虧死了。”
雖說他不可能在這裏待一輩子,但就目前來說,他也不可能走啊,好不容易經營得能賺錢了,再被人挖空了,他這心裏多難受。
王捕快懂他的意思,直接将兩人丢進大牢裏,也不提審兩人,反而讓牢頭時不時在裏頭說幾句閑話,吓唬吓唬兩人。
倒是外頭這事越傳越兇,說什麽的都有,甚至連腰斬一事都給提了出來。
鬧鬧轟轟的一眨眼就到了技能大賽這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