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害怕
害怕
回到駱家認祖歸宗,駱今辭只見過駱錦盛一次。
駱家三代從商,在開宜的地位無可撼動,駱錦盛掌管整個駱氏,能見上一眼都有一種奢侈感。
“你回來,我對你只有一個要求。”駱錦盛目的明确,“大學畢業後,來到公司裏學習,練就以後能接替我的本領。”
駱今辭現在大三,還有一年就要畢業了。
寬敞的辦公室裏,整面牆都是玻璃所制,窗外綠景賞心悅目。
少年脊背筆挺,眼眸漆黑,“那他呢?”
駱家大少爺的母親是駱錦盛唯一在媒體前公開的女人所生的兒子,這個女人也就是他現在的妻子。
而駱今辭的母親,對于駱錦盛來說不過是一段露水情緣。
說不好聽的,他是個上不了臺面的私生子。
只是駱家嫡長雙腿徹底殘廢,已經失去站立的能力,別說有能力掌管公司,只怕是現在還沉浸在自負當中沒有釋懷。
“他啊,随他去吧。”駱錦盛說得淡然。
做生意的人,心多少都會有點狠。商場上的厮殺,最禁優柔寡斷。
從駱氏回來,家裏就只有席枝禾一個人。
她安靜地躺在床上,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想事情想得出神,他推門進來她都沒有注意到。
他從她眼前經過拿走桌上的數據線,她驀然翻了個身背對着他。駱今辭以為她要睡覺了,也便沒有再同她講話。
他走出去,幫她關好門。
夜深了,林善打電話說今天回老家探親,今晚就不回來了。
家裏就剩駱今辭跟席枝禾兩個人,駱今辭廚藝不如林姨,怕對不上席枝禾的胃口,于是就按着她往常的喜好做了些簡單的主食。
除此之外,駱今辭還煮了南瓜小米粥,裏面放了山藥跟紅棗。
席枝禾喜歡吃布丁,他做了一份焦糖布丁。
待廚房收拾幹淨,駱今辭去敲門口,“枝禾,我做好晚飯了。”
好半會兒,卧室裏沒有動靜,駱今辭再次敲門,在門口等了幾秒,他推門進去。
席枝禾側躺在床邊,被褥攏成一團,她蜷縮着一瞬不瞬地望着窗外。
駱今辭明顯地感覺到席枝禾情緒低落,他走到床邊想要開導她,她忽然轉過身去,不願意理會他。
駱今辭愣了下,他在床邊蹲下,“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嗎?”
他沒有得到席枝禾的回應。
卧室裏的片刻沉默,一下子有一股詭異的氛圍四溢出。
駱今辭以為席枝禾還在為舞蹈比賽的排名而耿耿于懷,“比賽的名次現在已經不重要了,以後比賽的機會還有很多,我們可以慢慢進步的。”
席枝禾去江市比賽為的是獎金,以前不參加比賽一是沒興趣二是不缺錢。今時不同往日。
席枝禾似是不願意聽駱今辭多說,她把自己埋進被子裏,躲得嚴嚴實實的。
駱今辭看她在那扭捏,以為她是畏懼那些前來讨債的人,他放低嗓音,“枝禾,你別怕,那些來找麻煩的人以後他們都不會再來了,席家的債務已經解決了,你可以放心。”
席枝禾沒有擡頭看他,她語調驟然下降,“你給我出去。”
駱今辭頓了頓,站起身,“我去把粥給你端進來,你下午還沒有吃東西。”
他不想跟她起沖突。
他也不會跟她起沖突。
南瓜小米粥是剛從鍋裏盛出來的,還熱騰騰地冒着熱氣,淡淡的煙霧升騰,駱今辭用勺子攪拌了幾下,他将南瓜小米粥放在床頭櫃上,“還是熱的,先把粥喝了。”
“我都說了你給我出去。”席枝禾翻過身細眉皺着,她揮動着手臂像是要把他個推出門外,“我不想喝!”
随着她的動作,被褥的邊角蹭到了床頭櫃上的南瓜小米粥,在視線看不到的地方,瓷碗被往前推。
駱今辭被席枝禾的驅除弄得一時失了魂,他被一聲啪啦地清脆響聲所影響到繼而回了神。
手背上的灼熱感讓他瑟縮了下手部,黏膩的粥濕漉漉地貼在手背上,地板上也被一灘浸到,瓷碗和瓷勺摔在地板上,四分五裂,尖銳的碎片濺得到處都是。
席枝禾也被這動靜給吓了跳,她停止了推搡,眸光中隐隐露出幾分無措。她抽回手,躲避地逃進被窩下。
駱今辭走到書桌旁抽了紙巾不鹹不淡地擦拭掉手背上的粥,他神情寡淡,好似那碗灑在地上依舊冒熱氣的小米粥的滾燙是一瞬的。
席枝禾心生懊悔,聽到身邊有清理的動靜,她想探出頭去道歉,但又拉不下臉。
不知道過了多久,卧室裏徹底安靜了下來。窗外老樹的婆娑聲也停止了,風也停了。
席枝禾只聽到了自己急劇跳動的心跳聲,有那麽一瞬間,席枝禾覺得駱今辭抛棄了她。
寄人籬下就算了,她還朝人家甩臉色。這種情況 ,不論是誰都會心存芥蒂。
席枝禾強制讓自己睡着,試圖将今晚所發生的的事情全部忘掉。可是,她輾轉反側,心裏總感覺壓着點什麽讓她精神總是繃着。
半晌,席枝禾掀開被褥起身往屋外走。
客廳裏,駱今辭低頭在收拾書包。
席枝禾緘默幾秒,将門推甚,“你要回學校了?”
聞言,少年猛地擡起頭。
少女發絲淩亂,居家閑散站在房門的位置,暖色燈從她身後映照而而來,耷拉垂落在地板上。
駱今辭看着地板上落下的那片屬于她身影的光影,他收回目光,繼續收拾書包,“對。”
席枝禾是害怕孤獨的。林姨今晚不在家,她知道駱今辭今晚要回學校的時候,她第一反應就是不想讓他走。
又是帶着點祈求性的話語。
對于她來說,有點難以啓齒。
盡管如此,席枝禾還是覺得,一個人本就是要勇敢的。
對于駱今辭的離去,席枝禾也就不想再做挽留。她得學會習慣一個人,而不是依托其他人。
席枝禾低下頭,默默地往後退了幾步欲做将門關上。
這時,駱今辭忽然扭頭看向她,“把晚飯吃了再睡。”
席枝禾還沒有吃晚飯。
幾分鐘後,客廳裏燈火通明,燈光敞亮。
已經熱好的晚餐擺在餐桌上,席枝禾坐在餐桌一邊低着頭不驕不躁地吃飯,布丁跟小米粥也給她備着。
兩人面對面,氣氛甚是微妙。
席枝禾從掃視到駱今辭手背上那片紅腫的時候,眼神就有點躲閃,她連餘光都不敢往他身上瞥一眼。
愧疚,她是有的。
吃了幾口飯,席枝禾就一直在喝小米粥,粥裏料很足,喝完後就撐得厲害。
吃完飯,駱今辭就收拾餐桌。席枝禾不會做家務活,簡單的洗碗她都沒有碰過。以至于駱今辭洗碗的時候,席枝禾只能在一旁幹站着。
席枝禾有一種預感,駱今辭等會兒洗完就得提書包回學校了。
再三糾結,席枝禾走過去扯了下他的衣袖。
駱今辭手上都是泡沫,他低頭看了眼扯他衣袖的那只軟嫩白皙的手,他還沒問出口她想做什麽,他就聽到她輕輕地說了句:“對不起。”
手上的碗已經清洗幹淨了,關閉水龍頭,駱今辭擦拭幹淨手上的水漬。
随後,他回頭垂眸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目光一旦擦上,席枝禾就下意識地心虛,她張了張嘴,先是無聲,過了幾秒才說得出一句完整的話,“你的手,沒事吧?”
駱今辭的手背被燙紅了一圈,擦藥做了處理,但沒有包紮遮掩,燙傷狀況袒露着。
駱今辭看着難得露出柔弱模樣的席枝禾,他面無表情地反問,“如果說,我有事呢?”
席枝禾下意識就想到要賠錢。她看了眼他,看起來很為難的樣子。
駱今辭勾了下唇,神情自然,“我沒事。”
席枝禾睨了眼他,眼神隐隐透露着一點兒不屑的意思,像是對他的逗弄做出批判。
駱今辭彎下腰,将視線與她拉平,“我今天哪裏惹你生氣了?”
面對這個問題,席枝禾沒有想過要避開,她兩手背在伸手交織着把玩,醞釀了會兒,她說:“你騙我。”
“我騙你什麽了?”
席枝禾直視他眼睛,眼裏滿是不屈,“為什麽不告訴我你還有個身份背景,讓我覺得你很普通。我現在已經不是席家大小姐了,你現在突然變成什麽闊少,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像一個笑話?”說罷,她已經率先流了淚。
先是落差,後是反差。
她是落寞的。
駱今辭擡手擦去女孩的眼淚,“回到駱家,解決席家的事情。對我們來說,這個選擇并不是壞事。”
駱今辭說:“其實沒有人在意身份這種東西,圈子不同,眼界不同。腦補出來的東西是虛有的,眼前才是真的。”
“別哭了。”駱今辭拿紙巾給她擦淨臉上的淚痕,“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愛哭?”
席枝禾整理了下情緒,拉着他衣袖,先前還計較的請求在這一刻說得順暢,“你今晚不回學校,行不行?”
“為什麽?”
“我一個人,會害怕。”
害怕是真的。她本就是一個脆弱的人。
她以為駱今辭會生她氣丢下她,面對她的請求,他笑着說了句好。
睡前,駱今辭從他的書包裏拿出了一本童話書,他坐在床邊給她講故事。
她不鬧別扭了,變得很好哄,講完故事也就睡着了。
她很乖,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