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心疼
心疼
席枝禾和林善相繼趕到醫院的時候,病房門外站着幾名衣着肅穆的保镖。
林善走過去時,正巧從病房裏走出一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
席枝禾不了解商業上的事情,但是成功人士常會出現在報道中。她對眼前這個中年男人有印象,他是駱家的掌權人,也是駱今辭的親生父親。
兒子出事,父親在場,也算是理所當然。
駱錦盛對林善沒有感情,見她來了,示範性地點了個頭打招呼,再沒有多餘的話可說。
林善越過門外幾人進病房裏看駱今辭,席枝禾緊随其後。
病房裏,倚靠床頭的駱今辭手臂是綁着紗布吊起來的,明顯是折了的。
林善着急走過去,一臉擔憂,“怎麽傷得這麽重?”
駱今辭将手裏的書放在一邊,唇色略顯蒼白,他唇角邊帶起淡淡的笑,“我沒事,就一點擦傷。”
“都打石膏了,還說沒事。”林善焦急,頓了下,又問,“是意外還是……”
如今駱今辭已經駱家的二少爺了,繼承人的位置他幾乎是穩坐,這個位置多的是人觊觎。更何況還有仇家,豪門中是個漩渦,不幸是常在的。
駱今辭無奈,“媽,真的沒事。”
“希望如此。”林善抹了把淚,聲音漸漸地弱了下來。
一時間,病房裏安靜了下來。
駱今辭目光逐漸落到遠遠站在一旁還穿着舞裙的席枝禾,她興許是剛從臺上下來衣服還沒有來得及換,披着外套纏着圍巾便匆匆趕來。
女孩半張臉都埋在圍巾裏,眼眶微紅。只怕是他現在這番模樣把她給吓着了。
林善察覺到兩人之間眼神與些許不對勁,隐約存在纏綿細雨間的拉扯,她站直身子緩緩說道:“你們先聊,我出去跟那個人說幾句話。”花話,林善已經起身離開了,順手還将門給關上。
頓時,病房裏也就只剩下駱今辭跟席枝禾了。
遙遙相望,莫過于當下。
“冷不冷?”駱今辭低聲問她。
席枝禾的舞裙長度只到大腿,比大衣要短上一截,零下的氣溫,她大衣裏就只穿着那件駱今辭給她準備的舞裙,裙下兩條細長的腿暴露在空氣下,冷風早已浸透。
席枝禾感覺自己腿腳都被凍僵了,身上僅存的熱感微乎其微,但她只是搖了搖頭。
駱今辭沉沉地看着她,比起柔弱,他更希望她傲一點。
“過來。”他說。
對于這種帶命令口吻的話,席枝禾從前是聽了都會反駁上那麽二三句。
然而,這次她卻乖乖地向他走了過去。
駱今辭從被褥裏拿出一個熱水袋遞給她,“沒有其他東西了。”
席枝禾看着那暖水袋有點懵,她伸手接了過來,乖巧地兩手揣着站在床側。
駱今辭往病床另一側挪了挪,對席枝禾說:“你坐下。”
席枝禾本就站着覺得有些累,她猶豫了下,還是選擇坐下。
下一秒,駱今辭忽然湊了過來,他下颚從她肩側擦過,席枝禾條件反射地快速躲了一下。
四目相對,氛圍裏便有一股詭異在流轉。
駱今辭舒了口氣,拿她無轍,“我不會對你做什麽過分的事情。”
席枝禾愣了愣,迎着駱今辭那雙深邃的眼眸,“我也沒想你會對我做什麽,下意識的動作而已。”
一句解釋,讓駱今辭眸光微閃。
少年輕唇角微微上揚,身上的純白色被子往一邊斜着。他扯着被子一角從她腿前越過,遮擋住她敞在外的雙腿。
體溫的熱度還是暖烘烘的,還未散去,與她腿上的寒氣碰撞。
席枝禾安靜地坐着,沒有亂動。
“這樣會不會暖和一點?”駱今辭問。
席枝禾默默點頭,看向那已經空了一半的床,“那你……”
他似乎知道她想要說的是什麽,“我沒事。”
席枝禾看向駱今辭那只打着石膏的手,“那你手……”
“斷了。”
“……”
席枝禾微微震驚地看着他,話到了嘴邊,她硬生生給憋回去了。
“枝禾,你擔心我?”駱今辭靠着床邊,雲淡風輕地飄來這麽一句。
席枝禾瞬間就跟那被踩到尾巴的貓似的當場就炸了,他話音還未落她就反駁回去,“誰擔心你了?”
駱今辭看着她,驀地彎下唇角,“剛來的時候眼睛都是紅的,好像要哭了。”
席枝禾再次沉默,她低下頭來,白皙嬌嫩的臉蛋埋進圍巾裏。
他直接拆穿她,她不覺得難堪,只是這種心思讓她覺得有些羞恥,極其地感到不好意思。
駱今辭側過身,沒有受傷的左手搭在她頭頂上,她頭上戴着很多小裝飾品,他虛虛地壓着,力道拿捏着正好。
他嗓音放得很低,他幾乎是湊到她耳邊說的,“我以後不會讓自己受傷,省得你又哭鼻子。”
席枝禾偏頭看向他,故作惱怒地往他胸口上砸了幾拳,她用了力的,但駱今辭壓根不在乎,他完全感覺不到疼,只覺得她模樣像極了在撒嬌。
席枝禾發洩夠了,人也就靜下來了。
她口是心非地說:“你別死就行。”
對于席枝禾來說,死亡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接受身邊人的死亡。
駱今辭嗓音輕緩,帶着點鄭重的口吻,“好。”
病房裏安靜了了幾秒,駱今辭又聽到席枝禾輕輕地說:“別讓自己受傷。”
這才是她的心裏話。
駱今辭笑着應下,“好。”
林善在外同駱錦盛交談,席枝禾在病房裏同駱今辭一道,不知道過了多久,席枝禾開始有些犯困了,她幾次打哈欠,強行保存着一股精神勁兒等林善進來叫她。
高級病房跟玫瑰小園的卧室差不多大,除基本設施以外還有一個小廚房。
席枝禾起身走到沙發邊,實在是困得厲害,她只能将就着躺一會兒。
她多少嫌醫院的被褥髒,拿着駱今辭的外套覆在腿上禦寒。
她潔癖的毛病也不是最近的事情,駱今辭拿她沒辦法。她蜷縮躺在沙發裏休息,寬大的黑色外套遮擋住她纖瘦的身體。駱今辭蹲在旁邊,一只手給她理着衣服,“要不要給你講故事?”
“不用。”席枝禾只是想眯一會兒,沒想真的在這裏睡過去。
駱今辭回了個嗯,他坐在一旁空位置上守着她,“等我媽過來我喊你。”
席枝禾點了點頭,背過身去。
病房裏開了暖氣,室內溫度與室外溫度形成鮮明對比,冬日在感受到溫暖的環境下就适合冬眠,席枝禾這一趟,腦袋就有點昏昏沉沉的。
恍惚間,她感覺到了駱今辭又湊到她的身邊,放置在外邊被凍得厲害的手局部區域感受到了一抹溫熱,她下意思地想要抽回手,旋即,熱水袋塞進了她的懷裏,兩只手也一同塞了進來。
席枝禾微微掀起眼簾,就看到駱今辭彎着腰将蓋在她身上的衣服掖嚴實,她沒有張口說話。
駱今辭垂下眼看着她,聲線敦厚充滿溫柔,“睡吧。”
結果,席枝禾真的睡了過去。
與此同時,門外與駱錦盛交談的林善眼眸中團團怒火在燃燒着,“今天這種事情我不想以後再發生,小辭是我的孩子,他從小不在你身邊長大你不懂心疼,我懂。”
“我讓小辭回駱家認祖歸宗不是讓他去送命的。”
駱錦盛面上有些難堪,他緊緊皺着眉,眼下他就一個能做事的兒子,唯一的繼承人。
作為父親,他自是得護駱今辭周全的。
“我答應你。”
駱錦盛帶着一行人走之後,還留下了四名保镖守在門口。
林善心裏忽然覺得有些發澀,她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認祖歸宗,但不希望他卷進豪門的紛争當中。
一時間,她竟不知道讓駱今辭回到駱家,是對還是錯。
林善簡單地收拾了下情緒,推門走進病房中,第一眼看向病床時入目的空蕩蕩讓她愣了一下,第二眼看到會客區待着的兩道身影,她這才松了口氣。
林善走過去,坐在旁邊的駱今辭低聲說道:“她睡了。”
室內溫度已經平衡,不冷不熱,沒凍到席枝禾。
這幾日席枝禾跳舞很累,好不容易能放松睡會覺,林善沒有着急把席枝禾給喊醒,她看向駱今辭,“我回去給你們熬湯補補,枝禾小姐就先讓她睡會兒。”
駱今辭說:“媽,麻煩你了。”
林善嘆口氣,“這時候別說這種話了。我就先回去了,有什麽事情你打電話給我。”說到這,林善又補充,“你爸留了幾名保镖在門口。”
駱今辭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玄色之下,枝頭的殘葉被呼嘯而過的寒風吹得顫巍巍的,卻依然屹立不被撼動。
夜深了,天色黑壓壓的瞧不見一點兒零星,開宜開始下雪,飄飄然的,很快便再次覆上還未融化去的冰雪。
席枝禾醒來時病房裏開着燈,她掀開身上的披着的外套,扶着隐隐作疼的額頭坐起身,她環顧了圈,發現駱今辭并不在房間裏,但床頭櫃上放置着保溫盒,想來也是林姨将湯送過來了。
席枝禾站起身,有點沒睡夠,她走到窗口,看見窗外的雪色之後,她微微愣了下。
原來現在已經是深夜了。
駱今辭從外推門進來,見到站在窗口發呆的席枝禾,他出聲喊她,“枝禾。”
席枝禾回頭看了眼駱今辭,又轉過頭去望向窗外,“外面下雪了。”她還說,“今晚月色不錯。”
駱今辭走過去,以為會是出現什麽罕見的天氣氣象,但沒有,天與地時黑白色,沒有月光的融入。
可當他順着她目光看去的時候,發現是盞路燈。
住院部裏的路燈所散發的光芒是瓷白色的,遠看像月亮。
駱今辭同席枝禾站一起,距離很近,肩膀相靠,他附和着她,“今晚月色是不錯。”
席枝禾目不斜視,若有所思地點頭,好似現在面對地真的是月亮與下雪同時出現。
“跟你說一個好消息。”駱今辭直接道:“我們枝禾比賽拿了芭蕾組第一。”
席枝禾扭頭看向駱今辭,不驚不喜,好像他在開玩笑。
駱今辭看她不相信的樣子,低笑了聲,“你不相信你自己?”
席枝禾頓了下,不确定地問,“真的第一?”
“對,我們枝禾拿第一實至名歸。”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方正的粉色絲絨盒子遞給她,“這是獎勵。”
席枝禾猶豫地接過絲絨盒子,上下觀摩了下,收進口袋裏。
“不拆開來看看?”駱今辭笑着問。
席枝禾一本正經地,“不給你看。”
“……”他再也沒忍住笑出了聲,“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