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交流

交流

照理來說聽到他問的那句“還沒睡醒”時，枝如能明白他的潛臺詞是——這不是夢。

但如果夢裏的人跟你說這不是夢，那你當然還是不會相信。

所以，當她把他也認定為夢裏的一員後，他的話是沒有可信度的。

深信這只是一個夢的枝如意識到其實自己沒必要那麽怕他，于是果斷地擡頭跟他對視上了，裝作無事發生嘴硬地出聲問，“怎麽？”

不是聽到他的“命令”才擡頭的，她在心底默默告訴自己。

還在做着無謂心理暗示，下一秒就看到他擡起了手，她幾乎是本能地将身體往後仰了些。

只見他纖細修長的食指微曲和大拇指勾起圈住，一個熟悉的動作。

她短暫地心想不會吧，然後就眼睜睜地看到他擡起的手徑直往她的額頭上彈去。

毫無預兆、毫不留情的彈腦門。

就這樣硬生生被彈了一下，疼得她立馬皺眉，“嘶……”枝如單手捂住被彈的地方，吃疼地倒吸了口冷氣。

還沒來得及生氣地出聲質問，她就聽到他那毫無溫度的聲音再次響起，“醒了嗎？”

“嗯？”枝如的注意力還在前額的疼痛上，腦裏都是罵人的話，被自動消音哔掉。

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後她才清醒過來，罵人的話瞬間消散了，摸了摸還有些疼的腦門，滿腦子都是不可置信。

疼得那麽真實意味着……現在這離譜得不能再離譜的“游戲”居然不是夢？

呆滞地放下了手，她不自覺睜大了眼，僵硬地扭頭環視着周邊一望無際的漆黑，只有周圍有一些白箱子和白塊的點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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擡頭也是一眼望不到底的黑色，一切都深邃空洞得仿佛身處無盡深淵。

除此之外還剩下那些自己曾以為“神經質”、“大驚小怪”的人們。

“……”

直到感覺到眼前有一只白皙的手晃了晃枝如才回神，第一反應是掐了把自己的手背，揪起手背上的薄皮狠狠捏下。

“嘶……”下手重得她自己都忍不住疼得再次倒吸了口氣。

這下徹底清醒了。

後知後覺地也理解了大家為什麽都那麽敏感恐慌。

已經過去有一段時間了，現在的他們好像都多多少少接受了一些，反應慢半拍才知道“真相”的她反而沒人陪着一起吐槽害怕了。

哪怕有再多話想說也全都默默咽了回去，枝如很快地平複着心底的震驚，盡量保持鎮定，擡眸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隊友。

帥氣優越的五官只看一眼就不會忘記，她深刻地記得教室裏回頭和他對視上的那一眼。

既然這不是夢了，“那你還記得我嗎？”

“心理講座。”她心懷希望地提醒，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麽鬼地方，但能有個“認識”的人也好。

将她的一系列動作都看着眼裏，她像白紙一樣，簡單得把所有心理活動都寫在了臉上。

他沒想到這人還真的遲鈍到這個地步，偏偏這樣的人是自己的隊友，更頭疼的是她還知道自己的糗事……

讀出她眸底的希冀，他沉默着沒回答。

她也知道兩個有過一面之緣的人被卷入同一個離譜游戲的小概率事件發生的可能性極小，但他長得和那人真的很像。

所以枝如還是沒放棄地補充道，“你踢了我的椅子，我說你……”

“丢人”兩個字沒能說出口，她下意識頓住了，并且敏銳地捕捉了他眸底一閃而過的波動——

她就知道自己的直覺沒錯，剛才那本子跟他碰面的那一眼也是，他分明認出她來了。

确定是他後，枝如松了口氣，像得到某種安慰般，全然忘了一開始覺得兩人過節尴尬的事，也忘了對他的恐懼。

現在只把他當同甘共苦的夥伴，也理解了他沒承認的“苦衷”，她下意識出聲寬慰他道：“其實那次也沒有很丢人……”

“咳。”一道清冽的咳嗽聲突兀地響起，打斷了她的話。

枝如秒懂，識趣地點了點頭，一本正經地抿直唇線，擡手在嘴邊比劃了個拉拉鏈的動作，示意自己不會再提了。

大佬依舊沒說什麽，冷峻的臉上表情淡漠，仿佛并不關心。

伸手輕撓了下眉心，他用手臂自然地擋住她直勾勾望向自己的視線，轉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拿起白塊椅子上的本子，枝如迅速跟上了他。

-

感覺到身後的腳步後他停住了身形，已經調整好自己的情緒了，回頭看向她的眸裏也恢複了原本的平靜，無聲地詢問有什麽事。

枝如舉起手，袖口微松，露出手腕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白色手表，上面的液晶屏幕顯示着倒計時“48:56:11”。

系統給的交流時間只剩48分鐘了。

注意到大家都兩兩成對地在抓緊時間了解對方，盡力配合着準備待會兒不知道是什麽的關卡游戲。

“名字？”他啓唇詢問。

明明注意到他剛才還在看着其他方向，枝如被問得突然，“噢……我叫枝如。”

他沒接話，兩個人之間莫名安靜了下來。

頓了會兒後，她說得更詳細些，“樹枝的枝，如果的如。”

還是沒等到他開口，等待就是浪費時間，枝如直接問了，“你呢？”

正在思考該問些什麽的某人回神，這才記起要報上自己的名字，“宋喬野。”

視線落在她手裏拿着的筆記本上，聯系起剛才系統的分組，他也知道現在更重要的事是什麽，斂眸出聲問：“你剛才交的問卷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嗎？”

聽他這樣一問就猜到了他應該是想知道系統分組的依據，枝如配合着回想，“頁角被我折了。”

“撕下來的時候撕缺了個口。”

“然後……填得也很慢。”

“你呢？”她說完後問他，沒等他回答就替他說了句，“我記得你好像是第一個交的。”

“……”宋喬野輕點了下頭，淡淡地補了句，“撕得也很完整。”

知道自己大概說了一堆廢話，枝如皺眉思索，不知道還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方便交換答案嗎？”他也意識到這樣問沒什麽用，直截了當地提出這個請求。

不是問“可以看你的答案嗎”，而是相互交換答案。

“行。”枝如感覺到他的誠意了然地點頭，兩個人各自翻開了本子開始寫剛才問卷的答案。

宋野喬手裏的筆動得流暢，另一邊的某人寫了幾個字後就卡住了。餘光裏察覺到她的動作，他也放緩了手裏的動作。

“不好意思……”枝如弱弱地開口，“第四個問題是什麽來着？”

“夢想。”宋喬野言簡意赅。

看她寫完後又頓住了筆，下一秒果然還是聽到了她的詢問。

“不好意思……下一個呢？”

“渴望的品質。”他耐着性子回答。

再次注意到她的停頓後宋喬野徹底忍不住了，直接從問題一開始，把整個問卷的內容一字不差地背了一遍。

像聽寫一樣，枝如跟着他冷冽的嗓音一個個往下寫。

剛才自己寫的時候記憶模糊，甚至還把本就沒幾個問題的順序記錯了幾個，在他“好心”的幫助下，她總算是順利地把答案寫好了。

“謝謝啊……”她恭敬地把本子遞給他并且道謝。

宋喬野沉着臉跟她交換本子，看她一臉歉意還是心軟了，從嗓子裏“嗯”了一聲表示“沒事”。

拿到本子後，第一瞬間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個豬頭的簡筆畫，畫得有鼻子有眼的，橢圓的鼻子裏有兩個孔，黑色眼珠子朝上在翻白眼，大耳朵旁邊還有一個對話框，裏面的字圓幼娟巧——“笨蛋”。

宋喬野剛克制住的情緒很輕易地再次被掀起，從這豬頭裏讀出了她本來就沒打算跟他交換答案，剛才裝作不記得也是在玩他。

咬着後牙槽移開視線，他冷冷地看向作畫的某人。

她雙手捧着他的本子，正凝神認真地垂眸看答案。

1.活着。

2.沒有。

3.沒有。

4.活着。

5.沒有。

6.沒有。

7.沒有。

看着這清一水的“沒有”兩個字，枝如松開的眉再次蹙起，又忘了問題的順序是什麽。

不過現在答案和問題對應不上好像也不重要了，她終于明白了他為什麽那麽坦然地說要交換答案。

兩個人都覺得被對方騙了，望向彼此的視線都帶着一些情緒，再次在空中交彙。

宋喬野輕挑了下眉轉過本子，将白紙上的那只豬頭正對着枝如，“笨蛋”兩個字莫名應景。

雖然知道他這是詢問自己為什麽畫了這個的意思，但枝如還是覺得自己有被他“暗諷”到。

看他這樣應該是還沒翻到第二頁看她的答案，所以枝如也沒解釋畫的事，伸長手想去拿回自己的本子，還沒碰到他就直接舉起了手，高度瞬間拔高。

努力墊起腳去夠，她的手伸得直，但還是碰不到。

“怎麽，”宋喬野早就覺得她還是跟他不對付，默認這豬是在畫他，忍不住冷笑了聲，“畫得挺好的。”

枝如無語，一邊繼續夠本子一邊嗆回去，“我沒事罵你‘笨蛋’幹嘛？”

聽到她這話他才冷靜了不少，很快明白了她的潛臺詞——

這只豬畫的不是他。

看着她現在想拿回本子的動作，大概也猜到了什麽，宋喬野仰起頭，在高空中單手翻了一頁。

只來得及掃一眼她塗塗畫畫修改過順序的答案，還沒看清具體內容他就感覺到身前墊腳的人沒站穩要往旁邊摔去。

宋喬野本能地伸手扶了她一把，牢牢握住了她的手臂，枝如也順勢拿回了自己的本子，迅速合上。

站穩腳，她動作很快地把他的本子塞到宋喬野還扶着自己的手裏，自動隔開了他的觸碰，也把本子還他了。

“謝謝。”枝如臉上揚起一抹好看真誠的笑容，如果忽略掉那一絲自以為隐藏得很好的小得意的話。

“……”宋喬野微張開手掌，将她硬塞回來的本子拿好，看着她臉上洋溢着的燦爛笑容，他的腦裏又浮起那只豬頭。

仿佛在笑他是笨蛋。

早知道就該讓她摔一□□驗有多疼的。

“我知道系統分組的依據了。”枝如感受到他的冷意，趕在他生氣之前急忙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