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

第 29 章

大病初愈伴随着第一場月考，周舟昏昏沉沉地度過了六日。

還沒從生物試卷中緩過勁來，吳文義就組織了換位，一整個大組往左平移兩張課桌的位置，周舟迎來了自己高二的第二位同桌。

本來周舟右邊坐的應該是班長，但是那組前面有兩位同學不知怎麽得罪了吳文義，被調去了最後一排的位置。這樣組序打亂，現在兩大組又這麽一合并後，周舟的同桌就成了趙轶，她在內心宣布，他們這塊将會成為這個班最熱鬧的地方。

趙轶是周舟小學作文班的後桌，從小就帶着一副黑邊圓框眼鏡，加上消不下去的嬰兒肥，看上去可愛中帶點傻氣。

周舟上了三年作文班，兩人就坐了三年前後桌。

周舟那會上作文班的樂趣之一就是課間那二十分鐘，她會抱着一本動物百科全書讓趙轶給大家聲情并茂地講解。倒不是周舟不識字，而是由趙轶添油加醋地講出來她才覺得特別有意思。而趙轶也很享受那種衆星捧月般的感覺，所有觀衆眼巴巴地等着他表演。

作文班結束後兩人後面四年沒怎麽聯系，高二這年位置隔得不遠不近交集不算多，有幾次上樓默寫古詩詞的時候還是能碰上，還能默契地互相對個詩句。

這會能再續前緣，成為同桌，周舟覺得還不錯。

趙轶和他的後桌都是年段裏比較出名的關系戶，據說這二位當年中考成績平平，壓線進的炎武。但兩人家長很争氣，約了一衆校領導請客吃飯，打點關系，花了大價錢他們塞進了實驗班。

兩人底子不算差，和老師同學相處也挺融洽，唯一的缺點就是話痨。

趙轶不用說，一米七的身高加上平易近人的娃娃臉，很招女生的喜歡，很容易便和女孩子們打成一片的性格。

章景行也屬于集體的粘合劑，和誰都能聊上幾句，因為身形消瘦，又手長腳長，跑起步來像只潑猴，榮獲着“猴子”的綽號。

周舟對他所有的印象來自于成婷婷，上年聖誕節的時候，章景行給很多玩得好的男生女生寫了賀卡，周舟見到他給成婷婷的落款下面寫着“愛你的行”這四個字。

原本以為這兩人是有什麽情況，結果這貨給所有人的落款都是這般，除此之外還有“愛你的章”、“愛你的景”和“愛你的猴”。

這玩意兒純粹就是寫出來膈應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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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讓章景行坐唐述之旁邊是個不錯的選擇，唐述之應該不會陪他瞎折騰。但是讓趙轶和周舟混在一起，兩人都很難保證不出事。

周三大家移完位置之後就走了，周四周舟和趙轶才正式有時間敘舊。

借着衆人朗讀的聲音，兩人開始裝模作樣地捧着書本肆無忌憚地交談。梁馨雲和王品品早讀很少過來轉，防着吳文義就可以。現在又是教室中間兩排的位置，周圍都有同學擋着，爆棚的安全感。

兩人此刻正聊得熱火朝天，各科老師也在忙着批改卷子沒有空閑下來轉，他們都沒意識到周圍一圈的人都默契地停下了早讀，開始細細聽他們的談話內容。

二貨從作文班的同學一路聊到動物世界，最後聊到了趙轶最新從爸媽那裏挖到的八卦。

“還有還有你知道嗎？我才知道梁馨雲其實和老公已經離婚了，難怪每次在街上碰到她都是她一個人在帶兒子。”

“是嗎？她看上去也不像寡婦啊。”

梁馨雲三十五六的年紀，兒子大概上小學三年級的樣子。周舟看她每天紅光滿面的，衣服包包基本不重樣，一直以為她生活挺美滿，沒準還有精力再生個二胎。

趙轶倒不覺得這句話有問題，還是林複出聲提醒她：“是離婚不是丈夫死了，不算寡婦。”

“噢噢，對，那就是離婚帶一娃，單親媽媽。”

林複點點頭，覺得孺子可教。

趙轶看到林複的加入變得更起勁，說了更加勁爆的內容：“上周，樓上八班那個班主任，張鑫你們知道吧，在教師宿舍被他老婆趕出來了，晚上他抱着被子去宿舍前面圖書館睡的。”

很好，這下成婷婷和張昕都轉過了身，個個目瞪口呆。

趙轶前方的班長沒有回頭，但也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課本。她是教師子女，老師之間的風言風語也聽爸媽提過一點，所以也只是一點點驚訝。

下課鈴響的時候，大家還想繼續圍着趙轶聽八卦，但是正巧物理課代表下來分發卷子，諸位同學還是被新鮮出爐的帶着鮮紅分數的試卷吸引開。

林複也拎着幾個水杯拉着張昕去科藝樓一樓大堂灌水。

周舟對物理分數沒興趣，上周在唐述之的輔導下，對幾類問題算是打通了任督二脈。這次考試雖然頭腦尚且沒有很清醒，但算是正常發揮，大差不差就是八十上下浮動一兩分的樣子。

周舟拿出口袋裏尚且溫熱的煎餅果子。

明明昨天打算換個夥食，今早路過的時候又饞上這油條的味道了。

趙轶也到了飯點，從口袋了拿出兩只塑料袋，多的那袋裏面裝了十只肉包，分給了同桌還有其他人。趙轶自己那袋裏只有四只，白嫩的面皮一被咬開，肉香瞬間撲鼻而來。

周舟看着貌似特別暄軟的包子皮問道：“學校附近買的？”

“是啊。”說着他從另一邊的口袋摸出一杯微微變形的豆漿，将吸管插進去，“就在73面包店旁邊，我電瓶車就停在他們店門口前面。”

他還挺接地氣，居然自己騎電瓶車上下學。

周舟只做過周齊的電瓶車後座，在她有限的認知裏，電瓶車是大人用來接小孩的工具，年輕人很少把這個當工具，都是騎自行車。

“你想吃？明天給你帶？”

周舟舉了舉自己手中的煎餅果子：“我也通校，不麻煩你。”

“對哦，那你記得早點去買，六點四十五那個點差不多，不怎麽需要排隊。”

周舟點點頭，記下了。

兩人關系感覺一下子回到了小學的時候，吃完早飯後趙轶大方地分享出了自己的零食，加上他昨天剛好去吃席，帶回來一些大紅綠色包裝的酥糖。

“這個酥糖……很複古。”周舟評價道。她很久沒有參加這種宴席，上次吃到這類酥糖應該是很多年以前了。

雖然不是很好這口，但是回味一下也不錯，周舟想着還是打開了綠色的紙包裝。

将那方方正正的小麥色酥糖完整地拿出來的時候，上課鈴打響。

這玩意很難咽，要在嘴裏消化好久，吳文義又喜歡拉人回答問題，周舟一個激靈，将酥糖遞到了林複嘴邊，一把塞了進去。

林複覺得周舟應該不會下毒害她便毫無防備地吃了進去。

老奸巨猾如吳文義，進來就帶着獨屬于教師靈敏的視覺，往他們那邊一瞟就覺得氛圍不對勁，所以開始抽人提問解題思路的時候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林複微微鼓起的嘴巴。

“來，林複，你來說一下你看到這題第一步想到的是什麽？”

一語驚醒夢中人，林複含着糊口腔的酥糖幽怨地看了一眼在憋笑的同桌，慢吞吞地站起來，沉默了好一會。

吳文義鐵了心要她開口，耐心地等了幾秒，最後提高了音量：“說話！又不是問你怎麽做，說說自己怎麽想的。”

林複無奈，眼一閉心一橫，開了口，發出一個簡單的音節，嘴巴便往前噴出了一串尚未融化的糖粉，一部分還堪堪地落在了張昕的頭發上。

林複條件反射地道歉，嘴巴一張一合，大家都沒注意她說了什麽，只看到不斷噴出來的碎屑，整個教室難得在物理課上爆發出一陣陣笑聲。

當中笑得最歡的當屬周舟。

吳文義哭笑不得片刻後擺出皺着眉敲了敲講臺：“都別笑了！課堂上不能吃東西還要我重新強調嗎？你身為副班長還不懂校紀校規。這糖是你的還是別人的？”

林複低這頭死命地抿着嘴裏的東西，恨不得立馬咽下去，差點噎住，回答不了吳文義的話，就算能說話她也不會供出周舟。

但幾人都沒想到趙轶真是個傻的，只見男生在一片騷動中舉起了手：“老師是我的，我給周舟的。”

全班又開始笑開，吳文義淩厲的目光射向紅了臉的女生。等全班稍微安靜下來後，周舟坦白道：“嗯，我喂的。”

同學們又想笑，但是大家看着吳文義越來越嚴厲的眼神，終究是只聽到幾個人沒忍住的斷斷續續的氣聲。

“好了，你們三個，都給我站到教室後面聽課去！”吳文義豪不客氣地下達命令。

周舟捧着試卷跟在林複身後走到教室後方牆壁前的時候，又有種夢回高一的感覺。

林複站到後邊後沒有生氣的意思，甚至嘴角還帶着笑意，壓着音量道：“我就知道你給我喂東西吃沒安好心。”

話音剛落，又傳來吳文義的咆哮：“你們三個，分開點站！”

不愧是特級教師，眼神真毒辣。

得虧物理沒有連上兩節課，鈴響後周舟沒有立即回自己的座位，而是在原地蹲着緩解一下已經酸痛到不行的雙腿。

而林複一回到座位上便有幾個女生三五成群圍過來就着剛才那件事開玩笑。

周舟沒打算蹲多久，正想站起來，視線裏滾進來一支黑色的中性筆，一看就是書寫寬度超過0.5mm的筆，筆身筆帽都比自己日常用的粗上一圈。

看着手感不錯，周舟身體前傾了一點，将它撿起來，擡頭尋找這支筆的主人。

章景行不論幹什麽，手上只要拿着筆就會習慣性地轉筆，經常轉到飛出去。這會蹲下尋找的時候，看到斜對面也蹲了一個人，手上拿着正是他的中性筆。

女生擡頭，仿佛是在尋找失主，另一邊正在尋筆的男生很快便撞進一道沉靜的目光裏。

周舟看着同樣蹲着的章景行，沒多想就把筆遞給了他，利索地站起來，從林複座位外邊幾位女生的縫隙中艱難地擠進了自己的位置。

章景行撿回自己的筆之後随手在草稿紙上劃拉了兩下。失去滾珠的筆尖在快速移動中割破了纖薄的紙張。

男生文具不少，但是黑筆只有一只，腦海裏開始浮現剛剛撞見的那雙沉靜好看的眼睛。他鬼迷心竅地往左前方長手一伸，直直地碰到了已經趴在桌子上的周舟的肩膀。

周舟疑惑地往右後方轉去，看到低頭寫作業的唐述之還有沖她打招呼的章景行，心中疑惑更甚。

章景行見女生轉過身來，開門見山，揚了揚手中的那只筆：“摔壞了，借只黑筆。”

女生看了眼右邊空蕩蕩的兩個座位，身子轉回去開始在透明的筆袋裏扒拉。

周舟筆不多，也不囤筆芯，用完一支買一支，花花綠綠的熒光筆反而超過了中性筆的數量。

周舟半天沒翻到第二只黑筆。

難道自己窮到只有一只黑筆了嗎？好像是前兩天考試正好用廢了幾只，還沒重新買。但她驚奇地發現自己居然還有兩只紅筆。

她轉身坦白道：“我只有紅筆了。”

章景行雖然意外，還是擺擺手：“紅筆也行。”他正好也缺。

周舟半信半疑地回頭拿了一支紅筆給他，遞過去的同時，唐述之那只骨節分明的大手握着一支斑馬黑筆也伸到了他面前。

男生錯愕一下最後伸手将兩支筆都拿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