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胡豆氣哭
第12章 胡豆氣哭
酒過三巡,導演和幾個監制已經将話題從“心疼孩子”延伸到“發展公益慈善事業”,一個個義憤填膺地發表着自己的見解。
郁瀾沉默地聽了一陣,告訴胡豆自己想出去抽根煙。
這荒山野嶺的,郁瀾這麽漂亮尊貴的女明星一個人出去,遇到危險怎麽辦?胡豆放心不下,便追着郁瀾的腳步出來了。
酒店大門的燈光很亮,郁瀾便走到酒店側面的陰翳裏,點了支煙抽。
旁邊是幢民宅,有三層,拐進巷子後感覺風力立刻小了,也沒有很冷。胡豆在郁瀾身邊站了一陣,問他:“郁老師,你到底有什麽煩心事呀?”
郁瀾無聲地笑了笑,光線昏暗,胡豆根本看不到他的笑容,只看到倏然燃燒的猩紅色煙蒂,聽到郁老師略帶笑意的聲音:“你怎麽知道我有煩心事?”
胡豆腼腆地說:“就是知道。郁老師的煙瘾不算大,平時在片場,舒哥都是煙不離手的,你只有等到演得實在不好,找不到突破口的時候才抽……”
“嗯,”郁瀾将自己藏在黑暗裏,感覺安全,說,“确實心情不太好,你想知道為什麽嗎?”
胡豆不假思索:“當然了,而且我不會說出去的,我保證。”
“剛才聽舒哥說起那些男孩,十四五歲,”郁瀾說,“我想到了我的弟弟。”
他深深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西北幹燥的空氣裏混入清淡的薄荷香,“之前沒有意識到,好像從小到大,我一直都是‘比較幸運’的那一個。”
“我們的父母看似公平地對待我們倆,吃什麽、用什麽都是一樣的。可一天也就24個小時,父母在我身上多投入一點精力和時間,就會少關注弟弟一點。如此看來,他們一點也不公平。”郁瀾說:“所以我剛剛在想,弟弟會不會也時常覺得,大家都是父母的小孩,憑什麽當哥哥的不是他?憑什麽得到那些關注的不是他?”
胡豆想了想,“但也不是每個小孩都有兄弟姐妹啊。你現在想到了弟弟的委屈,以後多照顧他一點,多分給他一些精力和時間不就好了?”
郁瀾搖搖頭,繼續抽着煙,說:“來不及了,我弟弟去世了,他十五歲的時候……”,“再也沒有辦法彌補了。”
聽了這麽一番話,胡豆感受到郁瀾的痛苦,也理解他剛才為什麽看起來那麽的落寞和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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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豆伸出手,想抱抱郁瀾,又忌憚着他是女明星,不敢抱得太結實,堪堪環上他瘦弱的肩膀,在他的後背上拍了拍。
誰知郁瀾竟然回應了他的擁抱,雙臂在他的腰上遲疑了一秒,而後一下子箍緊了。
郁瀾緊緊抱着胡豆,整張臉都埋在他的肩膀上,隔着幾層衣物,相擁的皮膚都變得很暖和。
胡豆的身上沾了些飯味兒,卻讓人感覺很安心。
郁瀾,郁瀾就是郁瀾的味道:清新的薄荷煙草,苦橙調的香水,還有毛衫上羊絨織物柔順劑的甜蜜,像抱着一只所有人都會喜歡的可愛柔軟的毛絨玩具一樣。
胡豆心想,郁老師現在一定非常非常難過,越想起過去就越是覺得虧欠和悔恨,所以被抱得都喘不過來氣了也沒松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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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瀾的悲傷很安靜,緊緊抱着胡豆,仿佛抱着世界末日裏最後一根浮木。
胡豆不知道他們究竟抱了多久,他已經被凍出大鼻涕了,暗戳戳地用手背擦掉。
又過了一陣,從巷尾突然傳出一陣響動,胡豆和郁瀾的身體俱是一僵,緩緩分開,感覺那聲音正不斷向他們接近……
胡豆當即把比自己還高了大半頭的郁瀾護在身後,警惕地說:“誰?出來!”
相隔大約一米,他們才看清來人——身姿挺拔,大概是個少年。仔細一瞧,他手上還拎着一塊東西,從形狀上看像是塊磚頭。
胡豆暗忖,這人八成是因為白天的事情過來打擊報複他們的。于是伸展了手臂,擋在少年與郁瀾之間,喊道:“郁老師,你快走,這裏我來頂着。”
郁瀾皺眉,推開胡豆的胳膊跟他共同面對,說:“你自己怎麽頂啊?”
“哎媽,那也比讓你受傷了強啊,郁老師你快走吧!”胡豆把郁瀾往身後推,兩人的腳步在推搡中朝着主路默默後退,少年便步步緊逼。
主路路燈的光線逐漸照清了少年的臉,抿着嘴唇,也是一副很緊張的樣子。
胡豆想保護郁瀾,央求他道:“郁老師,求求你了,你先跑吧,回去告訴導演他們下來救我就行。我身體素質可好了,不怕打!”
郁老師是胡豆的演技标杆和精神楷模。一個胡豆倒下了,還會有千千萬萬個胡豆站起來;可郁老師不一樣,郁老師無可替代,他要是倒下了,他們這部戲就完了。
胡豆跟郁瀾拉扯着,那少年突然進攻一步,兩只眼睛在月光的映射下亮晶晶的,說:“給,給你蒙。”
“啊?”胡豆的動作緩了下來,看着少年遞出的那塊“磚頭”,上面好像裹了層油紙,問他:“這是什麽啊?”
“磚茶,熬茶喝也,行,泡水喝也,行,”大概因為從小說藏語,少年說普通話的聲調有點怪,跟他們道歉,“不毫意思,我弟弟太小了,把你蒙的帳,燒了,各位老班不要,生氣……”
胡豆端正态度,溫柔地說:“我們早就不生氣了。你弟弟今天是不是挨打了?他現在身體怎麽樣了?”
少年歪着眼睛分析了一陣,終于明白他說的話,“麽事了,晚上吃馕,吃了栓個。”
胡豆拍拍他的肩膀:“以後你到大門口亮堂的地方跟我們說話,我膽子小,可害怕了。”
少年笑了笑,牙齒很白,點點頭,雙手合十說:“祝兩位老班,哥哥姐姐,發財!紮西德勒!”
好直接的祝願啊!胡豆聽得咯咯笑,說:“哥哥和姐姐就住在這個地方的四樓,以後有機會了,你過來找我們玩。”
聽到少年叫“姐姐”,郁瀾絲毫沒覺得不妥,反而還挺驕傲,至少他實現了外形上的颠覆,在向着自己所扮演的褚闌珊無限靠攏。
而胡豆也稱他為“姐姐”,讓他覺得胡豆好溫柔。胡豆大概是那種永遠舍不得傷害別人的人,是頂善良的一個人。
面對這麽溫柔和善良的人,如果非要讓郁瀾拒絕他,說出什麽難聽的話讓他死心,郁瀾覺得很為難,也很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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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光設備被燒毀,劇組臨時放了幾天假。
第二天早上一起床,胡豆沒聽到隔壁的戲曲聲,覺得耳朵有點寂寞。
磨磨蹭蹭地下樓吃早飯,小仇看起來精神不佳,告訴他,郁瀾今早帶着自己的團隊回首都參加一場慈善活動,大概兩天後才能回來。
胡豆笑問他:“郁老師的行程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難道你也是郁老師的粉絲?”
小仇難得臉紅了,支支吾吾說他早上起床的時候聽到的。
胡豆看到他的脖子上有兩塊紅斑,問他是不是過敏了?小仇窘迫地用手掌蓋住脖子,“沒有沒有”。
胡豆沒在意,說自己房間裏還有點燙傷藥膏,郁老師送他的,也不知道對皮膚過敏有沒有用,晚點拿給他。
早餐供應快結束時,廚房阿姨給每個人上了一碗奶茶,說是用郁老師昨晚收到的禮物熬的,想代那個犯錯的孩子跟大家道個歉。
阿姨把奶茶放到胡豆的桌邊,特意告訴他,別人只有一碗奶茶,但是他可以喝兩碗……
“為什麽呀?”胡豆問。
阿姨的普通話不算太好,努力解釋:“都是那個,大明星說的,小豆,兩碗!”
平時忙慣了,一下子閑下來,真的讓人很不适應。尤其胡豆這幾天哪都沒去,百無聊賴地在房間待着,想念着那些郁老師讨教演技的時光。
也不知道郁老師現在在幹什麽?
胡豆趴在床上,掰着指頭數,還有18個小時才到“兩天”,郁老師到底能不能按時回來呀?
正思考着,小仇打來內線電話,叫他下樓吃午飯。
二人打好了自助餐,剛一落座,有劇組同事急匆匆跑進餐廳,通知衆人:“郁老師出事了!”
四周一片嘩然,胡豆趕忙放下勺子跑到那人身邊,焦急問說:“怎麽了怎麽了,郁老師受了什麽傷嗎?”
“不是受傷。好像說郁老師兩年前資助了一個失學少年,今年剛考上大學,接受記者采訪的時候,他說甘願用身體償還郁老師的這份恩情。”
有人問:“一個孩子說的話跟郁老師有什麽關系,郁老師接受了?”
“當然沒有!”那人繼續說,“反正這篇報道剛出來的時候也沒有什麽事,大衆只覺得是那孩子的主觀言論。但半個月前突然有網民指控郁老師資助少年兒童的動機不純。正好郁老師又一直在這裏拍戲,沒能即時澄清。這不昨天他參加慈善晚宴,結果紅毯兒圍着的全是過來讨伐他的家長,鬧得沸沸揚揚的。”
有人開始分析:“這肯定是吃準了郁老師一直在劇組,信息跟不上,所以趁機想整他呗!”
有人說:“那他的團隊沒別人了嗎,不能幫忙澄清一下?”
帶來消息的人回複:“肯定澄清了啊,但是正主遲遲不出現也不發聲,大家就以為他心虛了呗。工作室發聲明有什麽用,最後不都被錘了……”
有人感嘆:“郁老師好可憐啊。”也有人悄悄說:“也不一定吧,那小孩才剛上大學就能有這種覺悟,肯定是被灌輸了啥思想呗!”
胡豆狠狠瞪了最後那人一眼。
郁老師這麽潔身自好的人,怎麽可能做那樣的事,肯定是被人陷害了!
他氣得不行,哐哐用腳跺地:“怎麽能這麽說郁老師呢!他們聽到當事人的解釋了嘛,無恥,讨厭,欺負人!!”
突然,胡豆眼前一黑,有人從背後蒙上了他的眼睛,一股明顯的薄荷香沖入他的鼻腔。
耳邊的聲音含着笑,問他:“這是為了誰生這麽大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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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胡豆:因為小仇,背着我偷偷上分,媽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