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端倪

端倪

“白佑麟,你以為你還能猖狂多久?皇上現在把你擡這麽高不過是因為你還有利用價值罷了,你且等着吧,總有一天,你會不得好死!”

被關了許久的梁其雙目赤紅地瞪着白佑麟,似乎是想沖上前與白佑麟拼個你死我活,奈何被兩個獄卒緊緊按着動彈不得。

說起來也是可悲,梁其為官多年,好不容易憑借自己的努力爬到了戶部尚書的位置,結果凳子還沒坐熱就莫名其妙淪為階下囚,曾經的榮華富貴都成了泡影,餘下的只有對命不由己的哀嘆和恐懼。

“我有沒有好死我不知道,但梁大人你一定是不得好死的。”白佑麟擡眸,神情淡定如常。

似乎是不想與面前的人廢話,他招了招手示意身後的人上前:“動手吧。”

“是!将軍!”白肅接收到命令,動作利落地走到梁其面前。

“不……”梁其瞪大眼睛,終于意識到自己已經走到了末路。在本能的驅使下,他開始劇烈地掙紮,試圖通過這樣的方式躲開白肅遞過來的碗。

然而一切終是徒勞,白肅輕而易舉便壓制住了梁其。他木着臉,強硬地掰開了梁其的嘴巴,在梁其驚恐的目光中把藥悉數灌了下去。

半刻鐘後,梁其癱軟在地,不甘地阖上了雙眼,看上去可憐至極。

白佑麟心中莫名升起不忍之感。

“将軍。”

眼見白佑麟陷入低沉,整個人狀态越來越不對,一聲蘊含着擔憂的呼喚适時響起,打亂了他的思緒。

白佑麟猛地回頭,正好對上白肅幽暗的目光。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仿佛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從頭到腳都散發着寒意。

何必可憐這種人呢?想起曾在梁其手下含冤而死的數百亡魂,白佑麟恢複了清醒:“我們走吧。”當初梁其從未可憐過那些無辜之人,現在自己也沒必要可憐他。

「陽光下不一定是淨土,有些地方看似光鮮亮麗,實則內裏肮髒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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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佑麟擡頭望向湛藍的天空,心緒百轉千回。他雖已走出了陰暗的地牢,但心裏的壓抑感卻越來越重,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

“将軍可是在憂慮?”感受到白佑麟身上隐約透着的悲戚感,白肅忍不住開口問道。

“沒有。”白佑麟收回視線,微微搖頭。

“白将軍!”

前方一個穿着太監服的人正急匆匆朝這邊奔來,白佑麟定睛一看,原是東方霁華身邊的李公公。

大概是皇上那邊又有什麽事了吧,白佑麟心想。

“我暫時回不去了,你自己先走吧。”知道自己一時半會兒是走不成了,白佑麟轉頭對白肅說道。

“是。”白肅深深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李公公,垂下頭低調地離開了。

“白将軍你可算是出現了,咱家可找了你好半天呢!快随咱家去見皇上吧!”走到白佑麟跟前的那一瞬間,李公公差點淚流滿面。皇上跟他說白将軍就在大牢附近,可他找了半天硬是沒找着,差點沒把他給急死。這白将軍可是皇上放在心尖尖上的寶貝,他要是沒把人帶回去,皇上指不定得怎麽收拾他呢!

“公公辛苦了。”白佑麟對李公公客氣道。

“不辛苦不辛苦,能為皇上和将軍辦事是咱家的榮幸,将軍沒什麽事的話便跟咱家走吧?”李公公側身擺出了個“請”的姿勢。

“好。”白佑麟垂眸應允。

接下來便是去禦書房見皇帝了,白佑麟跟在李公公的身後,再一次踏上了那條他已經走過無數遍,早就把路徑爛熟于心的宮道。

路并不長,兩人很快便抵達了終點。

白佑麟邁步走進禦書房,衣袍一撩正要跪下行禮,卻被突然沖過來的東方霁華撞得身形不穩。

“小心。”東方霁華急忙伸出手,扶住了差點摔倒的白佑麟。

“多謝。”白佑麟感激的看了一眼東方霁華。

“不客氣。”東方霁華笑笑,剛想擺擺手裝一下大方,卻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手正環在白佑麟腰間。于是他心念一動,略施巧勁把白佑麟帶進了自己懷裏。

“陛下請自重。”白佑麟默然片刻,然後一臉冷漠地推開了東方霁華。

東方霁華對白佑麟的警告置若罔聞,他不依不饒地攬着白佑麟,硬拽着人往前走,白佑麟掙脫不開,只能選擇屈服。

等到了一個紅木箱子前,東方霁華才滿臉不舍的松開白佑麟,這讓白佑麟很是惱火。

“好了,朕不是故意鬧你的。”眼看白佑麟即将爆發,東方霁華終于端正了态度,“你看——”他一邊說話一邊打開了箱子,一把通體銀白,精致古樸的長劍毫無征兆地顯露出來。

看着那劍身上刻着的“掠影”二字,白佑麟眼中難掩震驚。

“這是先帝珍藏多年的,宸王的佩劍。”伸手撫上劍身,東方霁華眼底閃過一抹嘲諷,“做工很精致,可惜是個仿制的冒牌貨。”

白佑麟疑惑地看向東方霁華,只聞東方霁華似嘲似嘆地問道:“阿曦知道宸王嗎?”

“知道,幼時師父曾與臣說過宸王的事跡。”白佑麟眼中掠過一道暗芒。

宸王,青國複國功臣,攻無不克的戰神,赫赫有名的大英雄,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可惜……一生強悍無敵手,到頭來竟連自己最重要的人都保不住,真真可悲可嘆!

沉浸在自我世界裏的東方霁華并未留意到白佑麟的不對勁,他眺望着遠方,眼神中無端多了些令人看不懂的情緒:“先帝曾标榜自己與宸王的感情無人能比,可事實上呢?宸王心中最重要的人從來不是他。當年宸王為一人抛下一切遠走高飛,連片衣角都沒給先帝留,偏偏先帝不肯接受現實,固執地命人鑄了一把與掠影九成相似的劍,騙自己這是宸王留下的,騙衆人這是他們兄弟情深的象征。”

“陛下為何要對臣說這些?”白佑麟平靜地問道。

東方霁華沒有回答,整個人的狀态一反常态的陰沉:“阿曦想要這把劍嗎?”

“臣不想。”白佑麟不假思索。

“為何?”東方霁華疑惑。

“臣不想要一個仿制品。”白佑麟回答。

“那如果有真的呢?”東方霁華突然笑得格外溫柔,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如此不依不饒,但他很清楚,他此刻迫切地想要一個答案,“阿曦會想要嗎?”

“我不會。”白佑麟按住東方霁華的手,引導着東方霁華關上了箱子,“掠影是宸王的佩劍,它并不屬于我。”

“真好。”東方霁華的眼睛亮了起來,眉頭也舒展了不少,“阿曦以後可要記得今日的話。”

“嗯。”白佑麟沉聲應道。

因着東方霁華莫名其妙的不安,白佑麟被迫在宮中多待了一會兒,是以當他回到将軍府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管家提前準備的飯菜也涼了大半,只能吩咐廚房拿回去加熱。

等下人重新把菜上好後,白佑麟才沉默着坐下,周身的低氣壓也漸漸凝為實質。

“爹爹心情不好?”白暮深開口關心道,“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沒什麽事。”白佑麟搖搖頭,伸手端起了桌上的飯。

“爹爹不想說那就不說了,吃飯要緊,今天廚房做了好多爹爹喜歡的菜呢!”見白佑麟一副不想多言的樣子,白暮深放棄了詢問,他是個懂事的孩子,不會在別人難過的時候去揭別人傷疤。

父子兩人就這樣和諧地用完了一頓飯。

“今天過得開心嗎?”吃飽後,白佑麟讓白暮深坐到自己的腿上,捏着小孩的臉溫柔地問道,“爹爹今天有點忙,沒能按照約定早點回來陪你,你有沒有生爹爹的氣?”

“孩兒不生氣。”白暮深搖搖頭,“爹爹是有正事才沒回來的,孩兒不怪你。”

“真是個乖孩子。”白佑麟慈愛地摸了摸白暮深的頭。

“我當然乖呀!”白暮深自豪地拍了拍胸脯,“爹爹當初不就是因為我是個乖孩子才收留我的嗎?”

“自戀的小家夥。”白佑麟勾起手指蹭了蹭白暮深的鼻梁,“你以為爹爹是神仙嗎?能一眼看出你乖不乖?”

“那爹爹為什麽要收留我呀?”白暮深好奇。

“因為……”白佑麟勾了勾嘴角,語氣中帶着深深的懷念,“你跟爹爹的一個故人很像。”

白暮深不明所以。

“好了,你現在該去休息了。”白佑麟放下白暮深,“爹爹也該去做自己的事了。”

“爹爹又要去望鄉樓?”白暮深問道。

“是的。”白佑麟點頭。

說完,他招來管家,吩咐管家帶白暮深回房,自己則轉身離開前廳,去了望鄉樓。

明月高懸,庭院內寂靜無聲,白佑麟踏着沉重的腳步走進望鄉樓,臉色比平時白了幾分。

在這張桌案的上方,一排排刻着不同名字的牌位整整齊齊地擺放着,那是白佑麟這一生都無法遺忘的傷痛。

“他好像察覺到什麽了。”白佑麟對着積了一層灰的香案喃喃自語,“不過沒關系,我一點也不怕。”

“你們且看着吧,終有一天,我會讓真相大白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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