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疏離

疏離

近年青國有些風氣不正,百姓被無所不用其極的貪官污吏逼上梁山,以致匪患猖獗,四境之內苦不堪言。

東方霁華覺得不能任由事情繼續發酵,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後決定整頓官員作風,并将此事全權交由白佑麟負責,還給了白佑麟一個特權——負隅頑抗或無可救藥者,可直接就地格殺,無需上報。

此命令一下,瞬間一石激起千層浪。

自白佑麟為官以來,朝野上下與他結仇的人可不在少數,如今他得了這特權,大家還能落到好?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不可能!

看樣子得想個辦法讓皇上收回成命……這一刻,大家在毫無交流的情況下默契地達成了一致。

在所有人都惶惶不可終日,害怕自己冷不丁就身首異處的時候,白佑麟這邊卻格外的平靜。他整日都呆在軍營裏,偶爾休個假也是在帶着孩子到處玩,完全不像大家想的那樣一得到權柄就大肆鏟除異己。

沒有人能猜得出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只覺得這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将軍,這是趙丞相給您的信。”

白肅将一個信封遞給白佑麟,白佑麟伸手接過,拆開一看:

【今日午時,百味樓見。】

百味樓?

白佑麟猛地坐直了身體,神情嚴肅起來。

看了看外面的天,估摸着午時也快到了,白佑麟随手把信塞進懷裏,起身對白肅吩咐道:“随我去一趟百味樓。”

百味樓原名百味酒樓,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樓,店內環境清幽,菜品味道一絕,頗受食客們的追捧,自百味樓開業以來,其獨特且風味絕佳的美食一直是老板最大的儀仗。

當然,僅僅只靠吃食是無法讓百味樓在京中立足的。凡是做過生意的人都知道,這店要想做得好,就必須得有自己的特色,而百味樓的特色就是——它是個不賣酒的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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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經營策略,也或許是老板怪癖,總之這不賣酒的酒樓在京中可謂是獨一無二,一時竟吸引了不少喜歡新鮮的客人。

可能這便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吧。

白佑麟擡頭看了一眼那塊寫着百味樓三個字的巨大匾額,心情複雜地進了店。

此時趙折已經在包廂裏等候許久了。

“我還以為将軍不會來了。”趙折捋着自己的胡須坐在凳子上巋然不動,一點兒都沒有想要起身相迎的意思。

白佑麟一點也不在意趙折的傲慢态度,直接走到趙折對面坐下,開門見山地問道:“不知丞相找本将軍所為何事?”

趙折看着白佑麟笑了笑:“聽聞将軍最近頗受皇上器重,得了不少特權,老夫在這恭喜将軍了!”

白佑麟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臉上無甚表情:“丞相言重了,皇上只是吩咐本将軍辦個尋常的差事而已,談不上器不器重的。”

“将軍謙虛了,你的能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皇上怎麽可能不器重你呢?只不過……”趙折暧昧地笑了笑,“将軍可知如今朝野上下正在流傳一件風流韻事,故事言某位高官被美色所誤,做了不少糊塗事兒。”

“丞相這話是什麽意思?”白佑麟聽懂了趙折話中隐含的深意,他轉頭看向趙折,眼底閃過一抹厲色。

趙折老神在在地笑了笑,看着白佑麟意味深長地說道:“将軍是個聰明人,老夫什麽意思你肯定能聽出來。皇上如今一整顆心都撲在将軍身上,将軍要星星皇上絕不會給月亮,這樣的相處方式哪像是普通的君臣?雖然皇上之前說過你們是兄弟情深,可又有誰會信呢?”

“所以呢?”白佑麟冷冷地問道。

“現在朝中官員私底下可都是在傳将軍是那靠身體上位的佞幸,老夫覺得這流言實在是不入耳,所以才好心來給将軍提個醒。”趙折假惺惺地唉聲嘆氣道,“跟皇上走太近可不是什麽好事,将軍想必不知道吧,皇上對這些流言可是一清二楚,但他卻并不打算救将軍于水火之中。”

白佑麟不知聽沒聽趙折說話,兀自盯着手裏的茶杯發呆。

趙折也不在意白佑麟是何反應,繼續說道:“依老夫看,将軍與那位的情誼也并非堅不可摧啊……将軍覺得,那位是真的信任你嗎?”

凡是聰明一點的上位者,都不會選擇相信一個來路不明的人。白佑麟這個人神神秘秘,家世背景成迷,唯一和他有關系的師父也早就離開松山不知所蹤,除了皇上之外,還真沒見過他有什麽經常往來的親朋好友。

年紀輕輕就活成了孤家寡人,這正常嗎?

“丞相過于杞人憂天了,若那位不信任我,又怎麽會任我逍遙到現在?丞相有這個背後說別人閑話的時間,倒不如好好在家反省己身,免得哪天在陰溝裏翻船。”白佑麟不欲再同趙折廢話。

“老夫不過是作為過來人來給将軍提個醒,将軍何必像個刺猬一樣?你還年輕,不該毀在這個泥潭裏。”趙折看着白佑麟冷漠的臉,神情複雜難辨。

空曠的包廂裏,不知是誰嘆了一口氣。

良久,白佑麟忽地站起身,手往桌上一伸拿起一個未使用過的空茶杯,并在趙折疑惑的目光中将茶杯舉到趙折面前。

他看着趙折,說話的聲音帶着一貫的冷意:“丞相的提醒本将軍心領了,索性現在也無事,為了感謝丞相的好意,本将軍決定也給丞相說一個故事。”

“十年前,百味樓的前任老板被令千金戀慕,令千金為了追求他無所不用其極。後來老板的秘密因令千金暴露,老板死了,而令千金至今仍然活蹦亂跳并且還有精力逃婚。”

“你怎麽會知道!”趙折額頭逐漸開始冒冷汗。

“你覺得呢?”白佑麟冷笑,“我們倆就不要互相五十步笑百步了,我相信丞相必定還記得百味樓的前主人姓甚名誰。那麽……他又是怎麽死的呢?”

說完,白佑麟手一松,茶杯落到地上,啪地一聲摔成了碎片。

“将軍!”

“丞相!”

聽見聲響,一直守在門外的白肅等人破門而入。

“我們沒事。”趙折迅速調整表情,變回淡定從容的樣子,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我和将軍已經談完了,回府吧。”說完他便站起身,領着一衆随從離開了包間。

“将軍……”白肅有些擔憂,剛想開口卻被白佑麟擡手打斷了。

“無事。”白佑麟冷着臉說道。

趙折總是想挑撥離間,卻不知,白佑麟和東方霁華之間根本不需要挑撥。

“有事啓奏,無事退朝!”

“禀皇上!近日江南地區傳來消息,言雨季來臨,多處縣城接連幾日大雨不停,造成了重大洪澇災害,百姓民不聊生……”

……

早朝時工部侍郎所說的江南水患之事一直壓在東方霁華心頭,讓他頭疼不已,以至于完全靜不下心去批閱奏折。

“皇上。”正在東方霁華焦頭爛額之際,白佑麟背着光款款而來,東方霁華瞬間眼前一亮。

“你來了。”眉眼間的憂愁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見到喜愛之人的歡喜。東方霁華下意識從椅子上起身,對着白佑麟露出了一個和煦的笑容。

“陛下的吩咐,臣不敢怠慢。”看到東方霁華分外驚喜的表情,白佑麟不自在地別開了眼,“不知陛下喚臣前來所為何事?”

他不敢直視東方霁華,自然也就錯過了在他移開視線的那一瞬間,東方霁華眼中一閃而過的遺憾。

我到底該拿你怎麽辦?東方霁華心下茫然,自從自己登上皇位,阿曦與自己的感情就越來越淡了,每次見面阿曦都是一副恭敬無比不敢冒犯的樣子,全然不似少年時的傲氣不馴。

或許這就是阿曦說的“今時不同往日”了吧。

東方霁華心裏傷感着逝去的情誼,臉上笑容也漸漸消失。他繞到白佑麟身後,背對着白佑麟沉聲問道:“今日早朝所說的江南水患你可還記得?”

“臣記得。”白佑麟回答。

“朕為此事煩惱了一個上午。”東方霁華滿臉嚴肅,“經過朕的一番深思熟慮,朕決定去江南巡查一番,體察民情。出于安全考慮,朕想讓你随朕一同前往江南,你可願意?”

聽着東方霁華狀似商讨,實則不容拒絕的問話,白佑麟眼底閃過輕嘲。

皇帝提的要求,誰敢拒絕?

白佑麟只聽見自己又說出了那句經常挂在嘴邊的敷衍之語:“能為陛下效勞是臣的榮幸。”

東方霁華楞了楞,無奈道:“朕聽你說這句話都聽了不下十遍了,下次換句新鮮的。”

白佑麟背對着東方霁華,看不到東方霁華是什麽表情,只能從聲音中隐約分辨出東方霁華的心情應該不錯。在心裏斟酌了一番措辭,白佑麟遺憾地發現這種時候最适合回答的似乎也就是那三個字:“臣遵命。”

“你回去之後好好準備一下,咱們兩日後啓程。”東方霁華轉身,拍了拍白佑麟的肩。

“好。”白佑麟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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