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七

十七

【鑒于林大少爺的種種不厚道行為,鄙人決定罷工回老家,與老友柳煜游湖泛舟共賞江南美景,歸期不定,勿念。你的奴役對象,洛思羽留。】

正所謂有壓迫的地方就有反抗,被大老板剝削多年的洛思羽終于在沉默爆發,連夜包袱款款坐船去了江南。這種先斬後奏的行為令邢暮雲哭笑不得,雖然他确實沒想到洛思羽會如此孩子氣,但他并沒有把洛思羽叫回來的想法。

因身上背負着血海深仇之故,洛思羽從小就一直壓抑着,也就是在邢暮雲面前會偶爾耍耍小性子。現在洛思羽好不容易開朗了一點,邢暮雲高興還來不及,又怎麽會阻止他尋找樂趣呢?

随手将洛思羽留下的信毀屍滅跡,又收拾了一下案上胡亂堆放的賬冊,直到屋內一片整潔之後,邢暮雲才悠哉地去前臺與掌櫃談話。

“等會兒你找人去外面貼個招工告示,招個賬房回來。”邢暮雲對掌櫃吩咐道。

“小的明白。”掌櫃點頭。

像賬本這種重要的東西,邢暮雲平時是不放心交給別人的,但現在洛思羽罷工,他一個人肯定忙不完,所以該招的還是得招。

令人喜悅的是,招工告示剛貼出去沒兩天就有人上門了,然更令人遺憾的是,上門的是邢暮雲最不想見的人。

有時候邢暮雲是真想不明白,為什麽一個女孩子被拒絕多次後仍然選擇锲而不舍呢?

是的,這次上門的,還是趙弦思。

在繼表達好感不成功後,趙弦思決定從事業入手,向邢暮雲展示自己卓越的能力。如今,邢暮雲貼出去的招工告示正中她的下懷,剛好給了她明正言順接近邢暮雲的機會,她自然不能放過。

“趙小姐請回吧。”邢暮雲扶額嘆氣,不知該用何種表情面對趙弦思。

趙弦思早就料到邢暮雲會是這樣的反應,所以直接甩出自己準備好的說辭:“我只是個因招工告示而來的普通人,怎麽,邢老板連個表現的機會都不給嗎?”

原來是想從正事方向突破嗎?邢暮雲心下一凜,立時換上既謙和又疏離意味十足的笑容,道:“趙小姐,百味樓歡迎八方來客,但——我們店不招女工。”

“邢老板看不起女人?”趙弦思有些不服氣,“我可以做得比任何一個男人都好,包括你的那個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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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小姐此言差矣,在下并非看不起女子,只是我們酒樓裏全是一堆大男人,女兒家實在不适合在這裏做工,趙小姐又何必拿非要自己與小棋相比?”邢暮雲搖頭,心頭湧上一陣無力感,該說的他都說了,明示暗示也給了不少,可趙弦思就是裝聾作啞,全都當沒聽見沒看見,這讓他很為難。

到了這種地步,他也不知道該以什麽心态來面對趙弦思。

“邢老板之前做的事都是為了氣我吧?”邢暮雲和那個怪人的互動确實刺激到了趙弦思,但事後回想她又覺得兩人應當不是那種關系,“我這次是真心實意想幫忙的,沒有任何不純的動機,為什麽邢老板就不能信我一次呢?”

邢暮雲盯着趙弦思撲閃的眼睛,在這雙眼中,他确實找不出任何代表慌亂或心虛的情緒,但,他還是不能用這個人。

好說歹說地終于請走了趙弦思,邢暮雲懷着分外疲累的心,無精打采地接待了第二個來應招的人。本以為自己不會再遇到什麽奇葩了,奈何人算不如天算,看到來人冷若冰霜的臉時,邢暮雲的心又下沉了幾分。

十七,九皇子麾下暗閣二把手,一個手上沾滿鮮血的刺客。

邢暮雲穩住心神,努力裝出淡定的樣子,與十七對起話來:

“名字?”

“十七。”

“可有姓?家住何方?”

“無姓,無家。”

“為何想到來百味樓求職?”

“生活艱難,想吃一口飽飯。”

“識字嗎?會算數嗎?”

“識,會算。”

“行。”盤問完畢,邢暮雲停下記錄的筆,擡起頭對十七宣布,“你過關了,可以留下來了。”

“這麽簡單?”十七鳳眼微瞪,眼中帶着些許詫異。

“當然,招賬房先生不就是只要會識字會算數嗎?其他的都不重要。”邢暮雲撐着下巴,饒有興致地欣賞着十七難得的變臉,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既然來了就好好幹活,我們百味樓不養懶惰的人。”

“我知道了。”十七點點頭,态度十分的乖巧。

“你先回去收拾東西吧。”邢暮雲揮手。

如果他的猜測沒錯,九皇子與趙折應是産生了分歧,不然九皇子不會主動往百味樓插人。

等到十七帶着包袱回來,邢暮雲想都不想便直接把他丢給了掌櫃。如今洛思羽不在,很多事情都得邢暮雲自己親力親為,邢暮雲沒有多餘的功夫去教小刺客如果當好一個賬房先生。

好在十七是個省心的人,他看似木讷,實際上卻很聰明,做事也麻利有分寸。他并沒有着急地暴露自己的意圖,而是認認真真地跟着掌櫃學習,平時不惹事不整幺蛾子,與老員工相處和諧,沒多久便在百味樓裏混得如魚得水。

當邢暮雲終于把手裏的事都處理完畢,時間已經悄然過去了三個月,洛思羽還在江南樂不思蜀,而十七卻已經憑借自己的能力取得了掌櫃的信任。

果然,哪怕他只拿出了五分的真心,這世上依舊沒有人能抵擋得了他的魅力。

倚在樓梯旁,凝視着在前臺與掌櫃說話的十七,邢暮雲眼神晦澀不明。

“少爺怎麽下來了,是有什麽吩咐嗎?”看到神情嚴肅的邢暮雲,掌櫃忙不疊地迎了上去。

邢暮雲搖頭:“我只是有點累了,想下來轉一轉而已。”

“少爺也會有累的時候?”掌櫃詫異地看着邢暮雲,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自家少爺無所不能,不管遇到什麽麻煩都能游刃有餘。

“每天處理枯燥的事務,身邊又沒個人說話,時間久了自然會累。”邢暮雲意有所指地感慨道。

雖然平時總是互相嫌棄,但邢暮雲不得不承認,他現在有些想念在江南的洛思羽了。那小子在知道他把十七招進百味樓之後,火急火燎地寄了封信回來把他罵的狗血淋頭,并且從此單方面斷絕了通信,這讓邢暮雲很是痛心。

沒有了洛思羽,他該去嚯嚯誰?

“不知弦思能否有幸被邢大哥納入陪聊名單呢?”聽見邢暮雲的話,趙弦思咻地一下冒了出來,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裏閃着興奮的光芒。

這姑娘就跟打不死的小強一樣,一直對邢暮雲窮追不舍,令百味樓上下佩服不已。

邢暮雲往旁邊挪了一步,仿佛沒聽見趙弦思的話一般,徑自略過趙弦思往櫃臺的方向去了。

趙弦思撇撇嘴,忿忿地出了百味樓。

相府的馬車還停在百味樓門口,一名粉衣婢女走到趙弦思身邊,伸手攙着趙弦思回馬車。上車前,趙弦思回頭看了百味樓一眼,眼底閃過一抹狠意:“敬酒不吃吃罰酒!”

此時趙弦思還不知道,她在外面的一舉一動,都被某個外出采購歸來的人看在眼裏。

“趙家……”

夜晚,趙弦思坐在花園裏吹風,正惬意時,卻忽然感覺背後一陣發涼。

“誰?!”趙弦思警覺地回頭,一眼便看見了藏在花叢中的十七,她立時松了口氣,“原來是你,你來相府作甚?”

“來給你個警告。”十七冷冷道。

“警告?”趙弦思不解。

“白天你在百味樓門口的那個眼神,我看到了。”十七目光冷冽地望着趙弦思,“我希望趙小姐做事之前三思而後行,不要妄圖去碰你不該碰的人。”

“不該碰的人?你這話就不對了吧,我挺好奇你是以什麽立場來對我說這句話的?”趙弦思冷下臉,神情帶着明顯的不悅,“你可別忘了,咱們才是一夥的。”

十七眼波微動:“我沒忘,可我們也不完全算是一夥的不是嗎?”

“你什麽意思?”趙弦思秀眉輕蹙,語氣不善地問道。

“趙小姐可能不知道。”十七木着臉,聲音毫無起伏地說道,“在對邢暮雲的态度上,丞相與主子一直存在分歧,丞相主張殺人奪財,而主子則只是想與邢暮雲交好。”

“不可能!”趙弦思斷然否認。

“為什麽不可能?”十七神色未變,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直擊趙弦思的內心,“若丞相不想殺人奪財,為何只說讓你接近邢暮雲,卻不告訴你原因?他又為何讓你想辦法潛入百味樓偷盜賬冊?他是不是答應了你事成以後邢暮雲随你處置?趙小姐該不會以為丞相是真心想給你找個乘龍快婿吧?你爹是個什麽人,他可是能斬草除根就絕不留任何後患的,他這麽敷衍的承諾難道你真的信了?”

“我,我……”趙弦思臉色發白,身體搖搖欲墜。她爹的心思她其實隐隐有些猜測,只是她覺得自己應該能把握住,或者換句話說,她并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的,想要的東西若注定不屬于自己,那倒不如毀了的好。

十七看出了趙弦思的想法,冷眼嘲諷道:“趙小姐這掩耳盜鈴的本事倒是爐火純青。”

“你到底想怎麽樣?”趙弦思顫抖着嘴唇,看上去好不可憐。

“我不想怎麽樣,我只是希望趙小姐不要做錯事而已。”說完,十七懶得再看惡而不自知的趙弦思,他迤迤然走出花叢,擡手輕輕撣落貼在身上的花瓣,而後身形一閃,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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