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故人
故人
深夜,一道黑影趁着值夜的人不注意,快速地閃進将軍府書房。
“你是?”白佑麟警惕的看着背對着自己的黑衣人,手摸上了放在一旁的劍。
黑衣人緩緩轉過身拉下了面罩,白佑麟定睛一看,原來是百裏寧。
一直提着的心落了回去,白佑麟收回了手,冷冷地說道:“我這府上到處都是皇帝的眼線,你居然還敢來?”
“這事兒本太子剛到京城的時候就知道了,我既然敢來,自然是因為有不被他們發現的辦法。”百裏寧一邊說話一邊走到白佑麟面前,非常自來熟地坐到了白佑麟的書桌上。
“這世上從來沒有什麽萬無一失的方法,你還是悠着點吧,這裏可不是你的曜國。”白佑麟緊緊盯着自己的書桌,生生忍住了想要踹百裏寧一腳的沖動。
百裏寧笑:“這個道理我懂,所以這會是我最後一次來将軍府。”
“你想問什麽?”白佑麟知道百裏寧來找自己肯定不是為了敘舊,畢竟他們兩人一直相看兩相厭。
白佑麟都開門見山了,百裏寧自然不會打馬虎眼,他面色嚴肅地看着白佑麟的眼睛:“你怎麽回事,不是答應過雲深不入朝堂嗎?怎麽現在跑來給東方霁華賣命了?”
“我沒有為東方霁華賣命,我只是想護青國百姓平安無憂而已。”白佑麟緩緩說道,看見百裏寧瞬間變得古怪的神情,他又補充道,“這是我林家人作為青國一份子的堅持,你是曜國人,自然不懂。”
聽完這話,百裏寧深深地看着白佑麟,白佑麟也靜靜地站在原地,眼神堅定地回望着他,兩人相顧無言。
良久,百裏寧嘆了口氣,伸手攬住白佑麟雙肩,一字一頓地說道:“我确實不懂你們的想法,但我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林家現在只剩你林笙了。跟我走吧小笙,我會代替雲深保護你,你和雲深想要的海晏河清,我可以給。”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不會走的。”白佑麟搖頭。
“你!”百裏寧氣極,深覺自己就是在對牛彈琴。
白佑麟拍掉百裏寧的手,轉身回到案前坐下,幽幽地問道:“當年林家被滿門抄斬,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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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裏寧皺眉:“為什麽?”
“因為通敵。”說話間,白佑麟的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層霧,不再似平常般清澈,“林家世代忠良,為青國可謂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對皇帝也從未有過二心……然而,卻有人在林雲深的房間裏發現了他與敵國勾結的證據。”
“其實,那些證據不過只是好朋友之間交流感情的信件而已。”白佑麟冷笑。
“我……”百裏寧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又或者什麽都不該說。
“你也不用太愧疚,那些信都是僞造的,不是你給我哥的信。”白佑麟平靜地敘述着當年不為人知的秘密,仿佛他在說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哥一向謹慎,你和他的來往信件早就被他燒了,我親眼看着他燒的。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們誰都沒想到他最信任的手下會出賣他。”
“你們的皇帝都不查一下嗎?”這麽容易就相信了所謂證據,就不怕是敵國的離間計嗎?
“這局本就是先帝做下的,他為什麽要查?”白佑麟漫不經心地玩着自己的手指,唇角微勾,“說起來,要不是陪東方霁華去了一趟江南,我可能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裏,傻乎乎地以為自己最大的敵人只有一個趙折。”
“我的探子告訴我,東方霁華去江南是為了找一個逃犯,難道那個逃犯是你們林家的人?”百裏寧猜測道。
“不是。”白佑麟搖頭,“他找的人是洛叔叔的兒子洛思羽,他之所以為此專門跑一趟江南,是因為洛思羽手中有他想要的東西。”
“原來如此。“百裏寧的神色突然間變得肅穆起來,“我是不是可以猜測,洛思羽手裏的東西你林家也有。”
“是的。”白佑麟垂眸。
“唉,說到底你們當初就不應該讓東方霁華他爹坐上皇位,要是宸王當皇帝哪還會有這些破事?”百裏寧嘆氣,“這宸王到底去哪了?”
白佑麟剛想說不清楚,卻驀地想起某個夜晚與師父的對話,于是不确定地說道:“也許……是去找他丢失的愛人了吧。”
白玉山曾在醉酒後提起過,宸王在尋一個不可能找到的人。白佑麟覺得,能讓那樣的天之驕子放棄一切去追尋的,想來也只有心頭摯愛了吧?
“問世間情為何物?”百裏寧搖頭苦笑,他擡眼望向白佑麟,看着白佑麟與那人相似的面孔,內心不由得軟了幾分,“多餘的話我也不說了,我只問你,你還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
“有,你幫我帶個人走吧。”白佑麟答道。
“誰?”百裏寧下意識開口問道。
“一個乖巧的孩子,我很喜歡他,相信你也會喜歡他的。”想起白暮深,白佑麟不由自主地笑了。他與東方霁華必有一戰,早點把白暮深送走既能保護白暮深的安全,又能讓自己沒有後顧之憂。
意識到白佑麟可能想做些什麽,百裏寧眸色漸深,鄭重地應承道:“好,我會保護好他的。”
“謝謝。”白佑麟真誠地向百裏寧鞠了一躬。
百裏寧嘆了口氣,轉身不再看白佑麟。他重新戴好面巾,走到門邊輕輕把門拉開,隔着門縫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形。
十分安全。
“我走了,有緣再見吧。”百裏寧沒有回頭,直接閃身離開了。
四周瞬間安靜下來,仿佛沒有人來過似的。白佑麟靜靜地站了一會兒才走上前打算關門,沒想到卻在門口看見了白暮深。
“爹爹,剛才從書房出去的那個人是誰?”
白佑麟聽見小孩這樣問自己。
望鄉樓前
白佑麟牽着白暮深站在月光下,靜默無言。
方才白暮深在書房門口問出那個問題時,白佑麟許久不曾吭聲。他想,在給白暮深解釋百裏寧是誰之前,自己應該先告訴白暮深一些真相,于是他便帶着白暮深來到了望鄉樓。
白日裏就異常靜谧的望鄉樓到了晚上更顯幽暗森冷,四周的大樹在地面投下陰影,歪歪扭扭的宛如一個個張牙舞爪的惡鬼。
“在這裏站着等我。”白佑麟把白暮深帶進樓裏,安置在了一個寬敞的地方。
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令白暮深感到害怕,他戰戰兢兢地聽着白佑麟嗒嗒的腳步聲,心裏疑惑為何父親能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如行走。
幸好沒多久白佑麟便點燃了蠟燭,溫暖的燭光稍微安撫了白暮深的心。
房間裏的布置與白佑麟的書房幾乎如出一轍,唯一的不同便是這裏的書架上擺了更多的書。
白暮深靜靜地看着白佑麟走到書架前,把書架最中間那層的書掏出來放到案幾上,露出書架後的牆壁。只見白佑麟轉動了書架上的某個機關,随即那面牆壁便緩緩開啓,藏在裏面的東西漸漸顯露出全貌。
那是幾個整整齊齊立在一起的牌位,白暮深瞪大眼睛,認認真真地辨認着上面的字。
——父林逢秋之靈位
——兄林葉之靈位
——兄林蘅之靈位
白暮深不知道林葉是誰,但他知道林逢秋和林蘅林雲深是當下所有人的忌諱。教他的夫子提到這兩個人時往往一臉鄙夷,說此二人是叛國的敗類,平時不能在別人尤其是皇上面前提到這兩人。
“爹爹,這些是什麽?”白暮深轉頭看向白佑麟,希望對方能為自己解惑。
“這是我的父親、大哥和二哥的牌位。”白佑麟語氣沉重地說道。
“啊?”白暮深一臉茫然。
“暮深,爹爹希望你能認真聽爹爹接下來的話……”白佑麟嘆氣,擡手摸了摸白暮深的頭,說道:“爹爹曾是林家之人,因特殊原因離家獨居,也因此得以逃過林家之劫。如今林家是個忌諱,我也只能改名換姓茍且偷生,我知道在你的認知裏林家是青國的叛徒,是天下人的恥辱。”
提及此,白佑麟心頭不免感到悲涼。
人的記憶似乎總是短暫的,當年萬人稱頌的複國忠臣被忘到了腦後,十多年的光陰把他們颠覆成了人人喊打的亂臣賊子,沒有人願意相信他們的清白,因為權威的決斷就擺在眼前,何其可悲!
洛家如此,林家也是如此,天子金口玉言,不知騙了多少人。
“但是,我想告訴你林家并沒有錯,我們是被奸人陷害的。若我想報林家血仇,勢必要對上皇帝,屆時我可能沒辦法保護你。”白佑麟垂眸,眼中難掩愧疚,“剛才從書房出去的人是曜國太子百裏寧,他是你二伯的朋友,我也因此與他有過幾面之緣,今晚他只是來找我敘舊的。百裏寧答應了我會保護你,你可以跟他一塊兒走,當然,如果你覺得我們是壞人,不屑與我們為伍,我也可以送你去別的地方。”
“我不知道什麽是好人什麽是壞人,我只知道是爹爹給了我新生。”白暮深抓住白佑麟的手,道,“我不會讓自己成為爹爹的負擔,既然爹爹希望我跟着百裏叔叔離開,那我跟他走便是了。”
“好。”白佑麟緊緊抱住白暮深,心軟得一塌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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