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牧謠
牧謠
自從知道浮光劍所在位置後,柳煜便徹底沉寂了下來。據看守冷宮的侍衛觀察,柳煜整日除了吃飯就是把自己關在屋子裏看書寫字,不再做任何多餘的事,安分得不可思議。
“他真的什麽都沒做?沒再偷溜出去?也沒接觸過什麽人?”東方霁華擰眉,顯然不太相信下屬的彙報。
“回陛下,柳公子這段時間确實十分安分。”侍衛道。
“那就怪了。”東方霁華擡手按了按眉心,心情煩躁,“他到底想幹什麽?”
柳煜真的像侍衛說的那樣乖巧安分?答案當然是否定的,他并非不想搞事,只是意外在冷宮發現了一些秘密,需要時間消化而已。
靜谧的夜晚,柳煜坐在書案前聚精會神地寫着什麽,如果此時有人站在他的旁邊,便能借着微弱的燭光看清紙上排列整齊的四個名字:
【東方瑾、洛雪清、東方霁華、楊牧謠】
“原來是兄妹嗎?”凝視着紙上未幹的墨跡,柳煜的思緒漸漸飄遠。
他又想起了那封不小心在床底的暗格裏發現的信。
從東方霁華寝宮回來的那晚,柳煜本欲找個地方藏夜行衣,卻不想誤打誤撞翻出了一封塵封已久的信件,上書吾兒親啓。柳煜好奇打開看了一眼,竟發現了一樁驚天秘聞。
【
阿謠吾兒:
見信如晤。
昔年洛家蒙難,吾心甚恸,欲查清真相為家族沉冤昭雪,不料遭陛下阻止。争執中,吾驚悉家族之禍竟是陛下一手策劃,正所謂狡兔死,走狗烹;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古往今來皆是如此。吾心一片悲涼,又聞吾之阿謠亦是陛下故意抛棄,只覺餘生無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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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薄幸,吾被陛下囚困多年,如今已病入膏肓,藥石無醫,恐時日無多,只能留信一封,願吾兒阿謠來日能尋得機緣。吾不知陛下又對吾兒做了多少惡事,亦不願吾兒背負家仇舊恨之苦,只求吾兒得知真相後遠離那吃人的無間煉獄,從此潇灑自在、一生圓滿。
母洛雪清留
】
這信是已故皇後洛雪清寫給自己女兒的絕筆書,裏面詳細描述了她五年的冷宮生活以及先帝東方瑾在那段日子裏的種種表現。原來當年皇後并沒有瘋,而是被先帝囚禁,他們的女兒也從未失蹤,而是被先帝弄進了訓練營,一直當作死士培養。
大家都以為小公主還沒取名就失蹤了,但實際上小公主是有名字的,早在她出生前,皇後便為她定下了名字,喚作牧謠。且據柳煜所知,青國複國前,為了躲避仇家的追捕,先帝曾用過楊景這個假名。
把這些線索聯系到一起,不難猜出楊牧謠便是先帝與先皇後的女兒,楊牧謠以為自己是因為執行任務才從東方霁華那得了一個随口編造的代號,殊不知這本就是屬于她的名字。
“真是難搞啊……”柳煜擱下筆,擡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就在他心情煩躁,不知道該怎麽辦時,門口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女聲,令他整顆心提了起來:
“柳公子三更半夜不好好睡覺,在這裏折騰什麽呢?”
柳煜機械地回頭,果然看到許久不見的楊牧謠正站在門外,頂着一張死人臉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我……”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柳煜突然畏首畏尾起來,“有些事想不通,睡不着。”
楊牧謠愣了愣,望着眼前難得悵惘的昔日盟友,她破天荒地有了想安慰人的想法:“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說給我聽聽。”
柳煜沉默良久,楊牧謠不清楚他在這段時間裏到底想了些什麽,只看到他的臉色從難看到更難看再到平靜,像個調色盤似的。
“還記得剛到江南的時候,你對我說過什麽嗎?”柳煜走到楊牧謠身邊,同楊牧謠一起坐在臺階上。
“記得。”楊牧謠回憶了一下與柳煜初見的場景,嘴角不自覺上揚,“我說我想知道人世間的感情是什麽樣的。”
柳煜也想起了楊牧謠當時那副呆呆的可愛模樣,會心一笑道:“然後我告訴你,人間不止有感情,還有山川草木、四時美景,每一樣都能令人心曠神怡、流連忘返。”
當年楊牧謠自诩僞裝能力登峰造極,不曾想竟一個照面就被柳煜識破,柳煜吐槽楊牧謠沒意思,三言兩語間勾起了楊牧謠俗對世真情的向往。
“說得倒是好聽,有本事你讓我見識一下這人世間的感情到底是什麽樣的呀!”尚還不通人事的楊牧謠不服氣地看着柳煜。
“小傻子,人間感人的可不止有真情。”柳煜伸手接住一簇柳絮,在手心摩挲片刻後,當着楊牧謠的面低頭将那如雪的白色果實吹向了空中。
“山川草木、四時美景,每一樣都是命運給你我的饋贈,都能讓我們心曠神怡、流連忘返。”
“每個人生來都是自由的,你難道就沒想過為自己活一次嗎?”
“你還年輕,這大好的年華就該用來好好看看風景,沒必要自困于那絕望的無間牢籠。”
那時,藍白衣袍的俊俏公子沐浴在漫天的飛絮中,一颦一笑在楊牧謠眼中皆當得上世間絕美。
他知她想要人間美好,她亦知他一生摯愛一人,于是他們一拍即合,他帶她領略生命真谛,她助他贏得一人真心。
“你現在,得到你想要的了嗎?”楊牧謠問柳煜。
柳煜不答,反問道:“那你呢,得到你想要的了嗎?”
怎麽可能?自己已被深深禁锢在沼澤地裏,哪有那麽容易脫身?楊牧謠苦笑,擡頭看到柳煜與自己如出一轍的神情,心裏明白對方的答案大抵與自己沒什麽兩樣。
“皇上知道白将軍的身世了。”雖然明知柳煜已經了解實情,但楊牧謠還是想再跟他分享一次這個消息。
“聽起來是一個令人悲傷的故事。”柳煜扯了扯嘴角。
“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我的感受,有時候我挺羨慕他們,有時候我又覺得他們可憐。”楊牧謠抱着膝蓋,“他們曾經有過愛他們的家人,可後來又失去了。也許擁有過後的失去很痛苦,但若是有機會,我還是希望能擁抱那短暫的美好。”
對楊牧謠來說,比起擁有後失去,不曾擁有才是最痛苦的。
柳煜不說話。
“我的想法是不是很奇怪?”以為柳煜是不贊同自己,楊牧謠眉頭蹙了起來。
“不奇怪,你這樣想是正常的。”柳煜釋然地笑了,“這就是,感情啊……”
“是嗎?”楊牧謠眼前一亮,“原來我已經學會什麽是感情了嗎?”
“我知道一個關于你的秘密。”柳煜轉頭看向楊牧謠,眼神格外認真,“你想聽嗎?”
……
如白佑麟所料,東方霁華果真在三天後開始了行動,只是這時白佑麟一行人已經轉移完畢,東方霁華撲了個空,并沒有抓到人。
如今白佑麟雖然沒有了兵權,但他手底下還有一些忠心的下屬以及林氏舊部,再加上白夜閣的人手,未必不能與東方霁華一較高下。
百裏寧察覺到白佑麟的動作,暗中與白佑麟取得了聯系,從他口中白佑麟得知曜國使團即将離開,東方霁華會在使團出發前再次設宴為使團踐行,這是一個渾水摸魚的絕佳機會。于是,白佑麟、洛思羽、蕭晏和百裏寧四人齊聚青樓,共同商議下一步計劃。
“暮深最近過得好嗎?”一見到百裏寧,白佑麟就忍不住想要詢問白暮深的情況。
“他很好。”百裏寧回答,“我派人先把他送回曜國了,你放心,他很安全。”
“謝謝。”白佑麟松了一口氣。
“你我之間何須言謝。”百裏寧不甚在意的擺了擺手。
“好了,題外話不多說,我們現在言歸正傳。”見白佑麟問完了想問的,洛思羽适時扯回了話題,“明晚的宴會是我們混入皇宮的一個好契機,但具體用什麽方式目前還不清楚,不知大家有什麽好的想法?”
“淩軒是宴會的主角,他肯定要去,而且他應該可以帶人。”白佑麟道。
被點名的百裏寧打起精神,順着白佑麟的話說道:“我大概能帶兩個人,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可以喬裝跟着我一起去。”
“兩個?”洛思羽疑惑。
“對,兩個。”百裏寧無奈攤手,沒辦法,他也是個可疑分子,帶不了太多人,“多了不止東方霁華那邊會起疑,我這邊的人也不會同意。”說到底這是青國內部的矛盾,百裏寧作為朋友可以幫白佑麟的忙,但不能幫得太過,他還得顧慮自己身後的曜國。
“那就兩個,總比不能帶好。”白佑麟明白百裏寧的難處,沒有過多糾結,直接一錘定音道,“我和洛大哥跟着淩軒。”
“可以。”百裏寧和洛思羽都沒有意見。
确定好行動計劃,白佑麟和洛思羽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看向一直在裝透明人的蕭晏:“我們跟着百裏進去了,你怎麽辦?”
“我?”蕭晏挑眉,笑得高深莫測,“我可是良民,自然要光明正大的進去。”
洛思羽:?
白佑麟:……
百裏寧:我看你最不像良民!
宴會當天,白佑麟和洛思羽扮作侍衛,緊緊跟在百裏寧身後。而蕭晏則拿着令牌,帶着一群僞裝成舞姬樂師的白夜閣高手,暢通無阻的進入了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