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蘇府。

秋夜風大,卷落一地桂花米星子。

硯臺打了一捧栗子放鍋裏炒了吃,等蘇流風到家時,栗子炙到開殼,肉也很甜。

他摸了一碗遞給蘇流風:“大人,您嘗嘗,這是新秋剛結的栗子,甜得很。小的從隔壁老太太院子裏買的,說是結了三五年的果了,每年都有許多達官貴人請家厮去她那裏買呢。”

蘇流風禦下一貫溫柔,他擺擺手,道:“你吃吧,我不餓。”

“不餓也能當點心吃啊,您待會兒看起公文又沒日沒夜,小心餓壞了脾胃。”硯臺還沒說完,蘇流風已經回了房,他只能兜着栗子追上去,“大人?大人——!”

蘇流風不吃,硯臺沒法子,只得自己老實剝栗肉吃,他還勻出了幾顆生栗子,改日可以請食鋪裏的娘子幫忙炖栗子老鴨湯給蘇流風進補。

仔細回想了一下,硯臺覺得蘇流風十分不對勁。

他是哪裏受了氣嗎?可蘇流風回來的地方是公主府啊?三殿下最敬重先生,怎可能給他氣受。

硯臺想不明白,只能為蘇流風燒了水,熱一壺茶奉上去,待蘇流風打開房門接過茶湯,硯臺這才退下休息。

茶是溫熱的,蘇流風捧着茶,坐在黃花梨靠背椅上吹風。秋日天色暗得早,屋檐底下挂的燈照進黃澄澄的光,打在他碼放一摞摞案卷的桌與椅上,照亮了滿雕西番蓮紋的椅背。

蘇流風這才想起,這張椅子是姜蘿贈的。她聽過蘇流風誦經的聲音,凡是與佛有關的物件,她都覺得很襯蘇流風,一個勁兒往他家搬。她把他當成了值得依靠的師長與兄長,可以依托的聖人。姜蘿甚至認為蘇流風無所不能,他也如她所願,扮演好溫柔體貼的角兒。

他希望自己是姜蘿無涯苦海裏的渡口,希望她永遠都有能歸的家。

可是蘇流風忘記告訴她了,他其實也有私情的一面。他被陸觀潮說中了,他并不是無欲無求。

蘇流風感到難堪,他不想讓姜蘿知道這些心事,也不想利用她對他的依戀,逼她迎合他的心。

有時夜裏,蘇流風會想到很久以前的事。

他任人糟踐,一心為自己舍下岐族人逃亡的事贖罪。是姜蘿撥開人群,救了他。她那樣小的一個孩子,非但無懼兇神惡煞的郎君們,還從糧兜裏給他摸出一個餅。

觀世音菩薩能化人間萬形,當蘇流風擡頭,窺見姜蘿眉心那一顆灼灼紅痣時,他以為這是神佛的啓示。

菩薩普度衆生,派姜蘿來救他了。

于是,蘇流風有了生欲。

他想,活着很好。雖然他不配活着,但蘇流風要報姜蘿的恩。

蘇流風害死了岐族人,他無地自容,他會贖罪。可至少,在他保護姜蘿一世以後,他自堕阿鼻地獄。

蘇流風茫然,他緊攥住茶盞。一時間,實在分不清——他是真心實意想報恩,還是以“報恩”為借口,留在姜蘿身邊?

姜蘿不知道的是,她口口聲聲依戀先生,實情很可能是,他舍不下姜蘿。

他很……卑劣吧。

明明蘇流風問過姜蘿,上一世他們的關系。姜蘿苦思冥想許久,告訴他,他們至死都是師生。僅僅是師生而已。

蘇流風不想讓姜蘿失望,不敢再進一步。偏偏今日知道陸觀潮能入姜蘿家府時,他的心還是震顫了一瞬。

細微的難過侵蝕着他,如蟲蟻一般,沿着他心髒的輪廓啃噬。有點疼,但他什麽都不能和外人說。因為,他只是姜蘿的老師。作為師長,他不該有濃烈的情愫。

蘇流風望向窗外,桂花被風吹落一地。

他記得姜蘿七歲的模樣,她喜歡銀紅色的發帶,束在腦後烏黑油亮的兩個小揪揪上,跑時一抖一抖,引誘他忍不住伸出手相扶,提防她跌跤。

蘇流風記得姜蘿九歲的模樣,她已經褪下襖裙,時不時開始穿襦裙了。姜蘿夏日怕熱,鵝黃色的紗衣被風吹得卷起,露出白皙膩理的小臂。蓮子湯降火,周仵作逼她多喝一碗,姜蘿不愛喝,就偷偷舀到蘇流風碗裏,笑眯眯騙兄長“哥哥要多多進補才是”!那時,他沒有開口,垂下濃密眼睫,默默吃完了蓮子羹。蓮心雖苦,但他心裏很甜。

蘇流風也記得姜蘿十二歲的模樣,周仵作生了病,姜蘿熬藥,日夜陪着祖父。他想留下來幫妹妹的忙,但姜蘿小大人似的怒目而視,逼他好好讀書。蘇流風也覺得讀書很好,他出人頭地的話,姜蘿就不必那樣辛苦了,他會好好養着她,給妹妹能力範圍裏最好的吃穿住行。

蘇流風記得姜蘿所有模樣,喜笑的,惱怒的,愛哭的。她陰晴不定,心思也善變,唯獨待他一如既往的好。都是上一世的他積累了大恩德。

若是姜蘿和陸觀潮在一起了,那他呢?蘇流風會尊重姜蘿所有的決定,笑着退場。他希望姜蘿快樂,即便陸觀潮不是良配。

只要妹妹喜歡,只要她開心就好了。

足夠嗎?應當足夠了。蘇流風本就是該死的人,他此生只為了姜蘿而活。

也因姜蘿,他開始貪戀人間。

若是能和她再待得久一點,那就好了。

“阿蘿……”蘇流風喃喃,手裏的茶碗端了很久,已經涼了。

“先生!”隐約聽到了姜蘿的聲音,蘇流風一怔。他眨了一下濃密雪睫,疑心是自己的錯覺。直到他擡起頭,迎上卷草紋燈籠底下的桃腮粉臉,一瞬間,滿室生春。

蘇流風情不自禁溢出一絲笑,他起身,拉開了房門。溫潤如玉的郎君絕不會生小妹的氣:“家宴結束了?”

姜蘿氣喘籲籲扶着房門,惱怒地瞪了蘇流風一眼,嗔道:“先生跑這麽急做什麽?!趙嬷嬷不是都說了讓你等一等嗎?我都快打發走人了,你卻走了,害我一頓路好趕!”

蘇流風心上籠罩的烏雲頃刻間煙消雲散,他撚住袖子,擦了擦姜蘿鬓邊的熱汗,低聲下氣致歉:“都是我的錯,阿蘿不要生氣。”

“算了算了!”姜蘿入屋,喝完桌上的茶,“我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你了!先生府上有什麽吃的嗎?方才我一口粥都沒吃,餓壞了。”

蘇流風一怔,心腔裏彌漫滿漲的甜。他竟會因為“姜蘿不喜歡和陸觀潮共食”而竊喜,一點都不端方君子。

唯恐讓姜蘿看出來,蘇流風頭一偏,輕咳一聲:“硯臺好像炒了栗子。”

“這個好!”姜蘿要懲罰蘇流風,張牙舞爪地道,“先生既然想給我賠禮道歉,那就由你剝殼給我吃!切記,我可是很難伺候的,有一絲皮粘着肉,我就要發火了!”

蘇流風忍俊不禁:“是,臣一定竭盡全力,服侍殿下。”

這話聽起來,有點暧昧啊。姜蘿嘟嘟囔囔:“咳咳。那也不用這麽盡心盡力……算了算了!先生快來,我真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好,慢點走,不急。”

他們來到竈房的時候,烤好的栗子所剩無多。

姜蘿不是個斤斤計較的主子,她提議重新烤一些。

蘇流風沒讓姜蘿動手給栗子開口子,自己取菜刀,取剪子劃拉小痕。等竈膛裏的火苗升起,鍋裏滋滋冒響,蘇流風丢了一把生米進去,混合秋栗一起炒。

姜蘿疑惑地問:“先生為何要丢米進去?”

蘇流風淺笑:“這樣方便栗子開口,也不至于炒糊了。”

“先生真是有大智慧。”

“阿蘿過獎,不過是之前下鄉辦公差,聽老人家說過一嘴。”

姜蘿嫌棄竈房漏風很冷,任蘇流風拿來小板凳,哄她坐在竈膛前烤火。鍋裏攙了糖饴,滿是焦糖的香味。姜蘿并膝捧着臉,火光滿懷。

蘇流風淡淡掃了一眼,女孩家眉眼光麗動人。他莫名不想挪開視線,又怕唐突,只得裝作低眉,刻意望向鍋子。

有那麽一瞬間,蘇流風有了渴望的人欲——他想今夜很長很長,他能和阿蘿在這四壁一室裏,再多待一會兒。

秋末冬初的時季,大月朝發生了一樁大事。

王朝漠北邊境發生了一次小型軍事沖突。百年前被大月朝打服了的鞑瓦部落,故意以“鎮守邊關的将士背地裏屠殺他們不慎闖入藩鎮的牧民”為由,主動發動了襲擊。

五百精良的草原騎兵殺氣騰騰,闖入藩鎮,掠財殺人,大月将士很快派出了士兵鎮壓,奈何大月朝沒有草原那樣強悍的駿馬,派了近兩千兵将,又用了三眼火铳等火器,才堪堪擊退了這些兇狠惡毒的蠻族。雖然打勝了這場戰役,但皇帝深知,他們勝得顏面無光,全靠人數取勝。

這一次戰役,不論從哪個方面來說,都足以彰顯鞑瓦部落的野心。

一時間,朝會上,京官們噤若寒蟬,無人敢開腔搭話。

皇帝坐在龍椅之上,憂心忡忡地道:“衆愛卿以為鞑瓦部落此次進犯,是何居心?”

官吏們面面相觑,不知該挑哪一樁事來說比較好。這次打仗若是從溜須拍馬這一面來講,無非是誇贊王朝軍士骁勇善戰,很快擊退了野心勃勃的蠻族;若是從憂國如家這一面來講,又可以說一說鞑瓦部落昭然若揭的野心,不可不防。

但他們不知老皇帝是想聽誇還是貶,不敢貿貿然開口。

還是蘇流風初生牛犢不怕虎,上前,道:“啓禀陛下,臣以為鞑瓦部落有進犯王朝的歹心,故意尋莫須有的借口,試探邊關軍士的戰力與火器,不可不提防。”

皇帝颔首:“蘇卿所言極是。”

京官們從蘇流風試探的口風裏覺察出皇帝想要聽的信息,一個個出謀劃策——

“蘇大人說得不錯,鞑瓦部落明顯有不臣之心,他們的可汗老了,忘記從前被咱們大月朝打下馬的日子了。是該給這些不知好歹的後輩一個教訓。”

“對!臣以為,大月朝和鞑瓦部落的貿易往來應當再限制一些,他們想要咱們的綢緞、瓷器與果蔬,咱們就把交換的物價再提高一些,給他們一些懲罰,也讓其他部落引以為戒。”

官吏們上下嘴皮子一碰,你一言我一語,一人一個主意,想着如何制懲治瓦部落。

皇帝沒有開口,只是笑而不語,聽這些京官們紙上談兵。

等底下的人唾沫星子吐夠了,他意味深長地道了一句:“諸位愛卿可聽說過,咱們用了二千人,才鎮壓住鞑瓦部落的五百騎兵。若是真要挑釁蠻族,把他們逼到狗急跳牆的地步,到時候受戰亂之苦侵擾的,還不是邊關的百姓?爾等在都城之中,吃的是葷肉,喝的是美酒,卻無一人在意底下的百姓如何活,如何數着銅板過日子。你們……真是令朕寒心啊。”

此言一出,群臣們紛紛下跪請罪,不少人又罵起蘇流風,誰讓他顯眼,非要提起這茬子,害他們開罪了君王,往後恐怕要被穿小鞋了。

其實,皇帝心知肚明,蘇流風擔憂的事并沒有錯。鞑瓦部落敢肆無忌憚挑釁大月王朝,無非是這些年養精蓄銳,又起了侵.犯之心。如想以絕後患,最好的便是從一開始就出兵打服了蠻族,警告他們友好盟約不可違,否則會招來滅族禍端。唯有這樣,鞑瓦部落才會熄了騷擾的心思,避免一次次傷害邊關的百姓。

可皇帝老了,他不敢冒險,也不願大動幹戈。

若是挑起戰事,他有個差池,很容易讓手下虎視眈眈的皇子們,抑或封地的藩王、親王們尋到謀逆的機會。

他不再年輕了,也深知息事寧人的道理。他要守住手上的皇權,那麽也只能罔顧一些民生。

這是天子之道,外人難窺究竟。

陸觀潮好歹是廟堂裏的老手,他順着帝心,道:“啓禀陛下,臣也有事請奏。”

“陸愛卿,講。”

“作為和大月朝交好的外族,鞑瓦部落的王子忽烈奉可汗的命令,他特地帶十匹汗血寶馬入京,上供給天子賠罪,令又攜一百匹寶馬,想同大月朝換取一些綢緞與瓷器,以示兩國貿易不受這次沖突影響,仍能和平共處。”陸觀潮頓了頓,又道,“除此之外,臣還收到了另一條邊關使臣帶來的消息,說是忽烈王子親自上京城,還有另一個目的——他誠心求娶天家公主,想和大月朝建立更深的友國情誼,締結姻親。”

說得再好聽,還不是和親嗎?!

話音剛落,朝堂裏頓時炸開了鍋。

就連皇帝也微微蹙起眉頭,緘默不語。

鞑瓦部落看似乖順,野心可不小,他們故意挑起戰争,讓大月王朝見識了他們騎兵的力量,從而能夠用寶馬來促進貿易合作;如今又厚顏無恥提出“求娶公主”一事,看似誠心,實則在試探大月王朝底線……如想遏制戰争發生,君主必然要答應他們的求親,下嫁一名嫡親公主作為部落王妃,安撫他們的族人,永結兩姓之好。

簡直是得寸進尺。

朝臣們知道,答應和親是多麽顏面無光的一件事。他們平白無故挨了打,還要犧牲一名公主。

只是一個小小的蠻族部落,他們泱泱大國,何必如此忍辱負重?!

然而,皇帝早做好了避免戰亂的準備,再丢臉,他也要平息這一場戰事的發生。

于是,他強壓怒火,硬生生笑了下:“好好,忽烈王子果然是草原上的鷹隼,竟愛慕上咱們大月王朝的公主。和親一事,也不是不可行。只是想尚公主,也得看看他們的誠意。待七日後萬國來朝,朕再與衆愛卿詳談此事。”

皇帝松了口,臣子們心知肚明,和親一事恐怕是板上釘釘了。

衆人眼觀鼻鼻觀心,心裏不免打起了鼓,猜測皇帝的用意。

皇帝不如從前英武了,這是事實。

他們不敢揣度君心,畢竟頂上天子再怎樣換,和臣子的關系都不大,辦好分內之事便是了。

只是前去和親的公主……

諸君退朝時不免嘀咕——

“及笄了的适婚公主,恐怕就只有二公主與三公主,其餘皇女年紀都小些,才十歲出頭。”

“想來和親人選,要從兩位公主之間選了。”

他們紛紛嘆一口氣,深知遠嫁外族的不易。

從前和親的皇女,不少是吃盡了苦楚,死在外鄉的。畢竟天高皇帝遠,就是再尊貴的女子,夫家也有法子拿捏,壓根兒不會忌憚和親公主的身份。

女兒家若是被皇帝派去和親,恐怕今生都再難回到故國。

除非、除非她們在這段時日裏定下婚配。婚約在身的公主,才可能幸免于難,不必受茹毛飲血的蠻族人欺.淩。

和親的消息很快傳到了二公主姜敏的府上。

姜敏早已及笄,即便再得寵也該出閣開府,沒在內廷裏住了。不過她的體面比姜蘿要甚些,至少她長成人後還博得了皇帝的喜愛,在宮裏留了一段時日。

貼身的宮女昭風取了茉莉刨花水為姜敏抿頭發,又擡了金滿蓮池荷葉簪以及荔枝喜鵲簪,示意主子挑一個。

姜敏眼風一蕩,昭風就知道主子的心意,忙定下了花簪,緩緩插入烏發間。

“殿下,和親一事,您可得留心,以免教人算計了。”昭風心急如焚,“聽說鞑瓦部落是近二十年合并的大部落,那個忽烈王子乃漠北有名的殺神,曾一人騎馬、手持一柄彎刀就闖入營帳,割下了部落将領的頭。那樣兇惡的蠻族,嫁去了怎可能有好果子吃?”

姜敏原本在閉目養神,聞言睜開了眼,她似笑非笑:“哦?你是怕漠北天寒地闊,又是游牧蠻夷,你跟我過去會吃盡苦頭?”

昭風最懂主子,別看姜敏如今是喜人面笑模樣,實則隐隐動了怒火,幾欲發作。她吓得冷汗涔涔,撲通一聲跪地求饒:“殿下息怒,殿下明鑒!奴婢是心疼殿下,絕非是貪戀自身的富貴日子。”

姜敏不開腔,她靜靜審視底下匍匐跪地的女子。接着,她風輕雲淡攬起昭風:“放心吧,我疑心誰也不會疑心你。若你也背叛我,那我身邊可真就沒有可用之人了。”

“奴婢誓死效忠殿下。”

“最好是這樣。”姜敏撫了一下昭風作養細膩的後頸肉,柔軟的指腹掃過,撩起一陣雞皮栗子,昭風腿又軟了,主子卻笑了,“沒有人會将別家的忠犬收為己用,你背叛我,也不過是從一個火坑跳到另一個火坑。我給你這句忠告,你老實收好,乖乖聽話。往後,你會感激我的。”

姜敏舍下昭風,再度出了府邸。

她命管事娘子備車,她要入宮面見皇後。

皇後的消息可比皇裔們靈通多了。她知道今日定有皇女來探一探底細,只是不知道,此人會是姜蘿還是姜敏。

富麗堂皇的坤寧宮內,皇後慢條斯理地用了一碟子糖蟹和桂花蜜粥。

她今日午間打算在寝宮內休息,哪裏也不去。

“皇後,您要奴婢多添一床薄被披膝嗎?”王姑姑讓宮人們放下窗板,防風漏入。

“不必!本宮又沒老,何必這樣小心看護。”皇後笑了聲,躺到胡床上。

話雖如此,王姑姑還是拿了塊狐毛毯子,為皇後避寒。

皇後沒有拒絕,她閉上眼,躺在珊瑚鑲心胡床上歪着,默默想事。皇後她想到桌上的糖蟹,心裏不免一陣悲涼。若是以前,她總想着皇帝臨幸,保不準能有孕事,螃蟹等寒氣重的吃食,她一口都不敢用。

哪裏知道,待她生下嫡長子姜濤,皇帝給足了皇後體面,立馬去幸其他的女人,再後來,二公主、三公主出生了,柔貴妃的肚子裏也懷了孩子。

姜敏剛出世的時候,皇後恨過她生母的。那時年輕氣盛,一心視姜敏的母親為眼中釘肉中刺,最好是能讓姜蘿的母親與她互相殘殺。她設了局,姜蘿的生母也願意接下皇後借刀殺人的損招……這些秘密,她到死都不會說。畢竟,那是第一個搶她男人的女人。再後來,情敵多了,皇後知道怎麽恨都恨不過來,她的真心變冷了,人也枯萎了。

女人最好的年華,消散于深宮後院中了。

她不過是皇帝養的禦花裏最名貴的一株,還會有第二株、第三株,所有紅顏都老死在後宮裏,化作養花的枯骨與作料,滋生出更豔麗的花卉。無一幸免,無一例外。

她們打破頭,争的也不過是腳底下那一個能容人的精貴花盆罷了。

“真可笑啊。”皇後懶洋洋地呢喃一句,在王姑姑燃安神香兜來的香風下,漸漸睡着了。

反派會有男有女,想寫自己感興趣的,愛寫的,野心勃勃的鮮活女人,無論好女人還是壞女人。大家看文也盡量不要想太多,燈燈把所有角色(不論男女)都是當成人來看,只是想寫好一個個人性的故事,沒有任何映射與隐喻。祝大家看文愉快,愛你們,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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