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拎着沉甸甸的禮物盒,陸萸并沒有太多高興的神情,淡淡道了聲謝。
這是第一次收到不是由葉千黎親自送的禮物。
那一瞬,她甚至想叫住趙卉,說就放着吧,不要了。
她的阿黎已經不記得她了,要禮物還有什麽意思。
徒添傷感而已。
……
從研究所出來,天空陰雲密布,似乎馬上要下雨。陸萸稍稍平複低落的心情,打車去往公司。
因着接連請了幾天假的緣故,被賈總刁難了一肚子火的同組人見到她,忍不住嗤笑一聲,“喲,陸大小姐不會把這裏當自家公司吧,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陸萸沒有理會對方的陰陽怪氣。
她徑直在工位上坐下,機械地開始處理積攢的事務。
随便什麽事塞進來都行,能讓她暫時不去想葉千黎,不再放任自己陷入到甜蜜又冰冷的回憶中。
可是,工作間隙,她還是無法控制地将目光落向手機,希望下一個電話是愛人打來的。
直到夜幕降臨,加班的同事都走得差不多,外面雨勢漸大,屏幕依然沒有亮起那串她爛熟于心的數字。
應該是等不到了。
她試着聯系與葉千黎關系不錯的朋友,卻被對方無心的一句“連你也不知道她在哪,我就更不可能知道”堵的說不出話。
木然地盯着窗外雨點,陸萸甚至有點逃避回家——那個裝滿她們共同回憶的地方,現在卻像看不到底的深淵,輕而易舉将她拉入無邊痛苦之中。
而且早上魂不守舍地出門,包裏也沒裝傘。
她打算等雨小一點再決定回家,或是附近找個酒店暫住一晚。
“嘟——”
恍惚間,內線電話忽然響了。
“陸經理,有人給您送了個包裹,放在門衛室。”
“好,我這就過去拿。”
她不記得自己最近買過東西,而且一般情況下不會填公司地址。倒是葉千黎之前出差時經常給她寄東西,有時會直接寄到單位。
難不成——
心中燃起一點微渺的希望,她來不及穿外套,匆匆向樓下跑去。
“那人連個電話號碼也不留,只說是一定要交給你。”門衛大爺見她面露疑惑,不禁多說了兩句。
再次道謝,陸萸将箱子緊緊抱在懷裏,像是抱着某種珍貴之物。
唇角不覺翹起,這是她兩天來露出的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
——應該是阿黎放到這的。
或者,是她一廂情願這樣以為。
高興之餘又摻雜着些不安,以至于用剪刀将膠帶劃開時,她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剝開層層包裝紙,一張以“陸小姐”開頭的卡片分外刺眼,剛雀躍起來的心情驟然下沉:
“陸小姐,我還是想不起來任何有關過去的事情,也無法輕易相信自己跟一個陌生人有十年感情……合照、戒指這些東西我随身帶着也沒有意義,這次都交給你。我想,以後我們就此別過比較好。”
字跡潦草,似乎是倉促寫的。可落在陸萸眼中,便是對方連多花一點時間都不願意。
指尖發白,狠狠地按在“陸小姐”這三個字上,恨不得将紙摳出一個洞。
陸萸是第一次見葉千黎這般稱呼她。
客氣的、冰冷的,好似她們之間本就沒有任何關系。
所謂十年,不過是她自欺欺人的妄念。
呆站了好久,她輕輕将刻着兩人名字縮寫的鑽戒捧在手心。
過去每次與葉千黎十指相扣時,這枚戒指總是沾有對方的體溫。她也很喜歡用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觸碰對方的,清脆的聲響格外悅耳。
何至于像現在這般毫無溫度。
她攥着,感覺像是一塊又冷又硬的石頭,陌生得可怕。
還有那張合照。她記得清楚,發生在畢業那年,她興沖沖地拉着葉千黎找到本市最有名的攝影工作室,要為即将遠去的校園生活留點紀念。
女人嘴上念着“沒必要這麽隆重”,但還是特意湊出幾天時間,陪她旅拍,也玩的盡興。後來,更是挑了一張照片悄悄塞在卡包中,笑着對她說“想老婆時就看一眼”。
這些年過去,相片邊角都有些褪色,可見平常沒少被翻出來。
——現在是不想她、也不想看了。
“……混蛋。”陸萸挪開目光,多望一眼心髒疼得快要裂開,“阿黎,你怎麽可以……”
她說不下去,莫大的悲哀卡在喉嚨中,令她近乎窒息。
“叩叩叩!”
“陸經理,這麽晚還不走啊?”
同事推開門,一眼看見她們口中的“陸大小姐”面色慘白,漂亮的桃花眼失了神采,只剩空洞與死氣沉沉。
如同一朵即将凋零的玫瑰花。
“……哦,沒看時間。”陸萸如夢初醒,慌忙将包裹中的東西收起來。除了令她傷心的那幾樣,底下還藏有一把全新的雨傘。
“聽說夜裏下暴雨,最好早點走。”同事知道自己來的不是時候,不便多問,趕緊找借口離開。
陸萸又怔怔片刻,順手關掉電腦,鎖門時兩手空空才想起來鑰匙還忘在屋裏。
等到她走出公司大樓時,寒風呼嘯,視野裏盡是如冰雹大的雨點,似乎下一秒會将傘面壓塌。
暴雨已至。
打車軟件全部爆滿,前面有幾十個人排隊,最快也要等半小時。
正在她猶豫要不要将就在辦公室湊合一晚,一輛出租車好巧不巧路過她面前。
“往城西去嗎?跑最後一趟,馬上交班了。”
司機搖下車窗時,語氣熱情,心裏倒松了口氣。
今天本來沒幾單生意,下午在附近開車閑逛無意中接到一位奇怪的客人,讓他等在這,晚上專門接一個人。
眼看給出的價格抵得上一周的收入,他自然樂意應下。
只是對方實在奇怪,連接人時該說什麽話都要提前規定好,一個字不能錯,而且務必要把人安全送到。
“嗯,去XX小區。”
陸萸記下車牌號,收起傘坐進後排。
她瞟了一眼從研究所拎回來的禮物,折騰大半天,依然沒有拆開。
正好,與葉千黎寄回來的戒指、照片堆在一起,慶祝她們的十周年走到盡頭。
陸萸閉上眼睛,幹澀的眼眶擠不出淚水,只剩難過與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