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瑄陽(1)

瑄陽(1)

“當然不是!”要怪就怪她當初落筆太狠,盡是讓這麽美豔的少年就此隕落,陸宛衣遲疑說道,心底生出一絲擔憂來,“我可是誠心邀請,你不願就算了,我也未有強迫之意。”

可那黯淡也僅是輕然一掠,瞬息間便消逝得無影無蹤,随之被笑意覆蓋。

“郡主還是要……多保重玉體為好,”他拂動雲袖,轉身欲離去,行了幾步,忽然停了下,“那金絲燕窩便賞給下人吧,郡主今日不宜膳用。”

不明了這話外之意,她正想追問,發現他早已走遠。

這人的腦回路她實在想不明白,冥思苦想過後,她仍然不解其意。

雖然對這手下極是不信,但她還是将手中的燕窩放了下,遵照他的話語賞賜給了一位婢女。

俗話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萬一這其中有什麽玄妙之處,她也好避上一避,如今日日如履薄冰,倒是令她疑神疑鬼起來。

想了幾瞬,她忽然感覺手腕傳來灼熱之感,低頭一看,玉镯竟然在泛着光暈。

有危險?可她來這世界,根本就還沒吃過東西,哪來的危險……還是說,這幄帳裏暗藏刺客,又或者,那熏香被下了毒……

再這樣下去,她過不了幾日,就要逼出被迫害妄想症來了。

她正謹慎地張望着,頓然看見一将士快步前來禀報,說那婢女口吐白沫,已是倒地身亡。

這是她頭一次感到恐慌,渾身不覺震顫了一會兒,懼怕猝不及防地從心底蔓延起來,滲入骨髓,令她直冒冷汗。

之前灑脫歸灑脫,可真正面對危境時,她終究會心有餘悸。

金絲燕窩……那毒下在了金絲燕窩……

原主就是嘗了這陛下所贈的滋補之品,才在途中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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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知曉萬分。

她不知此人為何要告訴她,也不知這毒究竟是何人所下,她只知自己剛才九死一生,逃過了生死一劫。

将自己蒙于被褥內,慌亂久久不能平息,陸宛衣停止了思考,盡是大氣不敢出。

她不免抱怨起系統來,這玲珑玉镯也太劣質了吧,難怪是被挑剩下的,這危機播報……有延遲啊!

不行,她定要找那僞善的人責問一頓,不然她怨氣纏身,以後還怎麽與他共處。

鎮定了好些時刻,陸宛衣起身理了理袖衫,走出了帳外。

草色青袅,天似穹廬,陸謙堯正在浩渺草原上練着弓弩,見一抹明豔走出,将拉滿的弓弩又放了下。

他定睛一看,原本傷愈不少的阿姐卻在這個時候生出了一絲憔悴來。

“阿姐,你面色怎麽看着這般蒼白?”他有些困惑,關切問道。

望着這滿容關懷的弟弟,她淡然回着:“去幫我喚先生來。”

陸謙堯将眸光飄向一旁,不解更甚:“先生的幄帳就在阿姐旁側,阿姐自己去尋便可。”

想不到此人竟離得如此近……

她故作淡定地回以微笑,側過身向他所示方向走去,轉念一想,這也沒什麽不對,謀士居于郡主身邊,以方便謀劃戰術,随時分析戰局,出謀獻策。

她在帳外停了許久,發現并沒有人去通傳禀報,才記起他是自己的屬下,便随意地掀簾入了內。

帳內擺設極簡,唯有一方卧榻和一處書案,墨香隐隐,分明是再簡不過的陳列,卻因這風華如月之影徒添萬般雅致。

端坐于案前的清瘦身影正執筆落于書卷,望向她的霎那,興許是恰巧書寫終了,輕盈擱筆,直身向她行作揖禮。

“屬下拜見郡主。”

陸宛衣回過神來,想起那有驚無險之事,滿懷幽怨道:“你知道那金絲燕窩被下了毒,卻不一早告訴我!”

聽眼前女子所說,他好像也微而一滞,眼眸中透出的依舊是安之若素般的平靜:“不為知曉,屬下只是猜想。”

到這境地竟然還不承認,還能說出這麽荒唐的“猜想”一詞,他顯然早就知道那燕窩有異樣,不然原主又是如何嘎的?只不過這一次他破天荒地将此事告訴了她,她才化險為夷。

心底升起怨念不斷彌漫,她連忙反駁:“哪有人猜想猜得這麽準确,那燕窩是陛下賞賜的,陛下又怎麽會害……”

說到這裏,陸宛衣擡眸,直直地撞上靜如止水的眸光,轉瞬間滿目驚詫,萬千思緒翻湧而至。

等等……這金絲燕窩是皇帝送的,而他之前也有說過,他是那當朝皇帝派遣到她身邊的謀臣。所以……

所以要謀害她的人,不是這眼前十惡不赦的反派。

而是……而是當今聖上!

“你是說,陛下……”她忙擡手捂住唇,害怕地不敢再說下去。

皇帝忌憚這寧陽郡主的兵權勢力,見她屢獲戰功,朝中威望愈發高升,怕來日威脅到皇權,便想着将她除去。

而謝商臨是皇帝的耳目親信,表面上看着是為她出謀劃策,實際是為監視她的一舉一動。

可他為何有意無意地對她提點,讓她知道危機所在,她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也不明白這人的意圖究竟是什麽。

“屬下可只字未言。”在愣神之際,她又聽見那清越的嗓音響起,如月華般輕柔落下。

這才是此人的可怕之處,分明對陛下一字未言,卻在不知不覺間将她引向了這道思緒。

目前為止,透露得不着痕跡。

“宛衣不必心慌,”他柔聲輕語,微然傾身,在她耳畔說着,“有屬下在,無人敢将宛衣傷着。”

她不由後退了一步,朝這向來漾着笑意的雙眸看去,眸底像是藏着深不可測的淡漠疏離。

不知為何,她忽然感到有一種似有若無的涼意襲來,在心上蕩開顫栗般的漣漪。

“你對自己倒還挺有自信,”扯唇強顏一笑,她努力平複着洶湧的心境,似乎能漸漸感受到此人的強大之處,“話說回來,你當真沒有一次決策失誤?”

“未有。”他毫不避諱,直言而答。

怪就怪她給這反派的金手指開得太大,算無遺策,任何事都可以謀劃得天衣無縫,并且全身而退,獨善其身。

陸宛衣輕揚丹唇,想着方才所經歷的場景,自嘲地笑了笑:“萬一你剛才未猜想到,我此刻是不是就含笑九泉了……”

“未有萬一,”目光微凝,他沉聲輕言,“屬下不會讓宛衣身陷險境。”

若無其事般直了身,他眼含笑意,仿佛所道的這一切從未發生,似一縷輕煙飄散得蕩然無存。

深知他的話語一個字都不能信,陸宛衣随即附和着,不想在這裏久留,決意離去:“那我就先記下了,看你這話作不作數。”

當朝皇帝派一謀士前來監視她的行蹤,而這人卻将底細全部告訴了她,她忽覺着有點意思,這反派竟然扮演的是碟中諜……

她了然于心,這謀士将會起兵謀反,皇帝對他的所有信任,都會淪為一場笑話。

随後,她想了一整晚,既然在反派面前哪條路都行不通,她便要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強大到能夠憑她一己之力保護住主角二人組,強大到無人敢傷及她!

她要在這書中世界認真搞事業,開辟出一條新的道路來。

可這寧陽郡主的事業在她手上算是廢了,她不會武,也對上沙場不感興趣,所以她只能棄武。

至于從什麽事業……她還要再醞釀一番。

隔日之時,令她較為頭疼的事擺在了眼前。陸宛衣望着萬千兵馬已備啓程,如她所願,回往燕京。

可她懊惱的是,她不會騎馬……

這常年上沙場的人又怎能不會騎馬,她這身份該不會就此暴露了吧……陸宛衣欲哭無淚,默默瞥向那一旁拉着缰繩的,松形鶴骨般的身影。

這裏人生地不熟的,她好像只能向他求助……太丢人了啊,救命啊……

雖然她對他特別不信任,可眼下只有這一人知曉內情。

好在謝商臨理會了她,輕緩示意着。

她順着眸光望去,發現他竟然提前備了馬車。

不得不說,這屬下真貼心。要不是要時刻将他提防,防他別有用心,她肯定要好好獎賞他一頓。

陸宛衣躍上馬車,撩開帷幔欣賞着湖光山色,近處平川沃野,春風得意,遠處重巒疊嶂,綠意盎然。

望了青山遠黛一會兒,她無心再去觀賞沿途的風景,心思全在回瑄陽王府上。

躲過了回城途中被毒害一劫,她如今想的,是怎麽面對那素未謀面的爹娘。

昨日急着回城,是怕再遭人謀害,現在如願歸京,過了第一道難關,她便要去想,怎麽過這瑄陽王府第二道關。

“小臨臨,寧陽郡主的脾性如何?”

只要過了這兩關,她就可以安心阻止反派的惡劣行徑,給男女主一個甜到爆的結局。

可要論這郡主是什麽樣的性子,恐怕沒有人會比這位謀臣更清楚,故而她喊了喊身旁随行的将士,将那不遠處宛若游雲般的先生喚了過來。

見他來到軒窗旁,對她所問的話遲遲不答,陸宛衣瞥向近在咫尺的城門,央求道:“我怕我等會兒一眼就被識破了。”

“飒爽英姿,性烈如火。”

謝商臨僅道了這幾字,她就明白了自己與原主差距有多大。

烈性女子……她最不會扮演的就是這種角色,凜若冰霜,傲骨嶙嶙,讓人望而生畏,也難怪這郡主能成為巾帼豪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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