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歲夜(2)
歲夜(2)
再然後,掐斷他對那雲暮搖萌生的丁點好感,給他再重新介紹個更好的妹子。至于是怎樣的妹子,她肯定要細心挑選,要将此人迷得神魂颠倒才行,讓他放棄事業心,才能扭轉全文。
“作為你的領導,當然要關心你的健康狀況和情感問題,”微眯起明眸,陸宛衣沉聲暗示着,“有沒有暗戀的姑娘?有的話一定要和我說,不然你就是對領導不敬。”
聽身旁沉默了良久,本以為他不會接話,她輕嘆一聲,忽然聽他問道:“暗戀為何意?”
“就是單相思啊,”她暗暗扶額,糾結該如何與他明說,“我已經明裏暗裏地打聽過了,你就是有對不對?唉,情感問題會影響工作的,萬一哪天你決策失誤,我不就要命喪戰場……”
“屬下從未失策,”哪知他雙眸微凜,本帶着笑意的清眉緊蹙了起,“護郡主安危,是屬下職責所在。”
确實……這個反派極為強大,就仿佛開了金手指一般,從未失過策。
可問題出在這裏嗎?問題出在他要謀害她啊!
此人的所表達的意思已經是顯而易見,關于對雲暮搖的心思不願告知她分毫,她只能另尋他法。
陸宛衣莫名有些煩悶,随口說着:“你也能看得出,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這個人呢,心思簡單,喜歡有話直說,不要藏着掖着,猜來猜去也太心累了。”
她無奈垂下頭,聽見琴弦般悅耳之音落在耳畔邊:“屬下從此……對郡主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倘若他人聽見如此信誓旦旦的話語,興許就信了,可她怎麽都不會信。他的性子,她再清楚不過,這人根本沒有任何可信度……
“好了,我先回去歇着了,”起身拍了拍裳袍上的塵埃,她望向仍舊燃放的煙火,鬼使神差地揚唇道,“小臨臨,新年快樂!”
不再去瞧望他那一貫顯露的清淺笑顏,她在夜幕之下悠然走回幄帳。
星月微茫,夜色清朗,千裏碧色比來時又涼了幾分。
也許是今天正式穿書的緣故,原本習慣熬夜的她猶感乏困,躺回床榻上,懶得問是什麽時辰,倒頭就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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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吐槽,這軍營中的條件也太艱苦了,床板硬得讓她懷念家中的軟床。也不知那瑄陽王府的床,是不是會比這軟上一些,可前提是,她要先活着入那燕京城門才行……
晨露熹微,霧色彌漫,雲影氤氲,縷縷日光斜照進矮窗,泛起粼粼波紋。
在暖光中輕緩醒來,陸宛衣是被帳外隐約的動靜驚醒的,畢竟這是書中世界,危機四伏,她不得不防。
聽那清越之聲就知道是謝商臨,他應該是知曉她還沒有清醒,在帳外候着,不予打攪。
慌忙起身更衣,她示意着一旁的婢女喚他進來。在還沒有到達京城時,她可不敢對這位大佬有任何怠慢。
待見到這溫雅少年時,她瞧見他端着一瓷碗走近,朝她和柔一笑。
“郡主今日的身子可有好上一些?屬下為郡主熬了桂花蓮子羹,待郡主用膳完,屬下再為郡主敷藥。”
說好不用去熬湯藥,然後這個人就換了蓮子羹來,這不是存心要将她毒害……陸宛衣不易察覺地僵直了身子,目光死死地盯在了那看着精致的蓮子羹上。
她本來想着再找一些借口,忽然看見一身影莽撞地闖了進,不拘不束地用袖衫擦着玉面上的額汗。
“阿姐!我方才追着一只野兔跑了半個叢林,盡是沒逮到,可累死我了。”
落拓不羁地瞧向一旁伫立的清雅之姿,這随性的小公子順口道:“先生也在……”
而她知曉這位公子的身份,應該是寧陽郡主陸宛衣的弟弟,也是瑄陽王世子,陸謙堯。
這世子本有着淩雲之志,一心想闡揚光大瑄陽王府,延續這将門世家的興旺。可就在長姐暴病離世後,小世子便一蹶不振,整日郁郁寡歡,曾經那輕言的壯志雄心也被一掃而空。
“那是什麽?蓮子羹?”瞥到案桌時,陸謙堯雙目清亮,當即奔去,端起瓷碗就将這蓮子羹吃了個精光,“正好餓了,我就不客氣了。”
“別!”陸宛衣慌張地喊出聲,心下一咯噔。
完了完了……她這個倒黴弟弟要先行她一步了……
蒼天啊,為什麽要殘害一個無辜的小可憐……
雖然她對這角色還沒來得及建立姐弟情,可他終究是真心待她的親弟弟,她閉目惋惜,悲痛之感霎時升起。
好不容易遇到個誠心相待的人,還沒說上一句話語,就這麽殒命了……她深感痛心,只覺這世界實在太險惡。
“不是吧阿姐,就一碗蓮子羹你也不讓我吃,”陸謙堯觀望着面前女子半晌,輕許抱怨着,“我還是不是你愛弟了。”
“你……”猛地睜眼,她見眼前的人好端端地挺立着,再而一瞥,瓷碗已空,這人竟是安然無恙。
沒下毒?她難以置信,晃神片刻,不敢與身旁這如玉溫雅身影對視。
莫非她推斷錯誤,他沒有在這湯羹中下功夫……
無論如何,她頓感一陣釋然,幸好……幸好無人傷亡……
注視着阿姐神态萬千,陸謙堯一頭霧水,又瞥見一旁沉默不語的謝先生,他恍然大悟般一拍掌:“我該不會是打擾到阿姐和先生……共處了吧……”
陸宛衣不由一驚,心中忙默念着,千萬別誤會,千萬別把她和反派誤會到一起。
到時她身處險境,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連這個和藹可親的弟弟都被蒙騙……
強裝鎮定地燦然一笑,她柔聲回應着:“自然不打擾,阿姐是擔心堯兒的身子康健。”
陸謙堯似是沒有看出太大的異樣來,斂了一霎的胡思亂想,思緒被她的話語牽了走:“我安康着呢,倒是阿姐,你這傷勢恢複得如何?我想着快些回京城去。”
“世子殿下莫慌,”站于一旁的謝商臨終于開了口,語氣沉穩,雖為輕柔,卻始終透着不可抗拒之意,“再待些時日,屬下自會斟酌。”
分明是她的謀士,卻在做着主子的舉動,此人就是仗着自己的威望,仗着原主對他的信任,一步步越矩,一步步緊逼,當真是膽大。
“不必了,”她順勢打岔,将他所說的話立馬駁回,“本郡主的傷勢自己清楚,明日便啓程回京吧。”
聽聞這番話,陸謙堯滿目欣喜,已經想着如何在城中逍遙快活:“如此甚好,此地太過無趣,回了燕京,我才能尋一些樂趣。”
“那我便不打擾你們了,”陸謙堯喜上眉梢,渾身一滞,又向那從容自若的身影使了使眼色,“先生若有何事需要我相助的,大可來找我!”
望着這天真弟弟遠去的背影,陸宛衣默默含淚哀嘆,完蛋,還是被誤會了,他們該不會被懷疑……有辦公室戀情吧!
正在她苦惱的時候,有婢女将幾道菜肴端了進,恭敬地行了一禮:“郡主請用膳。”
正好有點饑餓,心想來這世界還沒吃過東西,她忽然就來了興致。
目光不經意間就落在了一道金燦華貴的佳肴上,她疑惑而問:“這是何物?”
“回郡主,這是陛下前些日子贈予的金絲燕窩。”那婢女肅立俯首,莊重作答。
這寧陽郡主戰功赫赫,當今聖上贈賞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指不定還賞了一堆金銀珠寶,只是原主不喜愛罷了。可是,她喜愛啊,對于美色錢財,她可是喜愛得緊。
哪日找個機會,她要好好向這反派尋問一頓,原主究竟将賞賜的寶貝藏在了哪裏,一想到自己已經是個富婆了,心裏就美滋滋得很。
“為何這般急迫?”一聲清冽的話語将她的心緒拉了回,她循聲望去,望見身旁之人肅然站定着,眉宇間透着不悅。
也許是剛才拆了他的臺,讓他覺得丢了顏面,陸宛衣從然說道:“不為何啊,就是想早點回城,露宿野外多不安全。”
她只想早點回城好嗎,待在這荒郊野外,等着被嘎嗎?
可她又覺得不對勁,如果惹怒了他,她該不會要提前被謀害吧……嫣然淺笑着,她作勢小聲問:“你該不會生氣了吧?”
“屬下又怎會生郡主的氣。”随即眉目間浸染淺淺笑意,謝商臨言笑晏晏,好像不以為意。
他此刻在想些什麽,她肯定瞧不出,只能打打感情牌,讓他多多手下留情了。
她輕嘆一聲,随後将思鄉之情搬了出:“你別多想,我就是想回王府看看,順便見見爹娘。”
“雖然這爹娘我也不相識,可畢竟是我親人,”說到這裏,她輕微一頓,沖他眨了眨眼,“你如果沒地方可去,我可以帶你回府。”
因她知道,當初想立一個美強慘人設,就将此人的身世寫得極為凄慘,至于究竟有多凄慘,她現在都不堪說出來。
帳內寂靜了許久,她小心翼翼地瞥去,擡眸的時候,正巧見到他啓唇。
“郡主這是在……可憐屬下。”
而她從他的眸色裏,卻捕捉到了一瞬間的黯然,仿佛觸及了他不為人知的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