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于霁走到門口，看了眼顯示屏裏的人，是許知夏。
在門口站了很久，于霁還是沒有開門。
許知夏比他想象得更有耐心，門鈴足足響了快一分鐘。
于霁就那麽靠在牆上，聽着門鈴響個不停，但也不見有動作，不知在想些什麽。
鈴聲戛然而止，于霁看着顯示屏，原本還在一直按着門鈴的許知夏已經不見了。
他是沒想好要怎麽面對許知夏，聽到她來找他，他的心情也是很複雜，又想見她，又不知道該跟她說些什麽。
可是看她走了，于霁心裏又不爽了，剛才還說她有耐心，在門外等了這麽久，沒想到下一刻，她轉身就走了，連句話都不給他留。
于霁又等了快十分鐘，門外一個人影都沒有，他這才真的願意承認一個事實，許知夏是真的走了。
于霁的手放到門把手上，遲疑了很久，終于還是打開了門。
門口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連過路的人都看不見一個。
于霁心裏憋屈得很，又覺得自己真是犯賤，她都那麽說他了，他卻還在想着她來是跟他和好的。
“你終于舍得開門了？”
許知夏的聲音突然傳來，于霁愣了幾秒，這才看見從左邊正往門口走的許知夏。
“你……”于霁想問，她不是走了嗎，為什麽現在又突然出現了。
但是又覺得這樣的話顯得他多期待似的，于是話到嘴邊又變成了：“你……怎麽還沒走？”
許知夏走到于霁面前，擡頭望着他：“你不想見我嗎？那我……”
許知夏說着就要轉身，卻被于霁一把握住了手腕。
回頭看向于霁，許知夏只看到了于霁的側臉，他把頭扭到了另一邊，抿着唇，下颌線都緊繃着，拉住了她，卻又不肯說話，十足的別扭。
“這是幹什麽？”
“你不是不想見我嗎？幹嘛還不讓我走？”
于霁終于肯看許知夏，視線落到她臉上，知道她是故意戲谑他，但他又只能安靜聽着，沒法反駁，看了很久，這才硬邦邦地說了句：“你明明知道……”
他猜不透許知夏到底是什麽想法，柳溪明明已經告訴她那些事了，她現在卻又跟沒事人一樣，還能來見他……
她到底在想什麽。
于霁的話沒說完，許知夏也不再糾結這個問題，只是道：“先進去。”
于霁順從地側着身子，讓許知夏進到了屋裏，看着還拉在一起的手，于霁抿了抿唇，見許知夏沒什麽異議，他也就一直沒松手。
許知夏進到客廳，看到一地的酒瓶，回頭看了于霁一眼，于霁立刻轉頭，避開了許知夏的視線。
讓許知夏看到這一幕，真的很丢人。
許知夏沒說什麽，在沙發上坐下，于霁也跟着坐下，兩個人面對面坐着，許知夏盯着于霁，于霁被盯得有些不自在，還從沒有過這麽窘迫的時候。
“那天為什麽打架？”
“你跟張池說的那些話又是什麽意思？”
初聽到柳溪的那些話，許知夏大為震撼，久久不能平靜，但是，冷靜下來後，她又想清楚了。
至少要來找于霁問個明白，無論怎麽樣，那些話也該由他自己來說。
于霁回憶起了婚宴當天的事。
因為才和許知夏分開，鬧成那樣，雖然他立刻就後悔了，想跟她和好，即便丢了面子，他也不在乎了，可是那天許知夏來了之後，明明看到他了，卻還是無視他，把他當透明人一樣，而且還坐到了隔壁桌，那種情況下，他心裏過不去，最終也沒有主動跟她說話。
那一頓飯，他也沒怎麽吃好，見她要走了，他本來立刻就要跟上去，但是突然被張池叫住了。
“于霁，我有話跟你說。”
他還沒見過張池那麽嚴肅的時候，看張池的表情，他大概也猜到了是什麽事。
跟着張池走到外面走廊，見四周沒什麽人，張池這才停下來，忽然轉身，質問他：“你和許知夏是怎麽回事？”
“你問什麽？我聽不懂。”
張池忽然就怒火沖天，幾步走到他跟前，拽起了他的衣領，大聲吼道：“你和許知夏在一起了？你把我當什麽，你明明知道我一直喜歡她的，你這算什麽，挖我牆腳？你這也能算兄弟？連我的前女友你都不放過，二手貨你都要，你不嫌丢人啊！”
聽到這話，他血氣一下就沖上來了，一拳打到了張池的臉上。
“是，我是跟她在一起了，那又怎麽樣，你有什麽資格來質問我，你們分手了，而且，你為什麽能跟她在一起，你心裏沒數嗎？”
“如果不是我，你又怎麽可能有機會跟她在一起。”
“你今天都把別的女人帶着來這裏了，又怎麽有臉還說你喜歡她的？你不配！”
“我先認識她的，你去追她的時候，又考慮過我嗎？你有把我當朋友嗎？”
張池捂着臉，看着于霁：“是你先認識的，但是這麽長的時間，你什麽都沒做，即使沒有我，你能和她在一起嗎？”
聽到這個話，他當時就笑了。
是，這是他這輩子做的最後悔的一件事。
他當時為什麽要顧慮那麽多，為什麽不早點跟許知夏表白，不然也不會錯過這麽久了。
“我做的最錯的一件事就是當時沒有及時回去，讓你鑽了空子。”
于霁看着許知夏，忽然問道：“我以前問過你，如果那天下雨天你遇到的不是張池，他沒有幫你，你會不會跟他在一起，你是怎麽說的，還記得嗎？”
許知夏不知道于霁為什麽突然說起這個，但還是點頭：“當然記得，如果不是下雨那天我和他被困在公交站臺，他沒有幫我的話，我們也不會認識，我更不會和他在一起。”
“雖然說僅僅因為感激和一個人在一起是太誇張了，但後來他一直追我，看上去很真誠，加上有那天的事，我對他的印象很好，盡管我不喜歡他，但那時候，那件事确實左右了我的選擇。”
“我想着或許可以試一試，他除了不是我喜歡的樣子，其他方面都很不錯，感情也許是可以培養出來的，但是，後來我發現，我錯了，跟不喜歡的人在一起，只會讓我更煎熬更難受，一天天地更加厭煩，不喜歡的時候，看不見對方身上的優點，只會覺得他的缺點越來越多，越來越不喜歡。”
于霁勾唇，笑容極淺，問：“還記得你去還雨傘當天的事嗎？”
許知夏點頭：“記得。”
她是隔了幾天才在學校論壇發帖子的，本來也只是碰碰運氣，沒想到還真的問到了。
當時帖子下有人回複了，給她留了個宿舍樓號和聯系方式，但是，卻沒有說名字。
她以為對方不想暴露自己的個人信息，所以也沒深究這件事，當天回了宿舍，她拿着那把傘就去男生宿舍樓下等對方。
為了表達自己的感謝，她還買了些零食和飲料，一起帶了過去。
可是當天有些奇怪，已經過了約定時間，對方也沒來，她又等了快二十分鐘，她才見到了姍姍來遲的張池。
她也沒有懷疑，直接把雨傘和零食給了張池，并感謝了幾句，但是張池收下東西後沒有立刻離開，突然提議要請她去吃飯。
她當然是要拒絕，但是張池給出的理由又讓她無法拒絕。
“你看你不僅把傘還給我，還給我買了這麽多東西，我太不好意思了，現在正好是飯點，不然我們一塊去吃個飯吧。”
張池說得很真誠，還極力邀請，她确實不好推辭，只能答應下來。
回憶到這裏，許知夏突然想到了一些一直被她忽略了的東西。
那天，她和張池吃完飯回學校，在快要到男生宿舍時，他們是遇上了于霁的。
她記起來，于霁看到她和張池走在一起時，表情突然變得很奇怪。
當時的她根本不認識于霁，只是聽見張池跟于霁打招呼，她才知道于霁是張池的室友。
但是，張池跟于霁介紹她的時候，聲音卻忽然地小了下來，她記得，當時張池是有些慌張的，似乎透着一股心虛，她當時并沒有放在心上，但這時候再想起來，真的很古怪。
于霁想到了見到張池和許知夏一起那天發生的事情。
那天因為課題的事，他突然被老師叫了出去，知道許知夏會在當天來還他雨傘，所以一辦完事他就趕緊往宿舍趕。
可是因為前幾天他手機出了些小毛病，留給許知夏的聯系方式是他們宿舍另一個男生的，因為知道自己不能按時回去，所以他提前給同學說了，要是許知夏來了，就讓他們轉告許知夏，再多等一會。
他是怎麽也沒想到，他趕回宿舍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張池和許知夏一起往回走的畫面。
張池的心虛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沒有直接戳穿張池，回到宿舍，才明白了一切的來龍去脈。
原來他打了那個電話後，張池就自告奮勇地要下去告訴許知夏，但是這一去，就成了後來那種情況。
張池直接頂替了他。
他至今都記得張池當時說的話。
“你不會介意吧，她那麽漂亮，我一時沖動，就直接認了。”
他當時是什麽樣的反應呢。
“你喜歡她？”
“是啊，挺喜歡的，長得漂亮，性格也挺好的，要不是你幫了她，我都還沒機會認識她呢，我還要多謝你了。”
“你應該不會在乎吧，這也不是什麽大事，要說女朋友，你身邊漂亮女孩多了，也不缺這一個。”
“是嗎？”
于霁現在想起來，最後悔的就是當時沒有直接跟許知夏說清楚。
張池理直氣壯，理所應當，全然不當回事。
可是，張池也從來沒考慮過，他是不是喜歡許知夏。
也不知道，他比他更早認識許知夏。
看着許知夏猛然變化的臉色，于霁十分平靜，說道：“如果我說當時那個人是我……”
你又會怎麽樣，事情是不是不會發展到現在這種境地。
許知夏瞳孔一震，放在腿上的手忽然收緊，手心裏全是。
“你什麽意思？”
“那個下雨天，跟你在一起的人，是我。”
許知夏猛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難以置信，喃喃道：“不會，為什麽會這樣，你從來沒跟我說過，到底是怎麽回事？”
可是許知夏回想起當時張池的不對勁，想起在海邊，于霁背對着她蹲下，那個熟悉的背影和凸出的脊骨，連被風吹起的衣擺，空蕩蕩的T恤，好像都跟她記憶裏那個男生的背影重疊起來。
“為什麽？”
為什麽他從來不說這件事，讓她誤會了這麽久。
于霁忽然笑了起來，低聲道：“這些事都過去那麽久了，再跟你說也沒什麽意義，可是，婚宴那天遇到張池，聽到他的那些話，我忍不住……”
張池有什麽資格說那些話。
“你說跟我玩玩，從來沒有認真對待我們的關系”于霁忽然向前傾，對上許知夏的眼睛，沉聲道，“所以，我一直想問你，你把我當什麽？”
“我也覺得自己很犯賤，明明知道你是什麽态度，明明親耳聽到你說的那些話，可是，還是忍不住想去見你，才去你公司樓下等你，想着你要是願意跟我在一起，把我當備胎也好，當什麽也好，只要在一起就行。”
于霁的語氣突然惡狠狠起來，一張嘴，在許知夏唇上咬了一口。
“你真的很可惡，借酒睡了我不說，第二天一起來還要跟我撇清關系，我更丢人，明明知道你是這麽想的，卻還是要巴巴地送上門去，連問你一句真心話都不敢。”
許知夏吃痛地捂着嘴，有些哀怨地望着于霁，眼裏有水光，瞪于霁的時候，沒起到半點威懾作用，反倒更像是撒嬌。
許知夏的右臉整個被于霁的手掌包住，于霁的手指輕輕地在她臉頰上摩挲着，語氣聽上去無奈至極：“那些話，我确實說不出口，所以，不知道要怎麽才能讓你知道我的想法，柳溪告訴你了，我還覺得慶幸……但是你今天這樣，我又拿不準，那些事對你來說真的一點意義都沒有嗎？”
“我想聽你說。”
許知夏的心狂跳不止，久久都不能平靜下來，這些話，從于霁嘴裏說出來，她完全沒有抵抗的能力。
腦子一熱，立刻就想親上去，告訴他，這就是她的答案。
可是……她實在太震撼了。
于霁暗戀她那麽久，這是真的嗎？
她根本難以想象，會不會都是夢，如果是夢，她根本不想醒過來。
許知夏眨了眨眼睛，望着于霁，問：“你什麽時候認識我的？”
“我從來都不知道。”
“好像還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
“我想聽你告訴我。”
于霁垂眸，喉嚨滾了滾，有些不自在。
那些事，那麽純情又愚蠢的事情，他怎麽能說得出口。
許知夏看出他的窘迫，也不再逼他，手指碰了下他眼角的烏青，于霁立刻‘嘶’了一聲。
“昨天都沒看到，還以為你多厲害呢，原來還是被他打了。”
“要不是你來了，我才不會受傷。”
當時情況太混亂，可是他還是聽到了有人給許知夏打了電話，他一分神，就被張池打到了。
“看你打架打得還挺驕傲。”
“沒有，你別岔開話題！”
許知夏笑了笑，站起來，本想去找藥箱，但低頭看着于霁一直緊抓着她的手，道：“你不松手，我怎麽走？”
于霁一把将許知夏拉到自己眼前，咬牙道：“不說清楚，別想走。”
許知夏笑盈盈地：“有你這麽表白的嗎？意思是我不答應就不讓我走了？”
于霁還真的點頭：“嗯，不說清楚不讓走，拒絕我的話，也不能走。”
“好啊，那你先給我說說，那張照片是怎麽回事？”
于霁臉色一變，忽然往後退了退，眼裏閃了下，躲開了許知夏的注視：“什麽照片？”
“你又裝傻，你看，你連這些都不肯給我說清楚，讓我怎麽能接受你。”
于霁皺眉，一臉幽怨地看着許知夏。
她就是故意的。
“先松開，我不走。”
于霁這才松了手，望着許知夏：“那你去哪？”
“去找藥箱，幫你擦藥。”許知夏彎腰，在于霁的傷口上按了一下，聽到于霁悶哼了一聲，這才道，“這麽帥的一張臉，留下傷口多難看啊！”
許知夏找到藥箱，翻出藥水，又找到棉簽，這才對着于霁揚了揚下巴，示意他把臉靠過來。
于霁乖乖地照做了。
許知夏拿着棉簽，一點一點地在于霁的傷口處擦上藥水，非常認真，動作也是輕得不行。
于霁定定地看着許知夏，視線一直追着她，沒有移開片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