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親事
親事
連十便是南山神。
其實我也納悶過，像南山神這樣一個糙漢爺們兒怎的就起了這麽一個如此風雅的名字？
很明顯，名不符實。
連十走到我跟前，朝我伸出一只手，然後毫不留情地在我臉上捏了捏：“哈哈！子兮，你這臉是怎麽了？”
我疼得龇牙咧嘴，眼睛重新眯成了一道縫：“哎，疼，你小子還不松手？！”
連十笑得歡快，全然不在意我疼得扭曲的一張臉：“你這模樣群我瞧着……”他頓了頓，目光一收然後綻放出一個更加誇張的笑，“瞧着十分好笑，哈哈！”
……
拍開連十的手，我冷眼瞧着他。當然，因着自己的臉實在腫得厲害，也不曉得那被擠成一道縫的眼中露出來的兇光他有沒有看到。
半晌，瞧着連十沒有半分要停下來的意思，我冷冷道：“你笑夠了沒？”
笑聲戛然而止。
連十收回手，在空中畫了個圈，一道銀光落在我面上，頓時，整張臉痛感少了許多。
我伸手捏捏那仍舊腫得老高的臉，不疼。
戳戳嘴，也不疼。
“哈哈！連十，還是你夠義氣 ！”
連十“切”了聲，在我邊上坐下：“子兮，看你在凡間過得這般，我作為你的好友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我不說話，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連十也不同我客氣，直接仰頭灌下。
“你在這凡間經歷的事我本不該插手，只是……”連十裝模作樣嘆了口氣，“誰讓我重義氣見不得你受苦，所以本仙決定私自留些仙力給你，雖然仙力不多卻也夠你在凡間用的了。”
那一刻，我承認，我有些感動，一顆心晃得有些厲害。畢竟，北微給的那微弱的仙力根本沒什麽用處。
“連十……”
他瞧我這般，直接擺手跳開：“哎，子兮，你若是這般我可走了？”
我趕緊正襟危坐，拿着一雙米粒眼瞧他。
被我這模樣逗笑，連十搖頭，無奈伸手在我身上一晃，一道銀光閃過，随即那道銀光消失不見。
從石凳上站起來，渾身是前所未有的輕盈。晃了晃手腕，一道微弱的仙光時隐時現，我心中大喜，嘿然一笑：“連十，謝了！”
連十又倒了杯茶灌下，轉身離開：“時辰不早了 ，我還有有差事要辦就先回了。”
“回吧，回吧。”我龇牙一笑，“路上當心。”
連十遞給我一個不屑的笑，騰雲離開。
感受到體內湧動的仙力，我扯起嘴角欣然一笑。
半月後，紅腫的面皮終于徹底消腫。
這些日子面皮雖然腫着，但靠着連十給的仙力也沒覺得有多疼。
“少爺，今日岱少爺約了表少爺去城郊狩獵，少爺不去麽？”
“城郊狩獵？”我眉心皺了皺，“就他們二人？”
阿北點頭：“嗯。”
宣紙上落下一大滴墨水點子，墨跡迅速暈染開去。阿北看我愣神，上前提醒我：“少爺不去麽？”
我将毛筆擱在筆架上，擡頭看了眼冷清的院子，心裏多少有些不快。以往，但凡北微外出總要拉上我，這一次，他特意約了晉塵，莫不是對晉塵真的動了心思？不好！北微這厮要壞事！
“少爺，還去麽？”
回頭 ，對上阿北詢問的目光，我沒什麽表情，直接出了院子。
阿北從後頭跟出門來：“少爺這是要去哪兒？”
“去城郊狩獵。”我頭也不回地跨】上馬背，雙腿夾緊馬腹揚塵而去。
阿北似乎在身後喊了句什麽，我沒怎麽聽清。
京城城郊，有片偌大的樹林，平日裏有不少世家子弟相約來此狩獵。我思前想後也想不出除了此處城郊還有什麽旁的地方可以狩獵，索性直接騎馬來了此處。
到時，林子裏沒什麽動靜。
沒人？
騎馬在林子裏轉了幾遭，果真無人。
難不成兩人沒有來此狩獵？那是去了何處？
我不死心，騎着馬在樹林子裏轉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日頭西下也沒瞧見半個人影。
或許，城郊還有什麽旁的獵場我竟不知？
不能啊！在凡間這十六載，作為當朝宰相的獨子我什麽地方沒去過，據我所知，京城城郊的确只有此處一處獵場。
眼看着天色越來越暗，我終于放棄打算騎馬原路返回。
因着天色太暗，我一時沒留意被個樹杈子擋住從馬背上直接摔了下來。
一張臉朝下，摔了個天昏地暗 。
踉跄着從泥坑裏站起來，臉上的污水拴着頭發絲兒一滴滴啪嗒啪嗒落在地上。
……還真是出門沒看黃歷……倒黴得緊……
本想着自己這般已經夠狼狽了，不曾想更狼狽的還在後頭。
當我牽着馬出了樹林，迎面走來兩個人。那兩人各騎着一匹駿馬，朦胧月色下兩人英姿灼灼。
那兩人正是北微晉塵。
一張面皮險些挂不住掉在地上，我牽着馬轉身就要往樹林子裏鑽，身後一個不大不小的聲音飄進耳洞：“子兮，是你麽？”
是北微那厮。
我咬牙，打算裝聾繼續往樹林裏鑽。
“子兮，你這是怎麽了？”又是北微的聲音。
後槽牙被咬得咯咯作響，我回頭，用力瞪了北微一眼。約摸是因為自己臉上全是泥的緣故，北微對上我憤然的眼神沒什麽反應。
晉塵翻身下馬，往我這邊走來。北微也下了馬，奇怪的是，他分明是在晉塵後頭下的馬，卻先晉塵一步走到我跟前。
北微個頭比我高些，眼下他居高臨下将我瞧着，眼底挂着層若有似無的笑：“子兮，你怎的來了城郊？”
當然是不放心他帶着晉塵獨自外出狩獵，誰知他會随心做出什麽事，左右此次下凡是來助晉塵成家立業的，北微若是執意要插上一腿，此事可就難辦了。
胡亂擦了擦臉上的污泥，我龇牙笑了：“我看今晚月色皎潔特來此散心。”
“散心？”北微随意一笑，伸手在我臉上擦下一塊泥污，順帶着将那泥污在指尖撚開，“帶着一身的污泥散步，子兮，你這癖好倒也算獨特。”
“啊……啊哈哈……”我強撐着面皮抖出個笑，牽着馬出了樹林。
“子兮，我陪你回去。”是晉塵的聲音。
“不必，我有事先行回府，你們随意。”我背對着他們說完這話徑自離開。
風在耳邊呼呼刮過，我邊駕馬邊抹臉上的泥污。擡頭看看頭頂的月亮，驀地眼眶有些發酸。
真是自作自受，北微他想做什麽由他去做好了，若是出了什麽岔子他自己擔着就好，自己又何必操】這閑心？
果然是多管閑事自找苦吃。
回了陸府，遠遠的就看到阿北在門口候着，瞧我回來立即迎了上來：“少爺！你可回來了！”看清我的模樣，阿北驚得瞪大了眼，“少爺，你這是怎麽了？”
将缰繩丢給府上的家仆，我沒什麽說話的興致直接擡腳進了院子。
阿北緊跟着我進了院子：“少爺，你這又是怎麽了？”
“阿北，你不是說晉塵和北微去城郊狩獵了麽？為何兩人到現在才出現？”
“少爺，今日你走得急想來是沒聽完我的話，表少爺和岱少爺本就是打算今晚去狩獵的。”
前進的步子猛地頓住，我緩慢回頭，迎上阿北無辜的目光，心中越發憤然：“你說什麽？”
阿北被我這目光吓到，白胖的臉不由往回縮了縮：“少爺走時我還在少爺身後提醒來着，想來……“瞧我眼中噴着怒火，他一張臉縮得更厲害了，聲音也小了不少，“想來是當時少爺沒，沒聽仔細。”
原來，當時阿北在我身後喊的便是這個。
被阿北這句話噎住，我無奈轉身徑自去了房中。
阿北跟着就要進屋，我冷冷抛出一句話：“本少爺要沐浴，去準備吧。”
半晌，房外響起阿北蔫蔫的聲音：“是，少爺。”
兩刻鐘後，我躺在暖乎乎的浴桶中閉目養神。正值我睡意漸濃之時，房門被人敲響。
來人在房門上敲了敲沒有說話，他不說話，我也懶得搭話。
少卿，那人再次敲響了房門：“子兮，你無事吧？”
聽出是晉塵的聲音，我胡亂擦掉臉上的水珠，道：“原來是晉塵啊，放心，我無事。”
“無事便好。”
我咧嘴笑笑：“因我正在沐浴不方便讓你入內，望你見諒。”
晉塵似是笑了：“無妨，那你好生沐浴我就不打擾了。”
“好。”忽地記起有事要問晉塵，我趕緊将他叫住，“對了，不是和北微去城郊狩獵了麽？怎的這麽快就回來了？”
晉塵頓住步子：“北微說身子不适我們便先回來了。”
身子不适？北微這個理由也就能拿來騙騙這些凡夫。他一介天庭帝君能有什麽身子不适？
“那倒是可惜了，也罷，以後若是你想去狩獵我也可以帶你去。”
“此話當真？”
隔着門框我看不到晉塵的表情，但憑感覺他似乎對我這提議頗有興致 ：“嗯，當真。”
“好，那一言為定。”
“嗯，一言為定。”
半夜再次被凍醒，只不過這一次不是在屋頂上。
入眼，是司命堆滿笑意的一張臉。
面皮皺了皺，我揉揉演講站起來，周遭是成片的浮雲：“司命這麽晚帶我來這雲頭有何貴幹？”
聽出我話中的不悅，司命笑着上前來扶我：“子兮聖君有所不知，這些日子我瑣事纏身實在是難以抽空過來一趟，若有怠慢還請聖君見諒，見諒哈。”
我往後退出一步，朝着司命陰恻恻一笑：“司命掌世間命簿自是忙得緊，不過，這助仙友渡劫也是個緊要事。當初，司命同我說這凡間的差事便是助晉塵成家立業。可依我看，晉塵生得一表人才家世又好，以後成家立業自是不在話下，沒什麽好幫的。我看，不如司命重新給我尋個旁的差事好了。”
司命聽我這話，面上的笑僵了僵：“晉塵生得一副好皮相是不假，可以後要成家立業也着實不易，定是需要聖君相助的。”
我有些懷疑看向司命：“此話當真？”
司命點頭點得迅速且利索：“自是當真。”
“既然司命如此說那這差事我繼續做便是，只是，司命難得來凡間跑這一趟怕是還有什麽別的事要吩咐吧。”
司命嘿嘿一笑：“吩咐算不上，只是來提醒一下聖君既然已經見到了歷劫的仙友就要開始有所行動了。”
我皺眉：“什麽行動 ？”
“自然是助晉塵成家立業。”
“晉塵今年只有十六，他年紀尚輕此事稍微緩緩也不妨事吧。”
司命眼角抽了抽：“晉塵年紀是不大，可有些事總要早些勸着好一些。”
我實在不知自己要勸些什麽，俗話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待晉塵再大些府上來提親的人自然不會少，有什麽可勸的。雖是這般想，為了安撫司命我還是點頭應下：“既如此，此事我會看着辦的。”
轉身欲走，司命忽地握住我的手腕。我皺眉不語，半晌，司命将手從我手腕上挪開，嘴邊蕩出個看透一切的笑：“看來，早已有仙友先我一步關照聖君了。”
我心頭一僵，司命這是察覺到了自己體內的仙氣？
“不過也無妨，聖君有些許仙力傍身在凡間也過得輕松些，只要不做出違反天規的事有些仙力也是無礙的。”
我冷笑：“我過得輕松與否估計司命并不在意，左右北微帝君過得好才是正事。”
司命是何等的精明，他頓時領悟我話中的意思，扯着面皮幹笑幾聲：“啊哈哈，聖君真會說笑。北微帝君帶着仙力下凡一事是玉帝授意，此事我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奉命行事而已。”
我漾出一個無比紮眼的笑：“既然玉帝如此看重北微帝君，不若将這差事讓給北微帝君來做吧？”
“子兮聖君且慢。”司命喊住我急出一腦門子的汗，“其實我也覺得此事做得有失偏頗，不如這樣我将聖君的仙力恢複至五成，這樣一來聖君在凡間辦差也輕松些。”
即使司命不給我半分仙力，這差事該該辦還是得辦。說不辦這差事只不過是圖個口舌之快，我若不幹，玉帝定會派人将我給拎回來。左右這次能要回些仙力，想想也不算虧。
“此事便依司命。”
回了陸府，天已漸亮。
遠遠瞧見一人，那人穿了件素色袍子站在陸府後院的屋頂上，仔細瞧瞧似乎是我房間的屋頂。
那人負手立在風中，一雙眸子默默望着遠處。
是北微？
他身後扔着幾個空酒壇子，他這是來我屋頂喝酒了？
我停在雲頭遠遠瞧着北微，他靜靜站在那裏，目光很是平靜，似是無悲無喜。奇怪的是，他分明看起來英氣潇灑，我卻莫名覺得他身上帶了幾分落寞。
北微又在屋頂站了一會兒才寬袖一拂消失在晨色之中。
北微怎的這般奇怪？
晚些時候北微帶了幾壇酒過來找我喝酒，我将面前的畫收起來放進畫缸：“我身子不适這酒怕是不能喝了。”
北微挑眉看我：“身子不适？怎麽回事？”
起身走出書房，外面日頭正好，我仰頭看着空中的雲朵：“其實也不算是身子不适，不過心情欠佳，不想喝罷了。”
北微忽地笑了：“難不成是因為昨日沒叫你狩獵你在同我鬧別扭？”
我睨了他一眼不說話。
北微瞧我果真心情不好也未多問，他默默擡腳走到我邊上同我一起站着。
“北微，昨日我見過司命了。
“嗯，說了什麽？”
我咧嘴蕩出個不大不小的笑：“沒什麽特別的，大意無非是提醒我莫忘了凡間的差事。”
“嗯。”
想起這幾日北微對晉塵前後态度的轉變，我覺得有些事還是問清楚好些：“北微，你可是對晉塵起了凡心？”
北微的目光同我的對上，他嘴角往上勾了勾，然後擡手在我們周遭結下一道仙障：“此話何意？”
我無所謂笑笑：“什麽意思你應該比我清楚。”我側頭看向北微，“你只需同我說你有沒有動那般的心思便好。”
北微順也不順将我瞧着，目光裏似有暗流湧動。
一陣微風拂過，帶起陣陣花香。那花香肆無忌憚撲面而來，一時間我竟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是。”
聽他說出口的那一順，毫無緣由的一顆心晃了晃。我笑了，笑得有些大：“我和帝君是來凡間辦差的，斷不能因為凡塵之事耽誤了差事，帝君還是克制些的好。”
北微含笑将我瞧着，到了最後，終是沒能再笑下去：“好。”
“我要出門去買些物什，今日帝君既然想在此飲酒那便随意好了。”
擡腳走出沒幾步，北微将我叫住：“昨日你去城郊樹林是因為挂心晉塵還是旁的什麽緣由？”
我笑着搖頭：“自然是擔心你對晉塵做出些什麽不合宜的事來。”
北微沒再多說什麽，我轉身出了院子。
這一趟出門不過是買些尋常物件，不曾想這一逛就逛到了晚上。阿北跟在我後頭，一張圓臉有些扁：“少爺，東西也買得差不多了，咱們還不回麽？”
我在前頭走着沒有要停下的意思，阿北雖不情願卻也不好再多說些什麽 。
回府時，又是星子漫天的光景。
吩咐阿北将物件放到書房，阿北瞧我心情不好，面露遲疑：“少爺，你沒事吧？”
我咧嘴朝他蕩出個笑：“你少爺我能有什麽事？收拾好東西就去歇着吧。”
“那少爺呢？”
“我在院中站會兒就回房歇了。”
阿北點頭退下。
轉動手腕，手心浮上一抹銀光。銀光在夜色中閃着好看的光暈，周遭的一切能隐約瞧出個大概。
我平靜瞧着手心的仙光，漸漸的竟出了神。
來凡間辦差多次，從來沒有一次同這次一般讓人勞心費神。
究竟為何如此，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北微這厮一向以惹惱自己為趣，他這次若是真在凡間惹出什麽禍事于自己也未嘗不是樂事一件。
可不知怎地，知道他對晉塵動了凡心自己心中竟如此不安？
我到底是在擔心自己的差事還是在擔心北微闖禍，自己也說不清楚。
剪不斷理更亂，我手心一揮，兩壇北子青出現在石桌上。
拎起酒壇子仰頭灌下一口，有些澀。
這酒一向甚合我意，今日喝着怎覺得好像也沒有那麽好喝。
連續咕咚幾口入肚，一壇酒已去了大半，我面皮發熱有了些許醉意。
朝着月亮長嘆一聲，這凡間的差事還真是讓人頭疼。
一壇酒見底，我撈起邊上那壇繼續喝。
“酒多傷身。”一只手覆在我手上，“這般難受可是遇到了什麽煩心事？”
晉塵在我邊上坐下，拿起酒壇子也喝了口。都是拿着酒壇子喝酒，但晉塵做這動作竟出奇得讓人賞心悅目。
我扯扯面皮：“這麽晚了，你怎的還不睡？”
晉塵好笑将我瞧着：“你不是也沒睡？”
打了個酒嗝，我伸手去拿晉塵手中的酒壇子：“睡不着，喝些酒解解悶。”
晉塵握着酒壇子的手沒有躲卻也沒有松，我這手伸過去剛好落在他手背上。隐約中，我覺得他的手仿佛僵了僵。
“子兮，若有心事可以同我說。”
我醉眼迷蒙看向晉塵：“和你說？”
“對，和我說。”晉塵說着，伸出手将我的手收進掌心。
我胡亂笑笑：“好，晉塵，我問你，家裏可有給你應下一門親事？”
他的手頓了頓将我的手握得更緊了：“不曾。”
“為何？”
我這般問晉塵似乎很是詫異，不多時，他溫潤一笑：“伊人非我所願，又何必強求？”
言下之意是沒有自己中意的女子。
我抽出手拍着自己胸脯保證：“無妨……此事……此事包我身上，我定能幫你尋個如意妻子。”
“不必……”
“哎。”我截住晉塵的話頭，“我們兩人這般親近，你同我無需客氣。”
“可是……”
我将手指堵在晉塵唇間做了個“噓”的動作，借着醉意咧嘴一笑：“不必……不必同我客氣……”
第二日，我吩咐浮生外出探聽消息，看看還有哪家達官顯貴的女兒不曾定下親事。層層篩選下來，只剩下五六戶人家的女兒不論是從品行還是從外貌來說都還說得過去。
吃完飯的光景，我拿着一卷畫像去了晉塵的院子。
瞧見院中坐的人是誰，我眼角不禁皺了皺：“北微，你怎的在這裏？”
北微伸手往晉塵碗中夾了一塊魚肉：“我來這裏自然是來蹭飯的。”
“子兮，你來了便一起吧。”
我笑着點頭，在晉塵邊上坐下。他瞧見我手裏的畫像，有些疑惑：“子兮，你手裏拿的什麽？”
我得意咧了咧嘴：“自然是給你張羅的成親對象。”
夾菜的手忽地頓住，晉塵面色不大好看：“我年紀尚輕，這些事還是以後再說吧。”
莫不是我問得太過直接晉塵有些不自在？我朝着北微擠眉弄眼一番，北微似是恍然大悟：“晉兄，你不妨先看看再做決定。”
“不必。”晉塵放下筷子，“此事以後莫要再提。”
我急了，張羅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挑出幾個入得了晉塵眼的，他看也不看便給否了，有些心塞：“晉塵，你先看看，若是不喜，我再替你去找。”
“子兮。”晉塵站起身來，清潤的眉心緩緩皺起，“此事以後莫要再提。”
“晉塵，不管如何，這畫像我都帶來了你就先瞧瞧這畫像上的姑娘合不合眼緣，如何？”
晉塵二話不說，轉身便要回房。
我一時心急，拽住他的袖子：“晉塵，你先看看嘛。”
他的目光落在我手上，聲音驟然冷了幾分：“子兮，你這般為我着想我心甚喜，不過，眼下我無心親事，還是不要耽誤他人的好。”
“可你都十六了，也不小了。”
“子兮與我同歲，不也沒成親？”
我被噎住，他說得是實話我無從反駁：“那你想什麽時候談婚論嫁？”
晉塵定定看了我一眼，半晌才道：“約摸要待到子兮成親之後。”
“這又是為何？”
晉塵不再多說什麽，轉身回屋。
我站在院子裏，心中甚堵。
許久，身後一個聲音傳了過來：“晉兄這番話似是別有深意啊。”
我回頭盯了北微一眼，北微的目光難得變得糾結起來：“聽他的意思，你若是不成親他便不會成親。”
聽出他的言外之意，我連忙往後退出兩大步：“哎，你打住！你可別想給我安排什麽親事，此事免談！”
北微幽幽一笑：“你既然不願意，那此事就只能慢慢來了。”他裝模作樣嘆了口氣，“只是啊，看晉塵那态度估計此事短時間內是沒什麽進展了。”
他起身要走，我立馬擋在他面前：“北微，你不是說對晉塵動了凡心麽？今日你我商量給晉塵尋門親事，你怎的這般爽快？”
北微幽幽一笑：“誰說我對晉塵動了凡心，我不過是看他性子比你溫和多和他走動走動。”
我急了眼：“不是你自己同我說對晉塵動了凡心的麽？！”
“我是動了凡心。”北微慢條斯理繞過我，唇邊帶着一股子高深莫測的笑，“不過又不是對晉塵。”
“不是對晉塵？”
看着北微逐漸遠去的背影，我心中疑惑重重。
北微既然動了凡心，不是對晉塵，那是對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