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頭蓋骨

頭蓋骨

這來尋我的姑娘不是旁人，正是宋木青的妹妹宋紫嫣。

巷子口，我同宋紫嫣面對面站着，眼角擠出抹謙和的笑：“不知宋姑娘來找在下所為何事？”

宋紫嫣的目光往我身後轉了圈，我自是知道她看的是何人。

“陸公子。”宋紫嫣欲言又止，白裏透紅的臉上看着有幾分糾結，“想必你也知道宰相大人和家父有意讓陸宋兩家結親。”

我點頭。

宋紫嫣頓了頓似在斟酌着用詞，半晌，她清秀的一張臉突然變得通紅，活脫脫是那五月的櫻桃，小女兒家特有的嬌羞展現得分明透徹：“不瞞陸公子，其實我心裏早已有了中意之人。”

說完這話，少女懷】春的小眼神又往我身後掃了掃，宋紫嫣這個眼神一掃而過，不甚明顯。可即使不怎麽明顯還是被我一雙火眼金睛給捉了個正着。

我心中長嘆一聲，事實果真如我猜測得如出一轍。

說完這番話宋紫嫣瞧我沒什麽反應，一雙手局促攪在一處，手裏的帕子都皺作了一團：“再說……再說……陸公子……不是不喜歡……不喜歡……女子麽？”後半句話說得聲若蚊蠅，像是生怕吓到我一般。

陸兆天雖然答應将自己的婚事往後延遲，但從宋紫嫣的話可以推斷出他那老爹顯然沒有打消與宋家聯姻的念頭。如今，我自己聲名狼藉，卻還拖拉着這麽一樁婚事，此事的确是自己連累了宋紫嫣。

“宋姑娘，此事的确是我的過錯。宋姑娘放心，回府之後我定會規勸父親盡早解除這樁婚事。”

宋紫嫣眼底一抹亮光忽地閃現，歡喜的笑容很快在她青澀的小臉上暈染開來。她話雖是對我說的，目光卻牢牢粘在我身後那人身上：“紫嫣在此謝過陸公子。”

我恭敬一禮，溫和笑道：“宋姑娘客氣了。”

“既然此事已經說開那我也不便多做逗留，就先回了。”宋紫嫣紅着臉又往我身後瞅了瞅，聲音溫柔得都能滴出水來，聽得我一顆心都晃了晃，“表哥，你能送紫嫣回府麽？”

北微從我身後往前頭靠了靠，不急不緩擠出一個字：“好。”

宋紫嫣一張小臉上迅速騰上兩抹紅暈，不知道是過度緊張還是過分歡喜她手裏的帕子拽得更緊了：“多謝表哥。”

“車夫就在巷子口候着，我這就吩咐車夫送你回府。”

“表哥不送紫嫣回府麽？”顯然，人家姑娘不樂意了。

北微溫和一笑，露出一排整齊又瑩白的牙齒，看得我老臉抽了又抽：“我還有事就不去了。”

“我可以等表哥，表哥可以辦完事再送紫嫣回去。”

我一臉頗有深意的笑瞧着北微，北微只當我是空氣，對着宋紫嫣依舊是輕聲細語，俨然一股子長輩做派：“紫嫣，你一個姑娘家在外面久了舅父舅母會挂心的，還是早些回吧。”

“可是，表哥……”

“哎。”北微伸手拍了拍宋紫嫣的腦袋，“紫嫣，乖，不要讓表哥為難。”

也是怪了，北微那拍頭的動作做下來宋紫嫣立即變得乖巧又聽話：“紫嫣都聽表哥的。”

馬車漸漸遠去，北微收回目光轉而望向我：“怎麽？你有話要說？”

我胡亂笑笑，拿手指戳了戳北微胸口：“哎，北微，你小子豔福不淺吶。”

北微瞥了瞥戳他胸口的手指，嘴角的笑大了些：“你想說什麽？”

“說什麽？”我揶揄一笑，直接攬過北微的肩，迫使他的頭往我的方向靠了靠，“你就沒發現你這表妹對你有什麽不同？”

北微挑眉，繼而面上浮現一抹得意之色：“這個，我自是曉得。”

“所以說啊，你小子豔福不淺吶。”

北微忽地轉過臉正對着我，他朝我靠近幾寸，唇邊的笑不知在何時已消失殆盡：“不是我想要的豔福，又有什麽用？”

他這話說得矯情，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宋紫嫣大家閨秀生得也算清秀端莊，配得上你，你還在這兒挑三揀四的。”

我轉身欲走，一道身上仙力轉過，北微又将我硬拉了回去。他一手握住我的手腕，看過來的目光分外認真。我心下一驚，四下瞧了瞧，趁着無人經過趕緊結了道仙障：“北微，你又在抽什麽風？”

北微一雙眸子幽深，認真看着人的時候靜若幽潭卻又會無端引得人心中波瀾四起。搭在我手腕上的手收了收，北微的臉驀地靠近，聲音是難得的正經：“若是我中意的人，我自是不挑。可惜，她不是。”

我很想問一聲“既然她不是那誰是”可思慮半晌終是沒能問下去。

“你就不想問問我中意的是何人？”

北微果然有了心儀之人？我迅速将天庭幾千幾萬個仙女仙仆過了一遍，可惜還是未尋到什麽蛛絲馬跡。

“不！”這頭擡得有些猛，竟直接撞上了北微的頭。兩顆頭蓋骨撞在一處，先是悶聲一響，然後便是痛感肆意蔓延，“北微，你靠我這麽近作甚？！”

北微将手抵在我的額頭，一道靈力自他指尖流出，很快，頭就不那麽疼了。

我擡頭看向北微，觸及他額頭上腫成個花生的紅印子，心裏有幾分詫異：“北微，你不疼麽？”

北微收了仙力，修長的手指在我額頭上碰了碰，确認那紅印子消了腫才開口，只是聲音竟比方才同宋紫嫣說話時還要柔和了幾分：“還疼麽？”

天庭上下幾千年，自己何時見過北微對自己這般？我訝然看他：“北微，你沒事吧？”

莫不是磕了頭蓋骨，磕傻了？

北微淡淡笑了，轉身往巷口走去：“你既無事，我便無事。”

落日西下，日光金黃，将北微的影子拉得細長，我望着他的背影，心口處有些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