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宋楚雲這番話當真是暖到了唐恬的心,他不比那些從小無父無母一個人長大的可憐孩子,可縱使他有父母弟妹,那些人卻從未好好待過他。
他娘親過世的早,懷他的時候阿爹被鎮上一個家境殷實的小姐看中,非要阿爹休妻再娶。結果阿娘受驚過度,艱難生下他後就大出血身亡。
阿爹要面子,見發妻因為外面的女人鬧事而死,不肯把剛出生的唐恬送回娘家。
後來那女人終于得償所願,然而嫁進唐家她才知道,那個看似老實巴交的丈夫不僅脾氣極差,還愛在外沾花惹草。
生下一兒一女後,家裏的存錢全被丈夫拿去花樓喝了酒,自家補貼來的錢也被他眼高手低盲目投資虧得一塌糊塗。
這些怨氣被後娘全數算在了無辜的唐恬身上。
農戶人家不養閑人這話就出自于後娘,家裏三個孩子,二弟唐濛以後是要繼承家業的,怎能拘泥于日常瑣碎的小事。
三妹唐悅是個姑娘家,後娘自己受了找錯男人的苦,自然舍不得女兒再重蹈覆轍。于是打小便将唐悅嬌生慣養,如今性格驕縱不是個好惹的善茬兒。
親生的孩子百般呵護,等到唐恬這兒就什麽都不剩了。要是硬說後娘留給他的,那就只有幹不完的髒活累活和受不盡的偏頗委屈。
宋楚雲肯設身處地為他着想這是唐恬沒料到的事。畢竟他們相處時間甚短,而他也不覺得自己有那麽幸運,能被傳言裏的惡霸溫柔對待。
可就是那個遭村民們嫌棄厭惡,在背後指指點點連話都不願意當面說的壞人,真的通過某些細節,給他帶來了熱愛生活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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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茁壯成長的芽苗菜,宋楚雲在柳豐村樹立口碑的計劃就可以正式提上日程了。
他把割下來的第一茬嫩苗分成了三份,首先便去了村長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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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村子裏村長的地位無疑是最高的,要是能拉攏到村長,其他村民多多少少也會為此給點面子,至少不會排斥的這般明顯。
宋楚雲搜索了下記憶,原身記憶裏的村長是個精瘦的小老頭兒。想來原身和這人打交道并不多,屈指可數的幾次好像都是村裏開大會讨論如何驅逐他。
.....這就有點尴尬了。
宋楚雲摸摸脖頸,給自個兒做了一番思想工作後,還是硬着頭皮去了村頭一趟。
村長家當屬是整個柳豐村最豪華闊氣之首了,一圈精修木栅欄圍成的院子,裏邊曬了幾大簸箕的玉米棒。四五間紅磚房屹立不倒,和其他村民們搭蓋的茅草瓦屋是不可相比的。
院子裏一個模樣嬌俏的小姑娘正在掰玉米粒,那削蔥一般的手指稍一用力,顆顆圓潤飽滿的玉米就掉落在了簸箕裏。
宋楚雲身量遠高于木栅欄,因而不用踮腳就能看清院子裏的境況。
“叨擾了大妹子,勞駕問一下,村長在家沒有?”
那姑娘聞聲擡起頭,只掃了一眼臉就變了色:“你又來幹什麽?我都說了,我對你沒興趣,能不能別三天兩頭的來騷擾我?”
宋楚雲:“......”
“你誤會了,我是來找村長的,我這——”
“喲,這不是姓宋那小子麽?怎麽,又來找我們家梓歡啦?”
宋楚雲聽見聲才看到院子邊還站了個膀大腰圓的漢子,眉眼和趙梓歡有三分相似。他記得那是村長家的老二,趙梓歡的親二哥。
原身對嬌俏可人的趙梓歡很是上心,在強娶唐恬前總愛纏着她不放。可村長家的幺女怎會看得上個不學無術的惡霸,是以每每相見,她都對姓宋的沒什麽好臉色。
宋楚雲又一次吃了原身帶來的虧,無奈之下只得強撐笑意:“我真是來找村長的,家裏養了幾茬新鮮的芽苗菜,便拿了一部分來給你們嘗個鮮。要是吃了覺着好,等下一茬長起來我想請村長幫幫忙,讓我在集市上租個攤子做點小買賣。”
趙慶豐狐疑的看着宋楚雲,他是不信惡霸能改邪歸正,正兒八經想要做生意來維持家用。再看那鮮嫩的芽苗菜,好處是實打實的,就是那到底是為着什麽還得細思。
“別打量我不清楚你的用意,我們家梓歡剛及笄,村裏哪個男人不是愛慕着惦記着?區區一把芽苗菜就想俘獲她的芳心?別說她不答應,就是我這做哥哥的也不可能答應!”
趙慶豐義憤填膺,看上去十足是為自家小妹出頭,實則早就暗戳戳收好了宋楚雲遞過去的芽苗菜。
他常年幹粗活兒的嗓門本就大,加上對惡霸不待見,毫無收斂的呵斥引得路過村民紛紛頓足看熱鬧。
趙梓歡臉皮薄,哪裏受得住村民們指點笑話,當即就紅了眼眶。
在屋裏忙活的村長媳婦兒也被動靜驚了出來,瞧見幺女委屈的要哭,忙把人摟進懷裏:“我的心肝兒肉,這是怎麽了,快給娘說說,娘去替你出氣。”
趙梓歡聞言愈加哽咽的起勁,還拿眸子狠狠剜了宋楚雲一眼。
單純來找村長為發家致富打點關系的宋某人:“.....”這年頭想發個財就這麽難嗎?
眼瞧看熱鬧的村民們越來越多,宋楚雲覺得還是趁早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的好,否則再待下去不知這一家子除了登徒子還會給他安上什麽奇怪罪名。
橫豎芽苗菜是給了,好壞總得等人吃過再做定論。
宋楚雲無視那些向他投來的目光,在一衆村民的閑言碎語中大步走遠。
身後依稀傳來幾聲唾棄怒罵,內容無非是趙梓歡斥責他不要臉,貪圖美色對自己死纏爛打。而趙家的哥哥阿娘則自責把她養得太出挑,以至平白招來蒼蠅蚊子惹人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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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楚雲離開村長家後沒直接回去,而是進了另一間荒蕪小院。
這家的環境和他家之前相差不多,一個中年喪夫老年喪子的窮苦阿婆獨居,小院必然是荒蕪潦倒的。
“雲雲來了?”那阿婆一見宋楚雲倒是喜笑顏開,佝偻着身子,滿臉皺紋的老臉上仿佛都有了點兒生氣。
“阿婆,叫我小宋或者楚雲不行麽?雲雲....聽上去像個姑娘家的名字啊。”
宋楚雲笑的無奈,一進小院就開始熟稔的幹活,挑水砍柴,除灰灑掃。
這是村裏離他最近的一戶人家,只是地段住的比他還要偏,幾乎已經在山腳下了。
阿婆的丈夫年輕時被拉去充軍,之後就杳無音訊,直到數十年後才傳來戰死的消息。阿婆獨自拉扯兒子長大,可惜村裏早些年發了次大水,兒子為幫村裏修橋,不慎落水身亡。
她一個人孤苦伶仃,村裏人便三不五時的給她送些菜來,每家還輪換着安排壯年砍柴挑水,幫助老人家艱難度日。
原身一向在鎮上瞎混跡,也沒人把照顧老人的事寄托在他身上,為數不多的一點交集還是因為原身和阿婆的兒子有發小情誼,偶爾手頭上有了閑錢也會來探望一二。
宋楚雲搜尋到這點記憶就将其重拾了起來,一則是老人家對他不錯,每次來都願意塞點蔬菜瓜果給他帶回去。反正砍柴挑水是舉手之勞,他既成了原身,合該為阿婆盡點心意。
二則給阿婆送飯菜的基本都是村裏的夫郎或娘子,這些人私下最愛聚衆聊閑天,有她們幫忙做宣傳,宋楚雲就不愁口碑樹立不起來了。
“別太累着,來,雲雲,你周嬸娘前兒給我送了點香瓜,我留了幾個給你帶回家去吃。”
阿婆笑眯眯把瓜塞到宋楚雲手裏,見他額上有汗,又扯起袖子給他擦。
“我這裏的水和柴火都夠用的,你不用隔一天來一次,要是累壞了身子,家裏的夫郎可怎麽辦呢?”
宋楚雲因老人家堅持的‘雲雲’粲然失笑:“每次來您都給我送吃的,這我怎麽好意思。剛好家裏養了芽苗菜,我給您也留了一茬,好吃就跟我說,下次還給您帶。”
阿婆聞言臉上的褶子笑出更多了:“我一個老婆子吃不了幾口,你多給自己留點就是。如今娶了夫郎,你千萬對人家好點,可別欺負他。”
宋楚雲含笑應聲,轉頭把才挑來的水給倒進大缸。
目睹這一場景的周娘子驚的嘴都張大了,顧不得放下手裏的飯菜,先嚷嚷道:“不是我說,李阿婆,這瓜是我在田裏精挑細選來的,自己還沒舍得吃呢,您怎麽就給了他了?”
宋楚雲側目,只見周家娘子豎眉掐腰,兩片嘴唇高高挑起,滿臉都是尖酸刻薄的嘲諷。
不等宋楚雲開口,周娘子瞪過來:“什麽娶夫郎,我家恬哥兒分明就是被這惡霸給強搶了去的!要不是他,恬哥兒嫁給隔壁村的王屠子,少說聘禮也能有十斤豬肉,這下好了,到手的肉算是打水漂了!”
宋楚雲聽她這般說,就知這人便是唐恬的後娘。
論理成親後三日要回門去見老丈人和丈母娘,卻不等他上門,竟是在這裏偶遇了。
那周娘子白白少了十斤豬肉的進項,一股子氣沒處撒,正好宋楚雲撞到槍口上,哪裏還管得了惡霸不惡霸的。
宋楚雲無意和她打嘴皮子仗,又不想這潑婦在這受了氣去找唐恬的麻煩,索性把剩下一點芽苗菜全當聘禮賠給了她。
周娘子為的就是占這點新鮮芽苗菜的便宜,拿到菜這才降緩了點嚣張氣焰。不滿的嘟哝幾句,總算是肯放下碗筷打道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