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定下要贖身這件事, 宋楚雲和唐恬就帶着大金小金去了牙行。
牙行裏守生意的居然還是上回那小哥兒,看見他們進門,便笑着迎上去:“阿齊哥才将還跟我說呢, 今日到租賃期,要我和行裏的幾個漢子上門去領人, 可巧你們就來了。不知這兩個幫工在你們那兒幹的怎麽樣?做事還盡不盡心?”
宋楚雲颔首:“挺好。這次來本該是要還人, 但我夫郎很滿意他們兄弟倆, 想留在家裏繼續做幫工。勞煩問一下,給人贖身的價碼是多少?”
要給人贖身, 那就是做買賣人口的生意了。
阿齊兩眼放光, 打從櫃臺後麻溜蹿出來:“哎喲這位爺, 牙行這邊是我負責, 買小厮這種事兒啊您問我就好了。來來來, 貴客上門怎能站着說話, 願哥兒,還不快去給兩位貴客倒茶來,沒點眼力見!”
願哥兒遭人呵斥一聲, 臉上的笑意淡了些許,他略有點抱歉的沖宋楚雲和唐恬抿抿唇,依言轉身去倒茶水了。
阿齊正是上次聽見光租賃不買人就變臉色的漢子,這般見人下菜, 宋楚雲對他自然沒甚好臉色。
“這位爺,您是要買一個還是兩個都買啊?上回的事對不住,小的不知爺是要把人領回去先瞧瞧脾性, 怠慢了二位, 真是不好意思。”
阿齊見宋楚雲自顧自的給唐恬整理衣擺,渾然不搭理他, 忙賠笑遞茶。那一臉殷勤奉承,不去青樓門口當鸨子拉客當真是可惜了。
“若是兩個都買,價格上能不能給打個折?”宋楚雲徑直看向願哥兒,顯然是不準備把這單生意的好處讓阿齊占去。
不論什麽時代,夥計談成買賣從中拿回扣都是萬年不變的定律。單守着微薄工錢怕是連飯也吃不飽,由此更能激勵夥計們用心對待主顧。
願哥兒只是牙行一位老帳房先生的外孫,平日沒事就來充個人手幫幫忙,即便是談成生意,所得的回扣也沒有阿齊這樣的正經夥計多。
只是宋楚雲給拜高踩低的阿齊臉色看,無意中給他出了口被欺壓的惡氣,這還是很讓他心生感激。
“牙行原沒有這個規矩,但若是您和夫郎誠心買人,小的能做個主,省去他們這兩個月賣身的利錢。”
“去去去.....你能做什麽主,這沒你的事了,該幹嘛幹嘛去,少在這逞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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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齊不滿願哥兒搶買賣,這個月他還沒開張呢,哪能把這現成的好處拱手讓人。
“爺您多擔待,小哥兒到底是小哥兒,都笨嘴拙舌的,能說明白什麽啊。還是我給爺來介紹吧,您有想了解的只管問我。”
阿齊盡想着怎樣讨得宋楚雲歡心,好把這筆生意給談成,不料這不經大腦的話卻得罪了在場所有人。
宋·護犢子·楚雲眼神一涼:“小哥兒都笨嘴拙舌?”
唐·就很兇·恬:“胡說八道!”
大金小金:“我們夫郎也是你配說的?”
願哥兒:“加一。”
阿齊驀然被五雙帶怒氣的眸子環繞,吓得他讪笑僵在臉上,連連搓手道:“小的說錯話了說錯話了!這不是怕願哥兒生疏,說不清楚牙行買賣人的細則麽。”
“說不清楚便慢慢說,我們又不趕時間。”宋楚雲斜眼睨他:“想做生意就讓願哥兒來談,不然人你領回去,我不要了。”
大金小金還真有點怕阿齊犟着來,待看到唐恬沖他們淺淺點頭示意,這才稍微放下心。
也是,年關剛過,來牙行賣身找活幹的人多,肯花錢把人買走的卻少。這麽一大幫子人等着開工錢養活呢,斷沒有為争一時之氣就不做生意的道理。
阿齊管着牙行更是知道賣出人去不容易,聽宋楚雲口氣強硬,只得狠狠剜了願哥兒一眼:“主顧既然瞧得上你,那你就好生介紹把買賣談成,有不懂的立即到後頭帳房問我,別瞎答許些有的沒的,聽到沒?”
“知道了。”願哥兒低低應聲,等阿齊板着臉甩簾子進到裏間帳房,才撇嘴哼了下:“.....總是這個臭脾氣。”
連牙行裏的夥計都要受這種排擠委屈,大金小金在這裏的遭遇就可想而知了。
許是同樣都是小哥兒的緣故,唐恬和願哥兒莫名對上氣場,相互和善一笑,掃去阿齊在時的種種不痛快。
“主顧和夫郎準備好小的這就開始介紹了,這兩個漢子是去年年底進到牙行的,當時賣身的價格是五百文一個人,按定例贖身價格得翻一倍,就是一兩銀子一個人,兩個人共計二兩。”
“贖完身東家拿賣身契到衙門去簽條令,從此仆役歸東家所有,東家可對仆役進行差遣買賣或放還自由身,但不得私自毆打仆役,也不能随便讓仆役傷殘。”
“擁有賣身契的仆役得在衙門登記造冊,每年衙門會按人頭征收一定稅錢。這些仆役不能逃離本家,一旦報給官府,被抓到則要拉去蹲大牢。在賣身契贖回期間仆役必須服從本家的調配,不能做有損東家顏面和錢財的事,違者衙門有權沒收賣身契,将仆役發配為家奴。”
願哥兒倒真怕自己笨嘴拙舌說不清楚,是以條條框框,連買回人去後的注意事項都一一講明。
這些細則總而言之還是為保證雙方權益,限制了東家随意發落下人的權力,也規範了下人自身的行為。
宋楚雲的重點在後面半段,而大金小金就完完全全卡在開頭了。
二兩銀子,這對窮苦農戶人家來說可是好幾年的積蓄。宋楚雲要給他們贖身的誠意他們并不懷疑,可二兩銀子不少了,要是沒那麽多的錢......
“給。”唐恬翻出衣袖裏捂着的兩錠銀子,塞到願哥兒手裏時還帶有餘溫:“這可是全部家當了,幸而剛好足夠。”
宋楚雲笑笑,揉了把他的腦袋柔聲安撫:“千金散盡還複來,要相信你夫君的掙錢能力。”
大金小金聽聞是掏空家底來給他們哥倆贖身,當即感動的一塌糊塗,眼眶含淚,就差沒給宋楚雲和唐恬上株高香以示感謝了。
兩錠銀子換來兩張薄薄的賣身契,宋楚雲看過沒有差錯,就折好紙張交給小夫郎保管。
“恭喜你們脫離牙行,今兒給你們放天假,來了鎮上一趟也進集市逛逛吧。我和夫郎去買點菜,晚上我下廚,算是祝賀你們重獲新生,開始一段全新的路程。”
在儀式感這塊可以永遠相信宋楚雲,他相當理解那種如釋重負,一切從頭再來的感覺。
每個特殊日子都值得特別對待。
一前的今天他剛執行完最後一次任務,從邊境被救護隊擡回國,身披紅旗,于重症監護室內受勳嘉獎,光榮退役。
他不再配以軍銜置身危難,可不論身處何地,始終都不忘懷在平凡小事中汲取溫暖。
這樣的日子本就應該舉杯,舉杯遙遙相敬,敬芸芸衆生,也敬衆生中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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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金小金自來了淮昭鎮便總在為溫飽問題犯愁,還真沒多餘心思在鎮上閑逛過,此刻兜裏揣着這個月剛結的工錢,又贖出賣身契放在宋主家手裏。去了心頭一樁大事,這下總算是有閑情挺直腰板領略下淮昭鎮的集市風光了。
兄弟倆歡歡喜喜跑出門去,宋楚雲就牽起唐恬的手,也悠閑自在的在街道上漫步。
臨近傍晚時分,街頭巷尾燃起炊煙,三五個蹦蹦跳跳唱童謠的小蘿蔔頭在各家大人的叫喊聲中嬉笑告別。石橋邊站着裙擺飄動的美貌女子,等下晚學的清瘦書生走近,兩兩相視一笑,攜手回到同一間屋檐下。挎菜籃的老妪面容慈藹,不當心從菜籃裏掉出兩顆沒賣完的小白菜,很快就被某家準備關門的長胡子掌櫃追上來塞回。
草長莺飛的初春時節,四周聽不到雞零狗碎的閑言唾罵,也沒有叉腰罵街煞風景的粗鄙農婦。
歲月靜好,大抵就是這個樣子了。
宋楚雲眉眼也被染的溫柔十分:“甜甜,要不以後我們搬到鎮上來住吧?離你阿爹和後娘一家子遠遠的,咱們在鎮上買個小房子,一屋兩人三餐四季,就這樣一直過下去,你說好不好?”
“好。”唐恬用力回握住他的手:“只我們兩個人嗎?你不想.....要個孩子什麽的?”
宋楚雲莞爾:“不想。”
這倒挺出乎唐恬的意料,他原以為宋楚雲對他如此體貼耐心,也該是很喜歡養小崽子的。
“為、為什麽。”
“因為十月懷胎很辛苦,小哥兒不比姑娘家,有孕生子更是艱難。何況以前有高人給我算過命,說我子女緣淡薄,不宜讓夫郎受孕。”
宋楚雲想表達的是:小哥兒懷孕生子九死一生,這麽辛苦我怎麽舍得讓我的甜甜來,所以咱不要孩子。
唐恬聽到的是:巴拉巴拉#&*@不易讓夫郎受孕,所以我男人不行。
“....這樣啊,沒、沒關系的,不易受孕就不受孕吧,夫君你放心,我會給你保守秘密,不讓別人知道,原來你身子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