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宋楚雲這話可謂是再真摯也沒有了, 他沒什麽戀愛經歷,動心的唯獨就一個唐恬,算是創業未半而中途早婚。

林大護衛還沒開口, 小夫郎卻先停下了啃黃瓜沾醬的動作:“你好會哦......說,哪裏學來的?”

“我悟性高嘛。”宋楚雲龇牙笑:“少吃點黃瓜, 一會兒肚子吃飽該吃不下大閘蟹了。”

“你說的這些, 我也不是沒想過。可我如今一無功名二無家底, 你讓我哪來的底氣去向思年坦白。再者縣令大人.....就算思年肯,他老人家也未必肯。”

“事在人為, 你都不盡力去嘗試, 怎知結果如何。對這種連争取都沒争取過就想放棄的感情, 我一般按勸分處理。要不是看在紀小公子一番情真意切上, 我才懶得管你們的事。”

“那他.....”青烜心內又猶豫了, 有些話紀思年不一定願意跟他講, 但極有可能會告訴委托幫忙的宋楚雲。

“你們倆一起長大的情分在這,你該是比我更清楚他對你的心意。不是我說,紀小公子到适婚年齡了吧?讓一個待字閨中的小哥兒提心吊膽, 過着不知哪天就被父母相中許給個陌生男人當正妻的日子,你竟也舍得?”

他當然舍不得。

林青烜長長舒了口氣:你的好意我明白,不論如何,我都不會讓思年就這樣嫁與旁人。”

“別賭氣。”宋楚雲淺笑:“好好收拾下你自己, 擦把臉、洗個澡,換身沒酒味的幹淨衣裳,再去找你未來老丈人心平氣和談一談。”

“當然了, 去之前我想你大概有必要先和你家少公子碰個頭, 纾解下心結。否則就這樣急赤白臉的找上門,搞不好他一怒之下吵着不嫁了, 到時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紀思年什麽脾性青烜還是了解的,聽他這樣說便覺得不是大概,而是十分有必要。

不然那一旦倔起來牛都拉不回來的小公子真發脾氣吵着不嫁,便是縣令大人松口也無濟于事了。

眼見青烜臉上的表情從掙紮漸漸轉變為堅定,宋楚雲燦爛一笑:“你有正事要做,飯我就不留你吃了。走的時候別忘記結賬,順便出去後把門關好,省得有人打攪我和甜甜享用美味。”

說話之際,夥計按照他們點的菜式将盤盞一一布開,鮮香味霎時彌漫在整個雅間。

“哇唔.....”唐恬望着比他臉還大的大閘蟹,兩眼直放光。

宋楚雲目不斜視,一臉寵溺的給小夫郎投喂:“還吃醬沾黃瓜不吃了?這蟹腿裏的肉鮮嫩香甜,可不比黃瓜好吃?”

唐恬:“夫君說的對!以後都聽夫君的!”

宋楚雲:“真乖。”

剩下孤身一人且心上人還沒着落的林青烜:“......”

似是受不了這倆人膩歪,林大護衛不耐煩從腰間摸出兩錠銀子往桌上一扔,而後拔腳就走。

直到步子邁出雅間,還聽見身後兩人咬耳朵。

唐恬好奇發問:“他是不是在縣令府中過的不如意啊?怎得像只河豚,總那麽氣鼓鼓?”

宋楚雲笑答:“別管他,吃不着葡萄說葡萄酸的人都這樣。”

林青烜:呔,更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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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醉仙居出來,林青烜沒直接回縣令府,而是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吹了整整一下午的涼風。

時節走進五月,樹蔭底下久坐仍是涼快。

他在這一整個下午的時間裏想了很多很多,從他七八歲進府領着不到五歲的紀思年滿院追蜻蜓,到十二歲被命為伴讀夜夜陪紀思年讀書習字,再到十五歲成了貼身護衛,從此寸步不離保護紀思年的安全。

他猶記第一次對那位小公子動心的時刻。

那日夕陽半落,院子裏的水仙花被斜陽映照出嬌豔色澤。紀思年拿着只風筝蹦蹦跳跳向他跑來,穿過幾道院門,束發的絲帶上下飄動。伴随一聲聲親昵的‘青烜哥哥’,就這樣一下一下,飄進了他心底。

他也有過偶爾的沖動,想牽一牽愛慕之人的手,或者替那人撫平飛亂的碎發。

可他真怕,怕紀思年嘲笑他不知天高地厚,妄圖攀附縣令大人的小哥兒。怕後半輩子定格在那張賣身契上,永遠只能是縣令府中的家奴。更怕他窮其一生都給不了紀思年想要的生活,平白委屈了那個同樣深愛他的人。

宋楚雲送他的那番話,是他猜測過多次卻不敢面對的真相。

但他知道,這一步他遲早得踏出。

人有時會碰到突如其來的猶豫。

而有時豁然開朗就在一瞬間。

整個下午足以讓他想通這件事,林青烜起身拍掉衣擺上沾着的草屑,最後看了眼如同那日的夕陽餘晖。

終于邁着他用滿腔決心築成的步子,一步一步,向等待着他的人堅定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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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烜回府上的時辰将過飯點,他原本計劃先去找紀思年刨陳一番,再向縣令大人坦白這些年來的執念。

不想出現的時機不湊巧,剛好趕上今兒晚飯用的遲,一家三口還其樂融融的在圍桌相坐。

尚未進門他便聽到紀思年含笑說話的聲音:“......可不是嘛,爹今兒還給人證婚來着,就是上次搭救我的那位郎君,阿娘,您還記得吧?”

縣令夫人也嗔笑:“哪能不記得,你呀,真是半點不讓我和你爹省心。一個人跑到荒郊野嶺去,萬一出了什麽事那不是活活要了我和你爹的命麽?等你以後出了嫁,這貪玩愛鬧的性子要再不收斂,怕是要遭你夫君嫌棄呢。”

“嘁!他若嫌棄我便不嫁,難不成我不受管束還嫁不出去了?”

“瞧這孩子盡說胡話,十幾歲是這脾性,難道二十幾歲當小爹了還是這脾性?按理說你和青烜一起長大,怎得他那樣沉穩,偏你就半分沒學來?”

縣令夫人滿面慈愛,說是在數落小兒,提起嫁人的話卻又萬般不舍得。

“好了好了,年兒還小,養兩年再給他尋個好親事也不急——嗯?青烜,你悶聲不吭站在門邊做什麽?”

被紀遠喚了一聲,林青烜這才反應過來。不知怎得,聽到二老給紀思年商議婚事的話,他莫名就站近到了門邊。

“老爺,夫人。”

紀思年臉上的笑意尚未完全收回去,驀然與他撞個對視,一時表情變得有些奇怪:“爹、娘,您二位慢吃,我先回房了。”

“欸?這孩子.....今兒是怎麽了,以往見青烜回來不是總巴巴的纏着說話嗎?現下怎得像是避之不及呢?”

林青烜當然知道原委,待人要從身邊擦肩而過時,他探手握住那只細腕:“等一等,好麽?”

紀思年因他這個動作瞬息紅了眼眶:“你要幹什麽?”

林青烜望着他側臉,似是想哄他別哭,可當着紀遠和夫人的面終究還是強忍住了。

他緩緩屈膝跪下,腰背卻挺的板直:“老爺,夫人,我想娶思年為妻。”

盼望多年的話一朝入耳,紀思年大腦短促空白了一陣。随即眼眶的紅蘊上臉頰,他默默低頭攪弄手指,賭氣再不肯看向林青烜。

面對猝不及防的求娶,紀遠率先回過神來,眉頭一皺道:“你說什麽?!”

“老爺,我深知您和夫人對我有大恩,這些年我在府中得您二位悉心教導,從未受過任何苛責冷眼。但我與思年自小一同長大,朝夕相處數十載,早已認定他是我此生最不可割舍之人。”

林青烜目光灼灼,眼底泛起的波瀾全是對紀思年壓抑至深的愛意。

“這麽說.....你已喜歡年兒許久?”

縣令夫人一嘆,常年的養尊處優添出她身上的雍容氣度,即便是面對貿然求娶自家小兒的愣小夥,也說不出嚴厲斥責的話來。

“我說近來你們倆怎麽總吵架,你不見我我不理你的,原來是為着這事。也罷.....既是有意求娶那就好好說,別跪着了,先起來吧。”

“不準起!讓他跪着說!”紀遠兩撇胡子一抖,把林青烜剛擡起來的半條腿又給吼跪了回去。

“你啊,和孩子置什麽氣,這石質地板硬,膝蓋跪壞了可怎麽好。”

有些人在外的确是說一不二的縣令大人,在內卻是個唯夫人命是從的耙耳朵。

紀遠這一生的掣肘只有兩個,除了千疼萬寵的小兒子,另一個便是夫人何氏了。

“行行行......既然夫人發了話,那就許你站着。我先問你,你說有意求娶年兒,這話是真是假?”

“我心真誠,天地可鑒。”

林青烜一向老持沉穩,從不輕易吐露心跡,他能以這八個字來證明決心,可見情意不假。

其實紀遠不是沒考慮過将紀思年許嫁給他,若非如此怎會讓人以護衛身份在兒子身邊陪伴數年。只是林青烜打小話就少,為人心眼又實,他擔心不是紀思年會中意的性子。

這些年兩個孩子的相處他都看在眼裏,做父親的左等右等,如今總算等到有一個肯主動開口的了。

想當年他求娶夫人,那可是受了老丈人九九八十一道刁難才抱得美人歸。

風水輪流轉,讓他怎能忍住不故意找借口欺負上人一陣,好讓林青烜明白。

讨媳婦兒,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一件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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