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大人又生氣了

第34章 大人又生氣了

沈星河慢騰騰拿過筆,打算湊合着寫個紙張不規範的奏折。筆尖懸在紙上又頓住,自言自語:

“未解之處太多了——白杉不似說謊,可是鐘馗托夢之說,終究玄之又玄。她為何會發此奇夢?那夢中鐘馗,為何非要用三十把尖刀處死馬自鳴?又為何要留下自己的畫像?青龍觀的石缸底下,又怎會真的有一窩定骨蠍?”

方小杞恨不得把着他的手替他寫,道:“大人,馬自鳴惡事做盡,說不定就是鐘馗大人顯靈來收他的命呢?”

沈星河緩緩搖頭,卻想不通此事。又喃喃道:“如今證明,左東溪并非兇手,我着人查過,暫未發現他與馬自鳴有何交集,目前他與案子的全部關聯,便是與真正的兇手米春元,在茗雀茶樓擦肩而過。”

他看向黎明前漆黑的夜色:“左東溪已幾日不見蹤影,追索的差役至今沒有回信。他到底去哪了?為何左東溪的扇子上會有鐘馗血像?又是誰,用扇子掉包食盒,把它送到我面前?”

沈星河從幼年時就把刑部的案卷房當書房,把案卷當閑書看,雖尚缺乏實戰,但閱案無數,無形中培養出缜密強大的推案能力,各種線索片斷在腦中勾連往複、尋根溯源,有一點不通不對之處,他就能察覺。

沈星河越想越不滿意,索性撂下了筆:“此案兇手雖查明,卻起得不明不白,收得不利不落,甚是不漂亮,跪城樓便跪城樓吧。”

方小杞急了。沈星河三日來勞碌奔波,臉色看着已差到了極點,若再去跪城樓,不生病才怪!

方小杞雙手捧起筆奉到他面前,幾乎是懇求了:“大人,兇手查明便是破案了,您還順便破了馬自鳴虐殺六名女子的案中案,已是超額完成任務了!您先跟聖上報個結案,個別小尾巴再慢慢查嘛!”

沈星河心中一動,擡眼,從下往上看着她:“怎麽查?我人手又不夠。”

這時方小杞站着,他坐着,從她的角度看下去,一直不可一世的少卿大人,這時候竟顯得有些無助,她的心口似被狠狠一撞,不由自主脫口而出:“人手不夠我幫您啊,我可以随叫随到!”

“那好。”沈星河接過筆寫奏折,筆走龍蛇一揮而就。

方小杞看着他滿面春風的樣子,感覺哪裏不對,又說不出來。

沈星河寫完後,把紙張随手一折,吩咐差役快馬加鞭,務必要趕在天亮之前把奏折送到聖上龍床床頭。

方小杞則後知後覺:自己好像一不小心攬活上身?她有點後悔,小心翼翼道:“大人,其實我飛燕幫那邊也很忙……”

Advertisement

沈星河的臉沉了下來:“你要反悔?”

她就是想反悔。但被他惡狠狠一盯,頓時慫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要是幫您忙的話,會耽擱跑腿的活兒……您這邊發工錢嗎?”

沈星河已經生氣了。

他賭氣地說:“你還欠我一支笛子呢,還了再說。”

方小杞瞪着他不敢開罵,但腹诽已明明白白寫在了臉上:就應該讓您去跪城樓!

沈星河視若無睹,一臉嚣張。

回城時天已亮了。方小杞想直接去飛燕幫開工的延壽街,沈星河卻令馬車繞了點路,把她送回了昌樂街飛燕幫的居住處,将她轟下車去。

他在車中一手挑着車簾,冷冷道:“熬了一夜還去跑腿,想如上次那般再栽下屋頂麽?老實回去睡覺!”

說罷放下車簾,吩咐了車夫一聲,揚長而去。

方小杞被車輪揚起的塵土嗆得咳了兩聲,才望着遠去的馬車頂嘴道:“上次不是你把我一箭射下屋頂的麽?”她聲音輕了下去,“只曉得讓我去睡覺,你自己……”

她不懂官府處理案件的流程,但也知道馬自鳴一案又牽出一案,馬自鳴既是受害人,又是個連環兇手,案情複雜,後續的事必有千頭萬緒,沈星河恐怕根本無暇休息。

她雖應承了幫忙,實際上又能做什麽呢?不過是一句空頭戲言罷了。除了記性好一點這點小聰明,她哪有什麽用處?

沈星河回到大理寺,先忙着補此案的文書簿計。他手下原該有個主簿的,可是他初來時,前任少卿的主簿表現得怠慢,沈星河不能容這種給他找不痛快的東西在眼前晃,當即将該主簿晾到一邊去。

他心中倒是痛快了,活兒卻得自己幹,他得親自整理文書。此案在京中引起神鬼邪說的沸沸傳言,觸怒了龍顏,死者還是禁軍武官,算是一樁要案,少不得經大理寺、刑部、禦史臺三司會審。

沈星河在寫文書時尤其慎重,他情理兼舉,着重強調馬自鳴殘害六名女子罪大惡極,死有餘辜;米春元、白杉為親人複仇其情可憫,為民除害堪稱義舉。

好在他早年曾經是弘文館的佼佼者,曾經是太傅元欽門下最出色的學生,揮毫描山河,筆墨寫春秋。

曾經。

都不重要了。把不該死的人從刑律的鐵爪縫隙中不動聲色地撈出來,為米春元和白杉免罪,一腹經綸也不算白廢。

在消息傳出去之前,他速戰速決走完流程,将兩人無罪釋放,派季楊将他們護送出京,遠走天涯。

他如此做,定然會觸怒馬自鳴的宗族。但他不在乎。

沈星河昏天黑地忙了兩日,剛打算歇一歇,差役一臉興奮地跑進來傳話,說宮中內侍帶着賞賜到了,另外,還有聖上召見他的口谕。

沈星河萬般不耐煩,想了想,還是換上官袍,随着前來傳谕的內侍進宮觐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