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小秋,安安的情況你是知道的,安安等不了了,小春就這麽一個兒子,你真舍得讓他後繼無人嗎?小秋,你聽姐說,都說七活八不活,這孩子提起生下來也不是不能活,再加上小月有錢有人脈,你們好好的養一養沒事的,你看當年李順也不是足月出生的,可現在不也好好的嗎?
你要是覺得對不起小月,你之後好好對她,好好對寧寧,你要是張不開這個嘴,姐去求她,小秋,安安是咱們家的根啊,這個根不能斷!”給安安喂完了飯看他睡着,葉菲立刻跟了葉知秋出門,想要趕在他去找醫生前說服他。
聽完這老生常談的一段話,葉知秋實在是連反駁都懶得反駁了,沒有意義,他真的說了太多太多次了,他不論如何都不會同意的。
什麽根不根的他根本就不在意,什麽男孩還是女孩的他也不在意,他只知道他們那種可怕的想法絕對絕對不可以!
前腳離開醫院,後腳葉知秋就被堵在了傅明月的公寓樓下,他那位曾經的大嫂仍舊是一如既往的喜歡用眼淚來請求一切,只是如今……任她聲淚俱下,他卻好像也沒有了同情的心力。
餘姚也懷孕了,月份比傅明月小上兩個月,才剛剛開始顯懷,在她攔住葉知秋又一次跪下請求的時候,周圍人都在指指點點的時候。他沒什麽感動和同情,也沒什麽憤怒和難堪,只覺得疲憊。
他也想救安安,可為什麽所有人都覺得他是一個想要剝奪安安生命的惡人一般?好像他想要保護自己的妻子和女兒就是在和所有人作對,就是他滅絕人性禽獸不如。
所有人都覺得對他們而言,那一點小小的代價無關痛癢,可如果現在他們站在他的位置,他們真的還能說出一樣的話嗎?不過就是針沒紮在自己的身上不疼,慷他人之慨無所謂罷了。
餘姚也懷孕了,甚至她的孩子和安安點位吻合的可能性還會比寧寧更大,可她不仍舊還是只會挺着肚子來求他,她心疼她那個和弱精症的丈夫經過幾次試管才得來的孩子,甚至連一個檢測都不願去做,可卻又心安理得來要求他們。
憑什麽?
他也是一個人,一個完完整整有自己生活的人,前三十二年他把能給身邊人的都給了,任他們索取,步步忍讓,哪怕被親生母親和祖父都放棄了的安安他都欣然接納,辛辛苦苦的養大,他自問對得起哥哥了。
可先如今所有人都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來要求他放棄他好不容易才擁有的愛人和家人,這又是憑什麽?更可笑的是,安安用着最昂貴的藥,有最好的醫療團隊在研究他的病情不斷的調整方案,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小姑娘在一力承擔,而他們還是嫌不夠。
在圍觀者譴責的目光中,葉知秋頭也不回的穿過了人群,扔下了一句絕情的不可能,連扶她起身都不肯。
買好了小姑娘昨天偶然提起的水果,又買了新鮮的雞蛋和蔬菜,葉知秋整理好了心情才走進公寓上樓,努力的把那些不好的情緒留在她的世界之外。
“你回來了,你看這個小連體衣,可不可愛?到時候把寧寧塞進去,小白兔子,白白軟軟的一團,一定很好玩。”傅明月扯着剛剛收到的快遞驚喜的展示給葉知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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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愛,不過這樣的衣服會不會穿起來不舒服啊?”葉知秋擔憂的摸了摸那小小的連體衣有些顯而易見的擔憂。
“不會的,這個我看過了是裏面是純棉的,我們洗好就會很柔軟,不會讓寧寧不舒服的。”傅明月将小衣服貼在臉上輕蹭了蹭,被可可愛愛的嬰兒用品萌得有些陶醉。
葉知秋默默的收拾了被扔在一邊的快遞袋和紙箱,這才坐在了她身邊組裝起了她一見鐘情的小木馬,情緒低沉的臉上也有了笑意。
和心愛的人一起為迎接他們的寶寶做準備,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那種粉嫩嫩的小裙子,鵝黃色的小被子,還有放在一起都沒有他手掌大的虎頭鞋,看得人心都快要化了。
她偶爾一聲小小的嘀咕,或者左右為難時喊他來幫忙做選擇,又或者托着下巴等着支使着他去捏核桃,和她在一起時這些瑣碎又溫柔的一切都能把他從那些陰郁裏拯救出來,
吃完飯,一起散步,一起給寧寧做胎教,她嫌棄他把意境優美的詩詞讀得支離破碎,可聽着那舒緩的音樂也是直打呵欠,果然他們兩個啊,是真的都沒有什麽藝術人文的細胞。
不同于之前一個人時的小心翼翼,有了葉知秋之後,小姑娘倒是不再擔心衛生間地滑的問題了,他放水,他扶着她出入,甚至還包攬了給她吹頭發的任務,讓她可以放松的靠在他的肩頭享受那細致又溫柔的服務。
“你還不回去看安安嗎?”傅明月枕着他的手臂,微眯着眼迷迷糊糊的偏了偏頭問道。
葉知秋低頭親了親她的臉蛋,“再陪你們一會兒,等你睡着我再走。”
“那……你給寧寧講一會兒故事吧,我好困,可她一直在動,我睡不着。”這種半夢半醒真的太折磨人了,好像睡着了在做夢,又好像沒有,整個人飄飄忽忽的,頭也昏昏沉沉的。
把小姑娘安頓好,葉知秋一邊拿了寓言故事放輕了聲音慢慢的念着一邊打着扇子哄她入睡。夜半,葉知秋才又回到了安安身邊,可不知道為什麽站在門外,透過玻璃看着已經睡熟的安安,他又有些沒有勇氣進門。
他可以不被其他人的話語所打動,可真的看到從來沒有任何要求的安安的時候,他反而會愧疚得有些動搖,或者說……他們都在動搖。
小姑娘有心事,那些睡夢中的呓語他能夠聽清,她以前說她是個自私的人,可其實……她最無私,安安看病那一次一次錢的掏出來,眼睛都不眨一下,還有那什麽創業資金和豪宅,和那一條以他的名義修在村裏的路,她辛辛苦苦賺來的錢,其實都花在了其他人身上。
他們愛寧寧是本能,可對安安,他們也一樣視若親生,在默契的回避那個話題之外,他們其實也都忍不住在反複權衡如何能夠兩全其美。
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坐了半夜,葉知秋終于忍不住一大早去找了醫生,“我想請問您,以安安現在的情況……他還能撐多久?”
“很難說,他的很多身體機能都出現了衰竭,其實站在目前的角度,我建議你們提前進行剖腹産,用新生兒的臍帶血來對他進行救治,所有點位都契合,這真的是一件相當難得的事,再者一般來說胚胎到七個月後基本發育完全,提前剖腹産獲得的臍帶血效果也要更好,這個是我站在醫生角度的建議,您可以回去和家裏人商量商量。”
了解過了他們這複雜的家庭關系,醫生的話只能淺嘗辄止,一個是侄子,一個是自己,親生女兒,親疏遠近一目了然,雖然看他們這不遺餘力的樣子顯然是想救人,可在這件事上,絕大多數人應該都不會選擇正常邏輯。
還來不及等葉知秋再仔細考慮,局裏又接到了大案,大到近乎幾個中隊全員出動,他也不得不暫時放下這紛亂複雜的家事投入到工作裏去。
葉知秋離開了整整五天,忙得天昏地暗,布局,盯梢,聯合其他中隊一起撒網,除卻每天給小姑娘發一條信息報平安,偶爾能抽出片刻聽一聽她這一天的動态,實在是再沒心力去關注其他事。
可他實在想不到,等他回過神來,突然一切都變得物是人非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