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月下之約

31 月下之約

“怎麽突然想起約會了。”我聞言不自覺地挺了挺背。

“只是覺得我們在現實裏,好像還沒有正兒八經的約會過。”織田作永遠都那麽認真的聲音順着聽筒漫了過來,我的心裏有些癢,“第一次穿越世界裏的約會表現不太好,所以我覺得它們不能作數。這次就算作真正的第一次吧,我也想給昭也留下一些好的印象啊。”

天色似乎亮了一些,我舍不得挂斷電話,便一直雀躍着往約定的地方趕去。織田作也不嫌煩似的,一句句回應着我諸如“路邊這個gg牌設計得真有意思”、“這家甜品店看起來真好吃”一類的絮語。

在路過第N家甜品店依舊是售罄狀态後,我放棄了給織田作帶點見面禮的想法。

“不妙,”我心裏有種預感,“上次遇見這種情況還是在東京中了默爾索的異能力,總覺得有點邪乎。”

織田作似乎察覺到了我有些低落的情緒,勸慰說他今晚已經訂好了位置,肚子本就不太能填得下。如果我想,他可以明天再陪我一道過來。

轉陰的世界又重新放晴。我暗暗加緊了步子,理直氣壯地打算把很快出現在他面前的我當作送給他的驚喜。

到達目的地時,織田作已經舉着電話站在了那裏。

設想中飛撲、捂眼、猜人的一系列流程從一開始就宣告失敗,我完全忘記了還有天衣無縫這個作弊器——幾乎是在我步入他視野範圍內的那一瞬間,他就轉身看向了我,帶着笑意朝我步來。

電話垂在他手裏,沒有挂斷。

“你怎麽還不挂電話?”我手機裏蹿出了很多雜音。

“和你一樣。”他在我面前站定,幫我摁掉了我手裏的電話,“來的路上辛苦了。”

我看着他哼了一聲,“你怎麽背着我獨自美麗了,要約會也不知道讓我也打扮一下再出門。”

今天的織田作,真的很不一樣。

他放棄了往常衣架子裏長出來一個人的慣常模板,改換了一身的黑。黑色緊身的收腰西裝勾勒出他勁瘦的腰肢,貼身的黑色西褲又襯出一雙筆挺的腿。再加上被風吹起、下擺正獵獵飄揚的黑色風衣外套,映得被扣至頂端的白色襯衫領口是不同尋常的顯眼,正巧與和頭發顏色一樣讓人心生歡喜的紅色領帶相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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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須被刮了個幹淨,發型被精心打理,領帶上甚至還別出心裁地別了個帶銀鏈的領帶夾,鏈口的另一端則被規整地系在了扣子上。我忍不住捏着夾尾松開又夾緊,松開又夾緊,又勾着鏈子強迫他朝我靠近,讓他低頭正好和我對上眼,“織田作,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略帶疑惑的“嗯?”了一聲。

“自己打扮得這麽漂亮,在這站一會,多少人路過在偷偷看你。”說到最後,我已經帶上了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

“別誤會。”他無奈地舉起了手,“只是今天出任務的時候正好發稿費了。太宰知道了之後,嚷嚷着要我請客......”

“所以你打算穿成這樣去Lupin?”我幾乎是一字一頓。

“但是我拒絕了。”他握住了我捏着他領帶的手,“我說,請客可以下次,但是今天,我覺得我得用這筆錢和昭也一起過。”

“太宰聽完後覺得很不可思議,直說沒想到我們居然還沒有正兒八經地約會過。他建議我換身行頭,并認為這一套的效果一定很不錯。想到太宰的好眼光,我就在他的建議下買下了。”

“我以為,你會喜歡。”

當然喜歡。

看上去這麽天然的一個人,說起話來怎麽這麽好聽。我不争氣地有些臉熱,于是只能找他的領帶出氣,卻被他的手摁下了動作。

“好了,不要生氣。”他刻意放慢了語調,話裏帶上了幾分哄人的意味,“看看這是什麽?”

他握着我的手轉了個方向,我這才留意到他指根處圈着的亮晶晶的東西,“有它在彰顯所屬呢。”

素銀的指環被新加的材料精心修飾過。我怔了一瞬,自己的指根處也随即落下了一個素銀戒指,“銀色時間久了有些發暗。我到店去修複的時候,店員建議我重新改制一下戒指,可以免去戒面随着時間的磨損。我一開始不是特別情願,但他們說這樣更能保護戒指,也不用那麽勤地做修複。我看了看樣式改動也不大,最重要的是不會對刻上的名字造成影響,就同意了。”

他松開了圈住我的手,又轉而沿着我的指縫輕輕插入,和我十指相扣,拉着我往一旁的餐廳走去,“這樣,我就圈住你了。”

圈住你了。

到底是誰在試圖圈住誰啊。

我被這一句話勾得魂游天外,一直到用餐結束了都還在思考這個問題。

織田作低頭仔細打量着自己的着裝,認真苦思的模樣拉回了我的注意。我不由問道,“怎麽了嗎?”

“只是見你這一餐似乎沒吃出什麽滋味,在想是不是該把衣服換回去。”織田作做着評估。

“不,”我果斷搖頭,“這樣就很好。”

織田作的提醒總算讓我回了神,不至于因為帶着甜味的過去而忽略更加值得珍惜的現在。下一站,他帶着我走進了離餐廳不遠的劇院。亮如白晝的燈火照盡了劇院裏的富麗堂皇,形形色色的人們在前廳有序地排着長隊,領取着場刊和紀念票。

“這是?”我眯着眼睛去看廳門外張貼的海報,“音樂劇《搖滾紅與黑》?”

“嗯。”織田作拉着我一起排了隊,“第一個穿越世界裏,你不是問我有沒有去過正兒八經的約會地點嗎?我當時回答的是任務去過。後來想想感覺有點煞風景,所以想來營造一份不一樣的劇院回憶。而且......感覺你也會喜歡這些。”

這可不僅僅是喜歡,而是徹徹底底的驚喜了。

在了解到文野世界文學的貧瘠之後,我就徹底對其他基于文本而來的藝術形式失了望。沒有了文豪的創作基礎,很多發展出來的藝術形式都會随之變得貧瘠。但我怎麽忘了......《紅與黑》可是動漫裏已經出現過的文學作品。

“你自己也一定很愛《紅與黑》。”我篤定道,“不然誰會給真嗣那個年紀的孩子買這種書看,就算老師也只會在中學以後推薦吧。”

“這本書勾起了我對閱讀的興趣。”他沒有否認,“要不是因為它,我也不會有興趣讀完一位先生的小說,并由此萌生了金盆洗手、自己進行創作的想法。”

演出是法國劇組的原班人馬,各個表現不俗。有些意外的是,《搖滾紅與黑》獨特的舞美創意與橫濱劇院不算太大的場地完美融合,倒顯得極具巧思。

我和織田作都很享受這一次的演出,閉幕了還在讨論着劇裏的內容。劇場門口的人很多,似乎都在等着接主演下班,一時竟有些堵住了。眼見一時半會不太能出得去,我幹脆返回了劇院裏,準備去一趟洗手間。

劇院的隔音效果很好,不過往裏走了幾個拐角,就已經不太能聽清外面的喧鬧了。似乎是因為人也散得差不多了,走廊的燈只留了最裏間的那一盞,顯得格外昏暗。

我快步穿過漆黑的廊道,腳步聲在這一小片空間裏來回飄蕩,竟有些瘆人。

一聲底氣十足的怒號突然從前面的洗手間裏傳來。下一秒,一個人形炮彈從燈下閃出,直直朝我飛奔而來,口吐的竟然是法語,“救命啊!只聽說日本恐怖片真的很多,沒想到真的鬧鬼啊——!快跑啊啊啊!”

我還沒來得及看清那人的面目,就被其後緊追而來的東西吸引了目光:

被可憐兮兮擠壓在走道裏的一團巨大的不明生物正張牙舞爪着。它上半部分擠滿了眼睛,看得人san值狂掉,下半部分則像多足蟲一樣長滿了腿。我一時間甚至有些生理性的犯惡心。

這是一只咒靈。

甩開已經完全來不及了,咒靈馬上就要撲到我們身上,我無奈間只能一邊拼命奔跑,一邊死馬當活馬醫,對着旁邊那人用法語喊道,“你是作家嗎!”

出乎意料的,跑出來的那人大聲回道,“是!”

我心下一喜,“那你快許願這東西消失掉!”

“沒用的!快跑吧!”那人似乎是覺得我是在找精神寄托,還努力鼓勵着我,“跑起來比任何許願都有效!”

說話間,一切已經遲了——

咒靈猛地拉長了身子,徹底籠罩了我們。我得不到許願,無法實現目标,只能漫無目的地調動起能量,咬着牙拼了命地朝咒靈抵去。

下一秒,面前的壓迫感消失,那令人作嘔的東西竟然徹底散去了。

我有些驚魂未定,依舊倚着牆壁粗粗地喘息着。

這裏怎麽會有咒靈?

我們怎麽會看見咒靈?

有前面柯學世界的前車之鑒,這次再綜個咒回片場已經不會讓我感到意外了。更讓我好奇的反而是咒靈是如何被拔除的。

聯想起下午甜點都被買空的經歷,我下意識地顧視四周,搜尋着有沒有某白毛六眼的蹤跡。

毫無人影。

或許是這些東西對他們來說太容易了根本不值得一提,幹脆讓我們覺得是在做夢也挺好?我努力給自己圓了個邏輯,随後就被炮彈又一次沖了個滿懷。

“你一定就是日本傳說中的神子吧!”我這才看清他的長相:蜷曲的棕色卷發,頂着一副黑框圓形眼鏡,肚子略顯得有些富态,出口的是地道的法語。

“不是。”我禮貌地回道,“我是個出版商。”

“不可能!”他一臉“你瞞不過我”的模樣,“不然你怎麽知道我是作家,剛剛又為什麽要讓我許願?你一定是神子!可以實現別人願望的那種。”他抱着我哀嚎道,“你既然有如此力量,可不可以請你幫我驅驅邪?我自從寫完《歌劇魅影》之後,整夜整夜地被夢魇所困,那個男人甚至還會時不時出現在我的生活中,方才那個怪物說不定就是他的化身!”

“《歌劇魅影》?”我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詞,一個猜測在我的心中成型,“不知......您怎麽稱呼?”

“加斯東·路易·阿爾弗雷德·勒魯。”他報出了一長串的名字,“一個劇作家,目前正在給各大劇院自由供稿。”

我的面色有些複雜。這遇上的不是《歌劇魅影》的音樂劇作者,而是原版的小說作者啊。

但他一個法國作家怎麽會在這個片場裏跟咒靈扯上關系?與其說他是被咒靈困擾......總感覺說擾着他的其實是歌劇魅影的異能力才更貼合文野的主世界設定。

在他繼續懇求之際,沒等到人的織田作先來了。

“昭也?”他快步走來一把把我拉起,有些警惕地看着蹲在那的勒魯,“發生了什麽?”

“沒事。”我沖他笑笑,“剛剛和這位先生一起撞見了奇怪的東西,現在已經不見了。”

他立刻擔憂地打量着我,“沒受傷吧?”

我搖了搖頭,“現在的問題是,這位先生非覺得我是什麽神子。”

“我知道了!”勒魯盯着我們倆的手一拍腦袋,“你一定是因為偷偷和這位先生訂婚了,所以才否認自己的神子身份吧!”

“您的想象力真豐富,不愧是作家。”我對這位代表作幾乎家喻戶曉的作家同樣報以敬意。如若沒有他的文字,後續也不會産生如此豐富的魅影改編作品,“但我真的是個出版商,最近我們文心出版社還正在舉辦征文活動。”我從懷裏摸出異能特務科特意為我定制的法文名片遞給他,“有愛情和偵探兩個賽道方向,我覺得您一定會很喜歡這兩個主題。有興趣考慮在劇作之外向我們出版社投遞作品嗎?除卻稿費,還有相當豐厚的獎金噢。”

“您居然知道我喜歡寫愛情和偵探!”他的眼睛亮了起來,“我可以向您供稿,我有很多的想法。但我不要獎金,也不要稿費,我只想要您幫我解除我的困境!”

“他在說什麽?”織田作倏爾開了口。

我将勒魯的話翻譯給他。不知是想到了什麽,他突然道,“要不就先聽聽這位先生遭遇了什麽吧。”

勒魯似乎覺得有戲,開始激動地向我們描述起來,“事情是這樣的,我是個劇作家,歌劇音樂劇我都寫,偶爾也會寫寫小說。因為之前在劇院積攢起的良好口碑,我在業界也算小有名氣。可是自從開始創作《歌劇魅影》開始,一切都變了。”

他的臉色突然垮了下去,眼睛裏充滿了恐懼,“最開始的時候,我只覺得我對寫作格外投入。我的靈感如火山的岩漿般噴湧而出,我僅僅只需要趁它們還有熱氣的時候如實記錄下來就好。可是,随着魅影形象的日漸完善,他突然出現在了我的夢裏,我的工作的劇院,甚至是我的生活中。他像影子一樣緊緊跟随着我,偶爾會在如夢似幻的時刻現身,卻又摸不着,碰不到。也就是在那段時間,我的精神變得前所未有的差,一點點風吹草動就能激起我神經的戰栗。我開始失眠,開始生病,可就連巴黎最好的醫生也說不出我該如何治療。”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像是把整個人的靈魂也随之吐出,“我不想寫了,可是我停不下來。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種可怕的力量,逼迫着我必須把它寫完。哪怕在那樣糟糕的精神和身體條件下,我依然筆耕不辍,保持着高質量的創作。一直到......一直到寫完,我終于可以停下來了。我不敢再寫,我想逃離那樣的環境。正巧相熟的劇團要世界巡演,我就跟着他們一路旅行,總算養回來了不少。”

“魅影後來沒有出現了?”我問道。

勒魯搖了搖頭,似乎有些惋惜,“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和他相伴的那段時間是我寫作狀态最好的時光,我能感受到那是我創作生涯的高潮。我或許這輩子都再也寫不出那麽好的作品了,但那種狀态、那種狀态......”他搜腸刮肚,突然又為找到了合适的詞而喜悅起來,“就像是在和魔鬼做交易!”

“但是今晚,我看完今晚的演出,剛有了些靈感,他就又出現了!”勒魯猛地揮了揮拳,像是在對着空氣撒氣,最後卻又只能無奈地抱住了頭,無力道,“寫作是我的生命之源,我不願停下它。可我......可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我看了眼織田作,“其實我覺得他更像是覺醒了異能力而不自知。”

“法國覺醒的異能力者數量更多。”織田作道,“他與其在外漂泊修養,不如回到法國尋找答案。以他的身份,應該不難結識能對他提供幫助的人。”

我将織田作的建議傳給了他。他推了推眼鏡,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你們覺得這是異能力?什麽樣的異能力會對主人産生困擾?”

“或許您只是還沒能完全掌控他。”我溫言勸道,“您不也說了,您覺得與他相伴的那段時間,是您靈感噴湧的高峰?”

“居然有可能是異能力?”他像是又活了過來,語調激昂道,“多謝!我這就回法國聯系我的朋友們!如果事實真的如您所言,我一定會免費向您的出版社供稿的!”

法國人總是很懂風情。他略略瞥了一眼織田作牽着我的手,就識趣地離開了。

“願我親愛的朋友們此生此情不渝!”他站在拐角處沖着我倆飛吻,又将揮開的雙手合成一個完整的心,輕輕推到我們的面前,就一溜煙沒影了。

織田作的語調有些冷硬,“他在幹什麽?”

我忍不住樂出了聲,牽着他的手晃了晃,“你有沒有聞到什麽味道?”

“嗯?”

“好酸啊!”

我笑着拉着他往前跑去,一直跑出了劇院大門,到了對面街道的公園才停下。一向讨厭跑步的我忍不住彎腰扶膝,對着地面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氣,織田作卻八風不動,靜靜地站在一邊。

我忍不住錘了他一下,“你怎麽一點反應也沒有。”

“這才多遠的距離啊。”他低頭解起了纏成一團的銀鏈。明明解手铐都那麽自如的人,不知道怎麽在一個小小的領帶夾面前這麽笨。我忍不住自己上了手,他從善如流,立馬将位置讓給了我。

“就不知道解下來重新夾嗎?”我把領帶重新給他塞了回去。

“知道。”他垂眸看着我的動作,“但我不是酸了?”

我愣了一瞬,又繃不住臉上的笑意了,“你啊。”我幫他把衣領整好,又幹脆背身往他懷裏一靠,就着他的肩膀看天上的月亮,“人家可不是對我倆鐘情了,是祝我們長長久久呢。”

皎潔的月色如煙如霧,上一次和他一起這般寧靜地欣賞,還是在《天衣無縫》裏訂婚的前夕。那句當時不敢說的話這次總算找到了機會,我卻又不願直接送上了。

“織田作,”我像一個小學老師一樣引導着他,“請看圖說話!”

他配合着我輕輕搖晃着身子,讓我如同置身于星河清夢之中,溫柔的語調則随着涼風拂過,“《月出》?”

我怎麽也沒想到,他脫口而出的竟不是日語裏的名句,而是極盡纏綿的《月出》。

“你把《月出》送給我,”我徜徉在流傳了幾千年的浪漫裏,“那我就把這句話送給你。”

“今晚月色真美。織田作,我以後還想和你一起看。”

這不是一次完美的約會,但我們倆對此都非常滿意。以至于第二天一早,還沉浸在約會後勁裏的我居然迷迷糊糊地就把明天要去法國的事抛了出去。

織田作舉箸的手一頓,“怎麽突然要去法國了?因為昨天那個男人?”

我搖了搖頭,“我跟異能特務科做了點小交易,你昨天跟我打電話前不久才定下這件事。”

“是因為你的異能?”他問道,“還是為了我?”

“都有吧。”我沒有瞞他,“具體的我不能細說,但應該這一次幹完就解決了。”

他陷入了沉思,沒有再多問。早年混跡暗面的金牌殺手并不是看不透邏輯的呆子,恰恰因為他見過了太多的利害關系與情報鏈接,才對事件的本質有足夠的敏銳,“看來我這次是出不去了。”他很快反應了過來,“那你要注意安全。”

“你也是。”我持之以恒地給他灌輸着我的毒雞湯,“能摸則摸!默爾索說不定已經盯上你們了。”

“知道。”他和我約下了晚上一起去購物準備行李的時間,忙活了一整天才帶着風塵推門回來,手裏還拿着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看起來像是裝首飾的,“送給你的。”

“這是什麽?”我打開一看,裏面放着一對類似耳釘的飾品。

“是一對磁吸的耳釘款通訊器。”織田作從中取了一只,“是用異能力打造的,所以不用擔心磁吸會掉落的問題。帶上以後捏住兩端,長按五秒之後即可随時和另一位佩戴者進行通訊。我怕你帶耳機會太顯眼了,打造的人就給我推薦了耳釘。”他替我戴上,滿意地看了看,“很适合你。”

“在你打造之前,你有沒有想過,另一只是要戴在你耳朵上的啊?”我有點難以想象織田作戴着這個的畫面。

“嗯。但平常在Mafia裏面帶耳釘太顯眼了,所以我會把它改成項鏈的款式。”織田作道,“你要是想看,我可以在不工作的時候戴。”

“那就現在先試試。”我也給他戴上。極簡款的耳釘設計出乎意料的很适合他,整個人驀地多出了幾分浪蕩氣。我長按五秒,織田作也擡手撫了一下,而後我的聲音很快就從他那頭湧出。

“感覺可以再改進一下。”我嘗試着利用之前傳音入密的方式将能量送進耳釘裏,對着那頭在心裏默念了一句,而後笑眯眯地擡眼,“能聽見嗎?”

“昭也......”織田作有些無奈,這副表情讓我确信我的改造計劃取得了圓滿成功,“你要是真想,又哪裏用得上再喝醉一次?”

“我可只說了我想喝酒啊,你不要亂想。”我惡人先告狀,把織田作的發散擋了回去,“怎麽突然想到送我這個了?”

“上次你在東京......”他話沒說完,但我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總之,算是送給你的臨行禮物吧。”

“一路順風。我和孩子們在家等着你回來。”

好像每次出門,織田作總是致力于以他自己給我設定一個錨點。

這讓我再次确定了在我還沒穿越前就已經擁有的那個想法——

适合談戀愛的男人千千萬,只有織田作最适合結婚。

等一切塵埃落定,或許可以找機會和他出去領個證?

我完全陷落在這個甜蜜的想法裏,以至于直到身側傳來一聲驚呼,我才發現鄰座的男人居然好巧不巧是勒魯。

“神子先生!”勒魯激動道,“您是特意買在我的鄰座,來為我指點迷津的嗎?”

“顯然不是,”我扶額道,“只是巴黎最近有個書展,我打算去學習交流一下。”

勒魯顯然沒有相信,但他也沒有繼續追問,而是主動詢問起我下機後的一應事宜來。為了避免被發現,異能特務科只給我提供了行動資金,其餘的全部交由我以一個正常的出版商的身份去解決。而從來沒去過法國的商人自然是對很多情況都不了解的。于是在勒魯的邀請下,我順水推舟地決定在他家小住,以便向這位消息很通達的作家了解些法國的局勢,必要情況下還能借他之口使用異能力。

劇本的長盛不衰顯然為勒魯提供了足夠的財力和地位。他的住處不算富麗,卻足夠寬敞,一些設計上的巧思也足以見得房屋主人的對生活質量的重視。這點同樣充分體現在了食物上——當然也可能是法餐在歐洲餐食中本就宛如黑暗裏的一顆明珠。

勒魯非常熱情地邀請我用完餐之後和他一起去劇院看看。

“劇目表演不應該都在晚上?”我有些疑惑,“難道法國已經對演出熱愛到了全天排場的地步?”

“雖然我們确實很愛看表演,但也沒你想的那麽誇張。”勒魯聳了聳肩,“劇院對我來說,一定程度上也是工作的地方。更何況您不是出版商嗎?”他沖我擠了擠眼睛,明顯一副還記得幫我維護表面身份的模樣,“您不想去見見其他的劇作家們嗎?說不定就能約到稿呢。”

勒魯給了我新的啓發。我欣然給自己換了身能融入法國氛圍的行頭,跟着他出了門。

他的眼裏閃過了一絲驚豔,看得出對我的新扮相非常滿意,“現在很多作家都喜歡在作品裏設定一個代表神秘的東方美人。今天要是看到了你,說不定很多人心裏的設定就活了過來。”

我将這話歸結為法國人熱情的誇贊,并沒有太往心裏去。畢竟在我們三次元,撕漫男一詞的産生就足以表明對三次元人物美貌的贊美是可以以二次元的紙片人作為衡量标準的。而穿越之後處處都是紙片人,我實在很難在一群美人中把自己和美等同起來。

“謝謝您的誇獎。”我對他笑了笑,“期待今天能與您和您的朋友們有一場愉快的交談。”

“其實我也是去找門路的。”勒魯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您了解法國現在文藝界的情況嗎?”

“關注的會比較少。”我大方承認了,“因為覺得本地的就已經夠貧瘠了,所以一直在想辦法挖掘本地的新人作家。可能也正是因此缺乏對世界文學的敏感度。”

“現在哪有什麽世界文學的概念呢。”勒魯嘆了口氣,“大家的文藝都是一樣的凋零啊。”

嘆罷,勒魯開始為我介紹起當下的情況來。

以勒魯為代表的這一批劇作家雖然流行,但也因通俗成為鄙視鏈的最底層,特別是歌劇音樂劇混雜創作的劇作家。純戲劇作者則略略比他們好上一線,但也不多。比他們更高一層的則是小說,就勒魯的話來講,這可能是因為小說的通俗裏往往參雜着幾本讓人讀不懂的,因此占了上風。

勒魯把這當俏皮話講。不得不說,他确實很有當劇作家的天賦,就連解說局面也讓人聽起來像在看表演一樣。我耐心地從中提取着信息,試圖找出哪些對我尋找到安吾先生的線索有利。

很快,勒魯又正了神色,或許是言及詩歌的緣故。“最高雅的,還得是那群寫詩的。”他咂了咂嘴,“前些年時不時會流出幾首詩歌,仔細一品,真是讓人回味無窮。只可惜傳出的數量太少,就連出版商本人都不知道那群詩人的信息,近幾年更是完全沉寂了。”

“那群?”我不解道。

“沒錯,那群。”勒魯興致勃勃地講解了起來,“那些年流傳出來的詩歌雖然整體的風格相近,都被我們稱為象征主義,但其下每篇卻又各有鋒芒。雖然都被署名為了星期二,但像我們這樣老道的讀者,還是能看出他們絕非一人所寫。”

“星期二?”我若有所思,“這有什麽特殊的含義嗎?”

“大家的解釋不一,但沒人真知道是什麽。”勒魯攤了攤手,“與象征主義相對的,還有一群自然主義創作者。比之象征主義的朦胧與飄渺,這夥人就像他們的宗旨一樣現實。”

這可就一下把我拉入了十九世紀後半期到二十世紀初期的歐洲文學回憶了。“自然主義是像科學家一樣,以直接的觀察、精确的剖解、對存在事物的接受和描寫來回歸到自然和人嗎【1】?”

他這回是真的有些驚訝了,“你剛剛說的這話,可真是像極了那位領袖的發言。是先前有了解過嗎?”

我面色更加複雜了起來,“你說的這位領袖,該不會是左拉先生吧?”

“左拉先生的宣言難道已經傳到日本去了?”他仰頭做沉思狀,“不過好像也不是沒可能,畢竟整個歐洲都在被他的思潮席卷。左拉先生雖然自己不怎麽創作,卻是自然主義最堅實的戰地,連帶着我們今天要去的自由劇院也是因他而建成的呢。和巴黎劇院不同,裏面上演的全是自然主義戲劇,我要帶你去認識的朋友也是自然主義的堅實擁護者。”

居然真的是......左拉。

自然主義文學流派的創始人。

以他的影響力......在文野世界裏不是比肩蘭魏的超越者我都不相信了。

等等,蘭波和魏爾倫不就是象征主義詩人?那些星期二的詩歌......會不會和他們有些關系?

思緒太多太亂,我一時間沒辦法徹底理清,只能先抓住最要緊的線索思考着。和自然主義不搭邊卻要通過自然主義劇作家尋找門路的勒魯,明顯是超越者配置的自然主義領袖左拉......撥開後的絲線漸漸纏成了一縷,指向了一個共同的答案,“你是準備借着門道去詢問左拉先生關于您異能力的事情?”

“也不一定是左拉先生。”他沒有反駁,“自然主義作家都很擅長分析和觀察,而就我所知,他們裏面寫得出彩的好幾個人都是異能力者。我只是想借朋友的門路混進他們這周四的沙龍,看看能不能有機會找一位好心的先生幫助我解脫困境。”他頓了頓,又道,“當然,如果您願意提點的話,我就不用這麽大費周章了。”

“能幫您的我都已經提供給您了。”多次反駁無效,我決定放任,權當是莫名被本地化意志加了個僅限勒魯可見的迪化流光環吧,“我們快些去見您的朋友們吧。”

自由劇院正在進行着排練,導演站在臺前忙活着指揮,偌大的觀衆席上只坐着一個人。勒魯領着我往那走去,在他的旁邊坐下,“莫裏斯,好久不見。”

“勒魯,你回來了?”莫裏斯有些驚喜地給了他一個擁抱,“身體好些了麽?”

“停筆之後修養得不錯,只是還是不甘心啊。”勒魯也緊緊地拍了拍他的背,又拉着我介紹道,“這位是我在日本認識到的新朋友,我妻昭也。”

“您好。”我将我的名片奉上,“如您所見,我是一個出版商。這次來法國是想在書展上開開眼界的。勒魯先生對您和自然主義分外推崇,我也對此很感興趣,覺得這是一股非同凡響的文壇新風。您和您的朋友們要是願意在日本出版作品,或是想要進一步推廣自然主義思潮的話,歡迎随時聯系我。”

“畢竟......被浪漫蒙蔽了太久雙眼的人們,是時候要回歸自然了。”

“看吧,莫裏斯。”勒魯有些得意,“我就知道你準喜歡他。他真的很像你之前筆下的那個東方美人,也是真的很懂你們的精神。”

“确實比你要更懂一些。”莫裏斯接過了名片,“文心出版社?我會認真考慮你的建議的,我妻先生。”說罷,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勒魯身上,“我的老朋友,這次專程來找我,是為了什麽事?總不能是你新劇目準備背棄你那套哥特風格了吧。”

“我雖然比不上你們那麽尖銳和深刻,但勝在觀衆愛看。短時間內,我還沒到能丢開一切搞文藝創新的地步。”看得出勒魯和莫裏斯的關系确實很好,他的語調裏全是輕松,“我這次來,是希望能讓你把我帶進你們周四的集會,一次就行。”

“出了什麽事?”莫裏斯道,“你往常對我們的沙龍可沒有半分興趣。”

“我妻先生說,我的病症有可能是受到異能力的影響,還有可能是我自身的異能力。”勒魯直接攤了牌,“你不是說你們那有好些異能力者?我想去尋求一下他們的幫助。”

“這可有些難辦了啊。”莫裏斯嘆了口氣,“倒不是我不想幫你,只是我唯一帶了一次人去,就帶出事故了。我可能得去征詢一下意見才能給你答複。”

“你願意幫忙就好。”勒魯松了口氣,“不過你帶了誰?居然能在左拉先生的沙龍上出事。”

“帶了保羅·魏爾倫。”

剎那間,我瞳孔巨震。

【1】引自左拉《戲劇上的自然主義》。

ps.因為咒回的騷操作,相關片場的劇情被我删到了最低值,可能剩下的就主要集中在文案梗上了。還請大家見諒orz

這次的約會地點其實是劇院!其他的有待後續開發~

親親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哲學式剔牙 1個(真的很謝謝寶貝!);

親親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斷橋殘雪 30瓶;伏黑惠惠子 6瓶;捕捉一只風精靈、不想當劍聖的魔術師不 2瓶;十裏、willow、槑卡 1瓶;

另外還有兩位贈送月石的小可愛,也謝謝你們啦!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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