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命運回環
51 命運回環
我在外面的時間越來越長了。
逃避可恥但有用——舊書集市需要人去操持的借口成功讓我躲開了那個壓抑得快要喘不過氣來的環境。戰争的陰影也在不經意間投射到了生活的每一個角落,收購舊書的生意變得分外好做了起來。
畢竟在特殊時期,所謂的精神食糧在普通人眼裏,遠遠不及一片面包來得重要。
而巴黎,仍是通宵燈火,紙醉金迷。哪怕街上流浪的乞兒越來越多,也影響不了那個他們想象不到的世界裏的繁華。
唯一引起水波的是,在徹底安撫好瓦雷裏之後,紀德不再駐守巴黎,而是真真正正上了前線。
但這一切都與我無關,我只是守着所能收集到的一切書籍,保護着他們不必損毀于戰火。後來不甘心他們蒙塵,于是我又開了間書店,既當免費的圖書館用,又等着有緣人帶着這些寶貝去他們真正該去的地方。
馬拉美也來過一次。他的神色有些複雜,但只是摸了摸我的頭,叮囑我想做就好好去做。最近蘭波的狀态也很好,讓我不必挂心。
我點頭應下,照常例讓他注意身體,便沒有再多言。
不受命運約束的一隅,我只想它保留全部的純淨。
但哪有東西是不受命運束縛的呢?
這天,我正清點着新收到的書,店裏突然走進來了一個灰頭土臉的人。他的一切都看起來糟糕極了,除了那雙眼睛,我幾乎看不出他原本的樣子。
他說,他是從前線才回來的,錢都在路上用盡了。想在巴黎找份工作,卻又處處受人歧視,問我能不能給他一口飯吃。
我有些猶豫地打量着他。按理來說,在這個時代,我留下的羁絆越少越好。可他看起來真的可憐極了……
他似乎将我的沉默理解為了什麽別的東西,于是走了出去。過了一會,他又帶着一張洗淨的臉走了回來。原本傾斜的天秤徹底砸下,我點了點頭,讓他成為了店裏唯一的雇員。
我将要死于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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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店裏,你只需要對兩樣東西保持虔誠,一樣是書,一樣是真心看書的人。”話一出口我就愣了一下,第一次和梅爾索見面時的場景猶在眼前。我萬萬沒想到,這裏面他唯一做到的,竟然是不需要對店主保持虔誠。
有趣,又荒謬。
我有些疑心自己是被加缪施加在梅爾索身上的異能力傳染了,于是打算回去自我“隔離”兩天。馬拉美卻出乎意料地把我趕到了市郊的一間別墅裏,讓我短時間內非必要不要回去。
“你是我最完美的孩子。無論如何,你都不能受到一絲一毫的影響。”他留下這麽一句話就走了,留我一個人看着這間兩過而不入的別墅。
一切都沒有什麽特別,除了一樓的保險櫃裏,放着一把如黑貓一般優雅的槍。
也是在這時候,魏爾倫找了過來。他的黑發如同他的人一樣糾結,我捋了半天,才将他被風吹亂的頭發理順。
“如果你有一個朋友……”他緩緩啓唇,又啞了下去。
算算時間,也該到他見到蘭波的時候了。我知道他想問我什麽,可是我究竟在這場悲劇裏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我自己也說不清。
“總之,”我握住了他的手,“我永遠都是你們的朋友,希望你們永遠都能好。”
無盡的願力順着我的身體流出。送走魏爾倫後,我累得再也撐不住,昏昏沉沉間仿佛夢盡了所有的可能。直到骰聲響起,将一切帶向了早已預示過的那個結局。
“原來……是這樣。”
“我們……還有機會……”
流星的光華帶着馬拉美的身影漸漸消散,我終于明白了何謂“我們”。我飛奔着回到了那個在某種程度上也可以稱作是“家”的地方,卻沒有找到實驗室的入口。
倒是最頂上一直封閉着的閣樓對我敞開了大門。
看到馬拉美殘存着的影像時我還有些怔愣。他嘴角的和藹太過真實,我輕輕伸出指尖碰了碰,殘着的卻只有涼意。他似乎料到了這一點,虛拟的手正正懸在了我的頭頂,揉了揉那團毫無實感的空氣。
“當你看到這裏時,我是真的離開這個世界了,拉斐爾。”他長舒了一口氣,“我不知道你會不會難過,但這确實是我想要的解脫。”
他緩緩拂過面前的玻璃展櫃,裏面立着三個不知是何材質的黑色支架,“這麽久了,或許你想知道我的異能力嗎?”
沒等我回答,他就繼續說了起來:“我看得見這個世界二維的本質,渴望打破被設定的一切。于是我得到了三枚骰子,能随機許願設定之外的偶然降臨。我在得到後立馬使用了第一枚,想要改變設定的底層邏輯。于是我得到了一本填上空缺就可以增強力量的書,和一間設備齊全的實驗室。”
“我也曾懷疑,我所做的這一切會不會反而迎合了設定,但實驗的挫敗很快讓我無暇他顧。心裏有個聲音在告訴我,只要能研發出一個成功的實驗體,這個世界的必然就會被徹底打破。太多的失敗讓我貪圖起了捷徑,于是我擲出了第二枚骰子,許願實驗能夠成功。”
“這也就是你的誕生,我的孩子。你是這世界最美妙的偶然下的完美,後續我先後又嘗試了十次,卻均以失敗告終。可你并沒有像天啓所說的那樣展露出那份能夠被人為擴大的偶然。我以為這是我走了捷徑的懲罰,但仍然盼望着你能擁有最大程度上的自由。”
“拉斐爾,我或許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因為我在你身上寄予的不是造物之人的慈愛,而是另一個存在着可能性的空白的自我。”
“我知道你很喜歡蘭波這個弟弟,但他是我至今為止,最有可能達成目的的實驗體。我必須在他的身上繼續實驗。中間可能會有變故。不,當你看到這時,變故甚至已然發生。但我希望你不要被我,以及與我關聯的一切束縛。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歡這裏,所以,希望你能在新居安好。”
“孩子,永遠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拉斐爾只是我的私願,從今天起,你可以是任何名字,你不屬于任何人。”
他的身影漸漸消散在了空氣裏,骰子的秘密徹底在我面前展開。我知道第三枚骰子的下落——在他最熟悉的實驗室,用給了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謝幕。而後,實驗室悄然發生了轉移,或許因為馬拉美的死,封閉的禁制開始消散。恰巧在這附近的杜拉斯意外聽到了未完全消散的骰聲,成為了異能力者,又将另一個世界裏馬拉美贈送給愛倫·坡的那枚骰子,借由菲茨傑拉德之手送給了我。
一切形成閉合,成為了命運的回環。
那麽,就只需要等待最後一個終結了。
我漸漸将書店明面上的生意放手給了梅爾索,自己則轉移到了暗處,将舊書集市搭建得越來越隐秘。偶爾,我會想起坂口安吾,想起勒魯,想起曾經那個認為舊書集市高不可攀又神秘莫測的自己。
誰能想到呢?這一切不過是一個本該不存于世的人,不得不掩藏自身蹤跡等待命運降臨的行徑罷了。
我沒有再見到魏爾倫和蘭波,他們或許已經在組織裏開啓了新的生活,不想再和過去糾纏。于是日子一天天愈發難捱起來。我不知道我究竟能幹些什麽,幹脆一個人縮在別墅裏寫起了書。
這次要寫個向死而生的故事。主角挨過三冬四夏,暫受了些苦楚,雪後卻盡看梅花。
書稿将成,梅爾索就動了。他似乎總算摸清了我的底細,發覺我不過是一個空有錢財卻毫無背景和社會聯系的普通人,哪怕消失了也不會被人發現。于是他終于決定向我出手,用黑貓的利爪穿破我的心髒。
槍口抵住我胸膛的那一瞬間,一股驟然襲來的巨力突然攪碎了我的身體。我的軀殼漸漸虛化起來。梅爾索被這場景吓得發了瘋,連開三槍,卻都落了個空。他尖叫着、張皇地滾了出去,我卻已經無暇他顧。
“我永遠都是你們的朋友,希望你們永遠都能好。”
蘭魏相殘的局面在我眼前的虛空浮現,同時,願力也源源不斷地從我的身上抽離,随之沒入了虛空裏遙遠的另一方。黑發魏爾倫身上的傷口漸漸複原,可那股力量仍然未能停歇,只是又在爆炸的火光裏撕開了一個可怖的豁口,将他卷入另外的時空。
按照原來的設定,他們在這個世界裏,确實沒有生前再和解的可能。
像一汪突然被汲取盡全部水源的泉,我承受不住地幹涸了下來,攫盡了生機。靈體陷入沉睡的那一刻,我腦中浮現的,卻是第一次見到織田作的場景。
我不會因為力量耗盡忘掉一切,成為了誤以為自己是初初穿越的阿飄了吧?
幸好,答案是否定的。出現在我面前的是那張熟悉的臉,“昭也,你終于醒了!快些回日本去吧,織田作還是和Mimic他們對上了。我本來想去日本幫忙,但我的身份實在太過敏感,短時間內既沒法和法國交代清楚,也沒法在不驚動法國的情況下通過日本的入境審查,只能先許願讓你醒來了。你快走吧!我馬上想辦法去日本幫你!”
我被渾渾噩噩地送上了飛機,甚至沒來得及細問蘭堂現在到底是什麽樣的情況,腦海裏只剩一句話在反複回現。
織田作,你一定要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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