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離別(雙更合一)

離別(雙更合一)

七年前。

适逢梅子黃時,倏忽驟雨至。

“這天怎麽說變就變…姑娘,咱們先到這裏避雨吧。”

秋英牽着喬時憐一道至檐下避雨,她甚至小心将喬時憐遮于身後,以防檐瓦下濺落的水珠弄濕自家姑娘,又四顧着周處環境,擔心其衣裙蹭髒。

彼時喬時憐尚且十歲,即使秋英照顧得她小心謹慎,她亦按捺不住好奇張望的目光。

她少有外出,今日她可是抱着母親撒嬌了半個時辰,好不容易才說服母親讓她能出府玩,奈何天公不作美,把她困在了這道檐下。

少頃,喬時憐察覺不遠處,有一道修長的身影,倚坐在石階角落。那少年身着褴褛,渾身髒兮兮的,連着面容都被污泥布滿,瞧不清其本貌,唯有一雙淩厲的眼,不時露出寒芒。

喬時憐扯了扯秋英的衣裙,喃喃道:“那裏好像有個人。”

秋英循着喬時憐目光看去,亦發現了那乞兒扮相的少年。而喬時憐立身此處,二人同于檐下避雨,便成了極為鮮明的對比,錦綢與破衫,光鮮與肮髒。

秋英覺着攥着自己衣裙的手一松,旋即便見喬時憐朝着那乞兒就要走過去,秋英急急抓住她的小手欲攔,“姑娘!”

“我想去看看他。”

喬時憐不明秋英為何阻攔,她想着那少年衣裳都破爛成這樣了,想來定是吃不飽穿不暖,極為可憐。

秋英心想着,自家姑娘身份高貴,怎可和一個乞兒打交道?回府若是被夫人知曉,自己定要被責備了。

她只得苦口勸着喬時憐,“姑娘…您這身衣裳是夫人才給您做的,別弄髒了。”

喬時憐指着少年發白的臉色,“可是他看上去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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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裙弄髒了可以洗,這個少年要是死了,她是不是算作見死不救?她憶及哥哥給自己講的故事裏,就有那些善人仗義施舍,救助了他人的故事。

彼時她還未有乞兒這樣的觀念,只是在少有的外出經歷裏,遇上了一個與她天差地別,似乎需要她幫助的人。

秋英拗不過她,忙不疊随着喬時憐至那少年跟前。

及喬時憐走近,她才見着少年算不上面黃肌瘦,羸弱不堪,那破布下遮掩的腰身還勾着流利的線條。只是他面上那對眉始終緊鎖着,不舒半分,讓她以為他應是生病了,尤為痛苦的表現。

喬時憐關切道:“你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嗎?”

少年沉默不語,甚至正眼都未給喬時憐,似是嫌主仆二人過于吵鬧,他側過身換了個姿勢背對着她們,漠然的目光遙看着潇潇雨色。

秋英接着勸言,“姑娘,這就是一個乞兒,受餓挨凍再正常不過。”

喬時憐不以為意,淨澈無瑕的眸子端詳着少年:“可是他遇到我了呀。”

話畢她悄聲步至少年身側,從懷裏搗鼓翻出一個淡青色荷包,于其裏拿出幾塊方糖,稍傾着身子,伸手遞至他跟前,“我身上只有這個吃食,給你。”

見他不應,徑自無視了她,喬時憐亦不惱,以為他沒吃過這個方糖,軟糯的嗓音續道:“這個很好吃的,很甜。”

少年繃着唇角,搭着臺階欲起身離去,回頭時目光恰好落至她懷裏的荷包,故又引得喬時憐懵然問道:“啊,你是覺得這幾顆不夠,想要我這荷包裏的整袋嗎?”

少年:“……”

秋英見着相府的馬車終于行至此處接喬時憐,催促道:“姑娘,天色不早了,咱得回府了。”

喬時憐聽聞秋英幾番急促催聲,也顧不上察覺少年越發不難煩的面容,兀自把整個荷包塞到他懷中,“那這個荷包送給你啦。”

随後她提起衣裙,在喬家仆從攙扶下上了馬車,踩着杌子之際,她驀地回過頭對少年高聲說道:“我叫喬時憐,住在相府,你要是吃不飽肚子,可以來找我哦。”

雨聲淋漓裏,彼時那少年有沒有聽見,喬時憐是不知的。甚至由着雨霧迷蒙,她也沒看清少年是何神情。

少年自是沒找過她。

在往後歲月,她也早已忘了這樣一件小事。

若沒有這個當時送出去的荷包再度提醒,記憶恍如那場驟至的雨水襲來,或許她只會記得,某年某日她曾因善心救過一個少年。

但那少年是何模樣,有無生了一雙窺之生寒的眼眸,她一概不記得。

所以在兩年前,那少年成了令敵膽喪,令大晟敬仰的少将軍時,喬時憐不曾認出過他。

也只有他,還挂念着當年相贈荷包一事,在重逢的宮宴上,慎之又慎地問她,是否為喬家的二姑娘。她憶及那時,她确實一心盡在秦朔身上,這才錯過了相認,讓他從此閉口不提。

還好,還好,一切都不算晚。

她還是等到了當初那個少年,攜雁作聘,明媒迎娶。

長夜無聲,明火熠熠。

已至沐浴更衣,入榻而眠的時辰。

榻上兩人心照不宣,皆未提離別之事。

蘇涿光發覺喬時憐摟着他越發的緊,便也抽出手輕輕揉着她的發,試圖安撫着她。

良久,喬時憐出聲道:“蘇涿光…我今日找到了一個東西。”

她稍稍蹭起身,把在閣間尋到的荷包拿出,“你怎麽那時…”

見着荷包,蘇涿光一怔。

随即他知她想起了當年之事,接過了話,“怎麽那時會變成一個乞丐?”

“我當時是離家出走,但是離了家,也不知可以做什麽。”

蘇涿光緩聲敘述道:“你見到我時,我已為了躲避将軍府暗衛搜尋,在京郊混跡了兩個月。後來,我才想着,與其這樣躲躲藏藏,不如堂堂正正站在戰場裏,所以才去了西北軍營。”

喬時憐附耳在他胸膛,聽着他嗓音微微震鳴之響,還有平穩的心跳,盡在這萬籁俱寂裏,撫平着她的心緒。

“起初,我只是個無名小卒,在軍營裏和每個士兵并無差別。或許是我比較拼命,比之旁人不怕死,屢屢立下了軍功,将領便留意到我,追查起我的身份。他得知我是蘇将軍之子後,把我步步推至了統帥之位。”

聲語慢慢,她在他的輕描淡寫裏,想象着那幾年他浴血奮勇,揚沙止戈。

“此後,我才得以逼退烏厥,擒殺當年擄走我母親相挾的敵首,了卻當年遺恨。”

蘇涿光說完頓了頓,忽的沉聲道:“也是為了,回京後能夠站在你面前。”

她是他在霜雪苦寒裏得來的一盞燈,便注定了他要為了這盞燈成為獨當一面之人,始才可為她遮風避雪。

喬時憐俯身而起,于他正上方,垂目對視,“蘇涿光,你是真的喜歡我。”

蘇涿光嗯聲應着,目光定然凝于她眼眸,他承認,“我喜歡你很久了,喬二姑娘。”

那嗓音情真意切,擲地有聲。

不止是喜歡,且是很久,亦是很多年。在她不曾知曉的那些年,他就已經喜歡她了。

縱是一早就知,但真正聽他說出口時,喬時憐只覺心頭怦然加劇,掠過點點酥麻,讓她極為歡喜,極為愉悅。

他望向她的眼神逐而熾烈,一如他與她的情.事裏,他從來是主動掠奪占據的一方,用最為炙熱與濃重去添着她的所有。這些都是她從前不曾知的,他異于平常的一面。

她臉頰微燙,忍不住撫掌捂住他的雙眼,低下頭,軟唇貼在他耳畔問着,“那麽請問蘇少将軍,你知道我的喜歡嗎?”

視野被遮住的一瞬,她的溫熱陡然輕落,他循着她的氣息側過頭,吻在她的唇邊,“知道。”

喬時憐感受着他抱住她的掌心漸熱,那唇齒間的侵占亦洶湧,卻只是反複吻着她,盡身盡寸,不知餍足。

她不舍于他,他又何嘗不是?

未幾,她虛睜着眼,稍平息着錯亂的呼吸,“蘇涿光,待戰事平息,我想去西北…準确來說,我哪裏都想去…也不對,去哪裏都可以,我想要你和我一起。”

那輕咬在她紅痣處的人動作一頓,“好。”

喬時憐嘟囔道:“你不問我去做什麽嗎?”

蘇涿光續道:“西北廣垠,可縱馬。也有雪原湖泊,高山蒼林,你瞧瞧你喜歡哪處,我們就在哪裏建座小院。”

喬時憐又問,“要是我都喜歡呢?”

“四季分時,春至山處賞花,夏至雪原避暑,秋至黃沙縱馬,冬…”

他攬過她的腰身,将略亂的被角攏好,“冬時,讓我的阿憐歇在屋裏,莫被凍壞。”

喬時憐不由得駁道:“我才沒有那麽脆弱呢!”

蘇涿光:“是我想抱你入眠。”

雖是如此言說,喬時憐卻發覺他的指尖下移得越甚,徐徐緩緩地撫着她的難耐之處,她霎時紅着粉面,“是你想…下流。”

蘇涿光不置可否,“嗯,還想聽你罵我。”

“你變…”話還未完,她已被他再度吻住。

她只得腹诽着,怎麽會有人喜歡聽她罵他?

一室蘭香暖意,燭火幽微。

“阿憐,阿憐…”他不知低低喚了她多少次,明明在這斷舍離裏,平常表現出難以割舍的是她,偏逢此時,他壓抑着的,克制着的,愈發難藏。

他已渾然不顧後背傷口裂開的疼痛,由着鮮血浸濕寝衣。他覺得他似是着了魔。否則他在她面前,怎會如此難以自制?他不該這樣的,他認為。但她每一次盡力迎合,每一聲輕吟細喚,都在勾着他的理智逐步崩塌。

寂夜漫漫,更聲漸長。

喬時憐虛脫般靠在他懷裏,呢喃着話,“蘇涿光,如果你…我也不會獨活。”

她在他出征前表明心意,就是想同他道出自己的決心。她在今生重回的路上,處處得他救贖,若是沒了蘇涿光,也無她今日喬時憐,更遑論前世死後她就欠他恩情。

生同衾,死同椁。

是她在這離別前夕,能予他的承諾。

天微蒙時,雪霁空明。

喬時憐于夢中乍醒時,驚覺身側人已不在。那枕上還有他餘留的痕跡,卻是屋內空空如也,人去燈涼。

她陡然覺得不安,随手披了件外衫便出屋喚着西風,“蘇涿光呢?”

西風低下頭,“少夫人,少将軍已離去了。”

聞及此,喬時憐心尖湧出酸澀,她恨然道:“蘇涿光,你又瞞着我…”

西風:“少夫人,少将軍是怕你醒了,他看到你就舍不得走了。但聖命難違,他也不願少夫人再次面臨離別傷懷,所以就…”

喬時憐忽的問:“他走了多久了?”

西風眨着眼,細算着,“約莫有半個時辰了。”

喬時憐深吸一口氣,“西風,去馬廄把府上最快的馬牽來,我要去送他。”

她知,蘇涿光離京赴西北,非是獨身一人,朝廷調了兵馬随他共同前往。故行軍速度比不上她快馬加鞭趕至。只要她足夠快,她還能再見到他。

一炷香後,寒風呼嘯裏,急促的馬蹄揚過泥塵,嗒嗒作響。

“駕——”

喬時憐揮鞭拼命往京郊外趕着,西風與之同行相随。

一路上雪未消融,雖是霜冷寒重,亦有着不少百姓,聽聞了蘇少将軍出征西北的消息,前來相送。

她見之,心中苦澀更盛。

她反複問着,蘇涿光,這麽多人送你,怎就可以缺了我?

如此想來,昨夜她會睡着,興許是他的預謀。

她已顧不得拂着面的冷風料峭,雙目唯有前方行軍留下的迤長痕跡,催促着馬兒一再加速前行。

少頃,西風瞧見前處行軍隊伍,浩浩湯湯。

“少夫人,前面就是蘇少将軍。”

冷風凜冽裏,喬時憐越過茫茫雪色,蹬着馬肚,急急至軍隊前勒馬而止。終是望着野風之上,戎裝昂首的蘇涿光,她一時凝語于喉,哽咽難言。

“阿憐?”蘇涿光一怔,當即翻身下馬。

她翻騰于心的情緒最終宣于口,“蘇涿光,你…你混蛋!你又瞞着我…不告而別!”

軍隊随之停行,一衆見着挺立馬背上的嬌俏美人,竊竊私語了起來。即使此前他們還不知這策馬揚鞭者身份,那一句像極打情罵俏的輕斥卻是為衆所聞。

“這是少将軍夫人?”

“聽說了嗎?上次少将軍在宮宴裏,當衆和少夫人調.情呢,換從前,咱想都不敢想!”

“唉,我要是有這麽美的娘子,當衆算什麽?”

“咳。”風來清了清嗓,面作俨然,衆人才不謀而合地擡眼望天,假作沒瞧見。

此番喬時憐反應過來自己适才在如此泱泱大軍前做了什麽,她強忍着羞臊與尴尬,下馬至蘇涿光跟前,從懷裏拿出一白玉紅繩,是為劍穗。

她步近野風,把劍穗緊緊系在挂在馬鞍處的劍上,“我聽蘭澤說,因西北時有參軍打仗的兒郎,臨行前,他們的妻子便會做一個劍穗,親手綁在自己夫君的劍上。”

此舉意為妻子所寄挂念,亦是平安之意。

蘇涿光明了她的心意,旋即垂首在她眉心落下一吻,“等我回來。”

喬時憐瞥見他身後烏壓壓的軍隊,脖頸連着耳根熟透,“這…這麽多人看着呢。”

蘇涿光問道:“阿憐之前罵我的氣勢去哪裏了?”

喬時憐驀地上前抱住他,珍而重之,“我等你平安回來。”

比起那些所謂的丢人與羞澀,她更想要在離別前,最後抱他一下。

雲山漸明晰,染就浮金。

喬時憐目送蘇涿光離去後,引馬回城。卻是在蒼松雪影間,見着衆星拱月處,一道熟悉的身影,儀态倨傲,目光狷狂,赫然是為太子秦朔。

西風見狀,提議道:“少夫人,咱們一會兒繞另條道回去吧。”

今日她與喬時憐出門得急,沒來得及叫上東風北風,眼下她一人保護喬時憐,在太子強勢之力面前顯得有些力薄。

而眼下身處京郊,離城尚有腳程,若真被太子做手腳,怕也沒法及時得到支援,想到此處,西風不禁暗罵着自己大意了。

喬時憐颔首,拉着缰繩正欲調換方向,遠遠地便聽見秦朔喚着她。

“時憐。”

她心頭凜然,強作鎮定,疏離地客套着話,“殿下怎會在此?”

秦朔撇開群臣,反問于她,“今日蘇少将軍出征,滿京城如此多的人相送,孤亦來送別,有什麽不妥嗎?”

其實喬時憐匆忙從城中趕至前方行軍那會兒,秦朔便與她擦肩而過了,只是那時喬時憐心思盡在追上行軍送別,根本沒留意到一旁的秦朔。

喬時憐隔着一段距離,朝他俯首作揖,“那多謝殿下為臣女的夫君送行了。天尤寒,臣女怕冷,先回去了。”

話落,她不由分說地帶着西風朝另一條道回城,避開了秦朔一應人馬。

不多時,二人行至萬頃蒼茫裏,陡峭窄路間。

積雪深深,枯枝橫斜,西風小心牽引着喬時憐的馬,“少夫人小心,這條道有些偏,少有人走,雪比較深,容易滑。”

言罷,西風又頗為不忿,罵罵咧咧,“都賴那太子,少将軍離京還假惺惺來送,害得咱們連大路都沒得走。嘁,誰不知道少将軍離京之事,跟他脫不開幹系啊?”

喬時憐嘆聲道:“沒關系,這不是有你們護着我麽?”

如今蘇涿光已離京,眼下她的隐患來自于東宮無疑。只是她比起當時在九暮山上孤立無援的處境好太多,就如蘇涿光所說,蘇将軍、季琛、麗妃、陸昇……這些都可成為她的助力。

但秦朔的态度卻是讓她覺得撲朔迷離,若按早些了說,便是在她與周姝結伴于民間商鋪偶遇秦朔時,他就開始有所轉變,一改此前她與之離心後的強橫。

這背後他在演着什麽戲,喬時憐不得而知,只是他的目的自始至終都是針對于她。

她知曉,秦朔所為種種,不過是因他得不到,無端生出的執念,甚至是想要與蘇涿光相争的欲念罷了。

一旦自己真的為他所有,她不過是重蹈前世悲劇,最終仍會被他所棄。

恍神之時,喬時憐忽聞馬聲嘶鳴而起,心頭危機感遽然。散雪拂落一身,寒涼刺骨,她只覺前蹄一空,緊接着整個身子直直往前處雪坑栽了去。

“少夫人!”西風急喊出聲,一個躍身從馬背而下,接住了險些摔在前處坍塌雪坑的喬時憐。

頓時天旋地轉,二人在雪坡裏翻滾着,喬時憐被西風護在其懷裏,覺着面目溢滿了林野覆着的冰雪,又很快融成雪水浸濕衣襟,須臾後才止住勢頭。

喬時憐在西風的攙扶裏站起身,尚未從那頭暈目眩裏緩過來,只聽其怒罵道:“大爺的,就不該走這條路!”

“咻——”

直至一只箭矢穿過密林而來,于她眸中不斷逼近放大,喬時憐屏住了呼吸,一個激靈折過身躲去。

西風當即拔劍撇開,将喬時憐拉至身後,卻見前方俶爾射來數不勝數的箭矢,多如驟雨,破開天際。

“是埋伏。”西風臉色猛地一變,極其凝重,她忙不疊從袖中發出信號煙放于空中。

“少夫人,不論發生什麽,都躲在我身邊。”

西風一面叮囑着,一面緊緊咬着牙提劍抵擋着箭,默默念聲,“東北風你倆大爺的,趕緊過來救少夫人啊!”

西風早年随蘇涿光從軍于西北,單是這漫天奪來的箭雨,她便能估算出對方有多少人。若是她一人身陷此等險境,她還能拼個全身而退,可她重任在于保護主子。

她心想着哪怕喬時憐在她身後,把她當肉盾,她也沒法保證喬時憐能全身而退。她覺着她是能當肉盾,前提是還需要一個人把喬時憐帶走,否則她死了,喬時憐照樣任人宰割。

喬時憐已是把自己縮身在西風身後,盡力不讓西風分心,她亦從袖中拿出短匕,呵着白霧,哆嗦着靠在西風的背處。

箭雨之中,摻雜着窸窸窣窣的聲響漸起,喬時憐定睛于暗影裏的湧現的黑衣刺客,他們各持着刀,正快步往她此處而來。

顯然,他們來勢洶洶,針對于西風的後背,也就是喬時憐所在之處,使之陷入腹背受敵的困境。

西風留意到身後追來的刺客,臉色愈發慘白。

單是抵禦這箭矢,她便有些吃力,這再加上身後的刺客,她如何護住喬時憐?

喬時憐已是冷汗涔涔,她唯有一把短匕護身,甚至在這等場面下都難以拿穩。她環視着四處雪林,深做呼吸,低聲對西風說道:“西風…我們數三二一,你帶我到那側樹下。”

西風只瞄了眼,即刻會意。

“三…二,一!”

驟然急風裏,喬時憐只覺腰處一緊,她便被西風抱着,往她所指之處翻滾而去。

餘下那幾個刺客,被前處射來的箭矢打了個措手不及。

喬時憐只覺肩處淌就溫熱,回頭之際才發覺西風在躲避之時不慎被箭矢射中手臂,她心頭一緊,尖聲喚着,“西風!”

西風疼得龇牙咧嘴,呵出的短促白霧模糊了她的面容,“少夫人…我沒事,這點小傷…還比不上當年在西北的時候……”

話未完,西風趕忙爬起,顧不及鮮血汩汩,拽着喬時憐就往密林裏鑽,“快走!他們快追過來了!”

喬時憐奮力跟着西風的步子逃命,迎面冷風刺撓得喉間越發燒灼,她已分不清腳下多少蔓生的野枝荊棘掠過,劃得雙腿疼痛不已,縱使她快失了力氣,步伐逐而發軟紊亂,她只得咬牙強撐着。

眼見身後的刺客窮追不舍,漸而縮短着與她們的距離,愈來愈近。她擡手解開頸間披風的系帶,由着寒風疏狂,将散開來的披風撲至刺客跟前,使得他們分心提刀對着披風劈去,步子稍作一頓。

但聞西風的嗓音涼涼傳來。

“少夫人,前處…是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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