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來乍到
第 1 章 初來乍到
羅浮峰,沉寂已久的羅浮峰,見證中原武林多少輝煌戰役與泣血故事的羅浮峰。
今日,羅浮峰上一抹白色仙影伫立其上,似要為平靜已久的武林帶來新的風波,或者——新的歷史。
“長太兮以掩涕兮……”
不知過了多久,白色仙影發出一聲千回百轉的感嘆。
“……不對,這句不太應景,換一句吧。”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啊,也不對,我也沒和誰有什麽情愛啊。”白衣人似乎有點懊惱地抱了抱頭,沉思良久,像是終于想到什麽似的,揮了揮衣袖,擺出一副決然的姿态,朗聲道。
“念天地之悠悠,獨怆然——而涕下!”
話音未落,他奮力一跳,從羅浮峰的懸崖邊向着空中一躍,纖麗的身影像是在空中劃下一道美麗的月白——
要是不考慮,這道月白仙影正在成抛物線自由落體。
“救命啊!有人跳崖自盡了!”正巧路過的采藥人見此情景不由得發出驚叫。
然而白衣人并不在乎。
只見他身法絕妙在空中一舞,雙足巧妙翻轉,口中一喝:“踏月仙步!”
很美的招式名,很美的步法,很美的人,除了——依然呈抛物線自由落體的身影沒有絲毫變化。
“吾不相信!”尹雲潇不可置信,“吾寧死也不相信!”
他,尹雲潇,流雲仙宮宮魁,千年難遇的修仙大能,天選之子,最年輕突破金丹期的修者在渡劫飛升那日一道雷劈之後,就來到了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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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個世界竟是一個絕對沒有任何仙法存在的武俠的世界?
世界規則的制約導致他的一身仙法毫無用武之地,想象中的境界碾壓根本不存在,他堂堂一個修仙大佬就這麽被限制在了武俠的世界裏突破不了。
這都不是最可惡的,最可惡的是——
風鳴聲後,一道金色身影從羅浮峰上疾速掠下,随即樹藤纏住了尹雲潇的胳膊,然後他整個人被人緊緊攬在懷中。
不用看,尹雲潇都知道對方是誰。
“放開我。”
“別掙紮了,仙長大人。”金衣人懷抱着尹雲潇,一邊蕩着樹藤,“一會真的掉下了,仙長大人尋死成功,小某就和仙長大人成了一對令天地豔羨的亡命鴛鴦了。”
“滾。”尹雲潇怒喝,但他也确實沒掙紮,“誰說我想死了?”
畢竟,他跳崖,也不是為了尋死,現在更不想和這人死在一處。
“仙長大人不求死,跳崖是為了尋刺激?”金衣人一邊攀着樹藤,嘴上游刃有餘地調戲道,“要刺激何必跳崖這般舍近求遠呢?不才一定能給仙長大人最大的刺激。”
他特意壓低聲音,頭湊在耳邊,顯得無比暧昧:“非常、非常大的刺激……”
“映金徽!”尹雲潇忍不住推了對方一把,立刻自己抓住樹藤往上蕩,恨不得立刻遠離這個金光閃閃的登徒子。
好歹也是個修仙大佬,雖然受到世界觀的限制,渾身仙法無法使用,但畢竟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借力枝條,很快就爬上了羅浮峰。
他落地後,整理了衣冠,然後,冷哼一聲,立刻揮劍斬斷樹藤。
然而,天并不随他所願,崖下那人早已攀了上來,甚至一臉風度翩翩,帶着三分調笑,三分漫不經心,又有一絲做作的受傷神态——尹雲潇其實也不懂,眼前這人俊美無匹的面容上怎能同時表露出這麽多複雜的神色?
映金徽“受傷”道:“仙長大人,在下受傷了。”
尹雲潇冷笑一聲:“禍害遺千年,我看你好得很。”
“不好。”
“哪裏不好。”
“心。”映金徽十分委屈,“區區的心受到了十成的傷害。”
他說着,手上還搖晃着那孔雀羽毛的扇子,這扇面十分的浮誇,就算是出身修仙世家,什麽天材地寶都見識過的尹雲潇依然覺得浮誇。
本來映金徽一身金衫毛氅就夠浮誇了,加上這羽扇,本該顯得庸俗不堪。
可這人神奇就神奇在,這一張臉,這一身恣意桀骜的氣質硬是把一身庸俗不堪的外裝都給壓下去了,金衣羽扇在他身上倒成了相得益彰。
氣人,實在氣人。
尹雲潇實在見不得這人戲精模樣,畢竟這一個月以來他已經見得夠本。
起初,每當映金徽裝模作樣的時候,尹雲潇良心還會感到不安,還會溫聲細語地安慰對方,後來發現這人全然是沒有心的變本加厲,根本不值得他消耗一丁點同情。
尹雲潇:“閉嘴吧你,還有,你要麽就別說話,要麽就固定一個自稱。”
每句話換一個自稱,不煩人嗎?
“嗯。”映金徽點點頭,一臉嚴肅道,“小某區區兼在下有一問,仙長大人跳崖,不是尋死,那又為了什麽?”
尹雲潇:“……”
算了算了。
“……升天。”尹雲潇咬牙切齒,“我,要,升,天。”
他才不相信什麽武俠的世界觀裏沒有飛升這一說。
難道凡人窮盡修煉之途,就單純為了強身健體,鍛煉不魄,不求百年、千年、無窮無盡的仙途嗎?
所以,他縱身一躍,希望能在生死之間,突破所謂的武俠世界,回歸本來的境界。
可是……
尹雲潇瞪着眼前人,自從一個月前來到這個世界,又被眼前這人纏上,他直到現在還被困在武俠的世界裏。
尹雲潇雙目本來澄澈,這麽一瞪,烏黑的眼珠像玉石一樣發光。
映金徽看了半晌,道:“升天的方式有很多種,但跳崖并不是一種好的選擇。”
尹雲潇反複嘗試脫離失敗,也沒好氣道:“那小某區區兼在下的你有什麽建議?”
映金徽的表情突然“顏色”十足,他不由地走近,低下頭,暧昧笑道:“比如……這樣升天……仙長大人明白吧?”
尹雲潇很希望自己不明白,但他悲哀地發現這一個月被迫朝夕相對,他已經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
尹雲潇神色複雜地盯着映金徽的臉,良久,不得不承認:“……也對,畢竟這就是武俠的世界。”
一個月前。
西武林。
名劍山莊。
武林中人正紛紛策馬揚鞭趕往名劍山莊,據說名劍山莊窮盡三代人一甲子的功力和時間,傾力鍛造的名劍即将出爐,而名劍将會選擇它命定的主人。
儒,道,佛。三教九流,各門各派,英才荟萃。
名劍山莊這一代的少莊主任不凡坐在鑄劍爐上方的涼棚望着烏泱泱的人群,面無表情地磕瓜子。
“少主人,這一次各路英雄是真是賣我們名劍山莊的面子,都是看在少主人的份上才會聚集這麽多人啊。”一旁遞瓜子的老仆不斷恭維。
任不凡慢悠悠磕着瓜子,百無聊賴道:“聚集這麽多人,也不怕發生踩踏事故。再說了,這群狗熊、英雄的,明明是看着老爺子和老頭子用命煉出來的名劍份上才聚集的,關我屁事啊。”
“這……”老仆讪讪笑了幾聲,仔細看了看,“這少陽寺,翠華山,紅爐書院三大家都派人來了,還有三湖六河,五岳雙城也來了,妙音仙谷都來了幾位婀娜仙姑……還有那……咦?”
老仆看上去,遠遠山坡上有一個轎子,擡轎子的轎夫全是身着金線粉衣的妙齡少女,軟轎上躺着的那人應是個男人,只能看到他繡着金線的寬袍大氅。
十分有排場。
任不凡也看見了那個很有排面的來客,好奇道:“嚯,這麽熱的天,這麽近的劍爐,他還穿那麽厚,難道是雪山上下來的?”
“劍爐什麽時候開啊!”
“是啊,能讓大家夥看看名劍嗎?”
不論英雄狗熊,天太熱了,确實受不住,一個個心癢難耐不由得催促起來。
任不凡繼續念叨:“急什麽啊,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老仆連忙翻譯:“我家少主人的意思是,天時到了的時候,名劍就會回歸他的主人身邊,還請各位英雄豪傑少安毋躁。”
“而且,你們以為我很懂鑄劍嗎?老爺子和老頭子天天為了這口劍,把時間全花在煉劍上,壓根就沒人管過我,所以就沒怎麽教過我鑄劍,我不懂這些很奇怪嗎?再說——”
“我家少主人的意思是說,名劍山莊的鑄劍術傳承是本家秘學,沒有理由為諸位英雄豪傑展示秘學,請大家稍等即可。”
老仆覺得自己好難。
就在這個檔口,巨大的劍爐突然晃動了一下,晃得任不凡手中的瓜子也撒落一地。
劍爐是由兩個半圓的鐵球緊密的扣在一起,據說當淬煉到一定時候,鐵球上邊緣就會裂開一道細縫,內中火光從細縫中噴裂而出,被稱為名劍山莊鑄劍絕技——“火樹銀花”。
火樹銀花的展現,也令臺下的英雄人物們躁動起來。
連任不凡也放棄了磕瓜子,一臉震驚:“活久見,原來我們山莊鑄劍功成是這個樣子!好神奇哦!”
老仆:“……”
“轟”的一聲,火樹銀花之下,一柄重劍慢慢顯露出它的英姿,臺下的人們先是一愣,立刻各懷心思地沖上鑄劍臺。
老仆忙問:“少主,不管他們嗎?”
任不凡瞥了他一眼,像是給老仆一個面子,聞言清了清嗓子:“我說……你們……不要打了……傷到花花草草就不好了。”
無人理他,任不凡聳肩,随便吧。
而搶劍的人相互推搡,剛開始只不過互嗆兩句,緊接着更是大打出手,非常“江湖氣”地動起手來。刀劍槍亂舞起來,一時之間,除了刀光劍影,還有斷臂殘肢密密麻麻地亂飛。
不知是哪位壯士被推出人群,摔在花圃裏,脖子被扭了,整個頭像裂開了似的。
任不凡第一次站起來,大聲警告:“嚴正聲明,死的時候傷到本少主的花,本少主是不會給他發喪的。”
老仆:“…………”
天啊,少主的思路還可以再清奇一些嗎?
遠處山坡上,軟轎裏的人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擡轎子的少女們立刻将軟轎放下來。
接着,四個少女訓練有素地站成一排,從後腰拿出看起來像是弓/弩的鐵制品,四個人的弓/弩拼成了一個大火铳,然後她們整齊劃一的蹲下,架起火铳,然後一發而出,巨大的火球沖向鑄劍爐。
一擊而中,逼退無數人,半圓形的鐵球也随之徹底碎裂成無數碎片。
被火力驅散的人群慌忙站起來,去查看劍爐中名劍是否安全。
而煙霧中只留下名劍,以及……一個人?
誰?
誰進爐子了?
這麽熱的爐子是怎麽進去的?
這科學嗎?這不科學啊。
武俠的世界應該尊重熱力學啊。
連原本在軟轎中的貴人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不由得支起身體。
煙塵散去後,只見一身月白,頭戴幕離的仙影立在名劍之後。
雖是一地狼藉,卻有紅塵拔俗的氣質。
尹雲潇,修仙世界最年輕的渡劫者咳嗽一聲,睜開雙眼,唇齒微啓:“吾這是……渡劫成功了?”
——距離修仙大佬尹雲潇接受武俠的世界,還有九十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