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真相
真相
三天後,菲羽正式要施行剝離術,一大早,她就服下了泡好的藥汁。經過三天的浸泡,原本苦澀的藥材卻有一絲回甘,“來吧,我已做好準備。”菲羽的一只手被鳴離緊緊握着。
鄒芷讓鳴離到閣樓外等着,有外人在旁影響她發揮。更何況這位的氣壓實在過于強大,單是站在一邊,自己什麽都不做就會覺得心裏緊張,更何況自己還要做這麽大的手術。
“有什麽情況叫我。”鳴離還是不放心,菲羽向外揮揮手,示意他快點離開,感覺他比自己還緊張。
菲羽眼神疲憊,一瞬間就失去了意識,明明剛才還在說話。
鄒芷手握精鋼匕首,輕輕劃開了菲羽嬌嫩的皮膚,她用止血草在劃開的位置薄薄敷了一層,預防後面的大量出血。
菲羽鮮紅的心髒不斷地跳動,髒器上的脈絡緊緊包裹着那玲珑剔透的遺淚,鄒芷心一狠,把纏繞在上面的血管薄膜逐層刮掉,取出遺淚丢在一旁,迅速用羊腸細線替她從裏到外縫好,整個過程只用了一個時辰。
鄒芷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望了眼床上的少女,胸口有規律的起伏着,真真兒的沒一點痛覺。
餍術就像被偷走了的時間,既不會做夢也沒有知覺,唯一的突發事件是大概率永遠也醒不過來,一直陷入沉睡。而這一嚴重的副作用,玄清宗的秘法裏是沒有記載的。
菲羽是其中的幸運兒,副作用并沒有反應到她身上,在差不多昏睡了一下午後,金烏西沉之時,她才慢慢張開了雙眼。
“我的姑奶奶,你終于醒了,尊上都要殺人了。”金嫣兒高興的露出了蛇尾巴。
鳴離緊緊地抱住了她,萬般言語都化作了一個輕柔的吻落在了菲羽是額頭上。
只怪鄒芷的曼陀羅花藥效太好,這才讓菲羽多昏睡了幾個時辰。
“心魔呢?”醒來第一件事就問心魔,明顯讓鳴離感到不悅。
“我守了你一下午,你一醒來就問別人。”
菲羽連忙解釋道:“沒有,我只是害怕他出去惹禍端,連累我們魔界。”
在菲羽昏睡的時候,鳴離已經毀去遺淚,心魔既不甘于在一名弱者體內,又不是鳴離的對手,只能一溜煙回浮玉山修煉去了。發誓百年之後出來要跟鳴離決一死戰。
菲羽聽聞心魔已離開,有點遺憾,“我還有很多事想問他呢,怎麽就不告而別,不等等我。”
“你想問什麽,他能告訴你什麽?”鳴離單手繞着她,沒任何表情。
問什麽,菲羽想問問他知道鳴離後背的傷是怎麽來的,還想知道,自己還沒來到這個世界之前的魔尊究竟是個怎樣的人。這些她不好開口問當事人,殊不知一句無意的話會引起別人不想提起的回憶。
鄒芷拿來了雪肌膏,塗在傷口處,半月便會腐肉褪去,新肌生出,毫不留疤。她剛打開瓶蓋,藥瓶就被鳴離奪去,“我來吧。”
鄒氏神醫此刻覺得自己太過多餘,就不該出現在這裏,轉身去找阿卓了。
誰還沒有個男朋友了。
“明日我們便離開吧。”菲羽任憑鳴離在她胸前摸索着。
鳴離看着她原本白嫩的皮膚多出來一條蜈蚣狀的紋路,眼神憂傷,盡管面色平靜,內心卻藏着無盡的痛楚,恨不得這一刀挨在自己身上,随即手上塗藥的力道越來越小,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弄疼她。
“快別摸了,還不如我自己來,你這是給我撓癢癢呢,再這樣下去,一會兒可別怪我做出點什麽。”
“你能做什麽?都這副樣子了,還想做什麽,不過,你做什麽我都依你。”
真是陰晴不定,剛提到心魔還一副別人欠了他八百兩銀子一樣,現在卻這麽溫柔。
菲羽只顧看他,差點忘了正事,又說了一遍:“我們明天就離開吧。”
“為什麽這麽着急。”
“我想着馬上到靈界了,還是早點找到西泮草才好,我總感覺清幽莫名消失,不太對勁。”
砗磲國邊境的一個小鎮子裏,一位白發仙人撐起一面旗幟,上面寫着“萬物知曉”,旁邊立着個梳着細辮的年輕人,正在給排隊的人發放號碼。
數月前,阿瀾帶清幽來到了自己的故鄉,砗磲國。想不到自己出走這些年,原來的國王,他同父異母的哥哥,早已被自己的妻子奪權,現在掌權的是闵愛女皇,勤政為民,還頒布了許多律法來規範部落首領的行為,加強了國家與中原的聯系。
身為皇子的阿瀾,看到自己的國家在長嫂的治理下,民富國強,不得不更加佩服眼前之人。
這些治國的方案都是清幽提出來的,剛到砗磲時,清幽就以中原仙道至尊的身份去見了女皇,要幫她建立邊塞最強盛的國家,代價就是讓阿瀾重回皇族。
“仙尊,不必為我的事挂心。”阿瀾只想跟在清幽身邊,他在哪,自己就在哪,至于能否恢複藩王的身份,他毫不在乎。
“阿瀾,這世上已無無憂教,你不必再稱我仙尊,喚我一聲義父,可行?”
“是,義父。”
清幽一直的心結便是自己的親妹妹,他從小與妹妹相依為命,對她有超出兄妹的情愫,他只能把這份違背人倫的感情藏于心底,對她只有無盡的寵溺與占有。
原本對自己百依百順的妹妹竟為了一個青巒鳥妖而違背自己的意志,她偷偷去跟鳥妖約會,甚至偷偷生下了孩子,這些讓清幽幾乎瘋狂。
都怪自己那段時間只顧着突破功力而疏忽了她,不然妹妹也不會為情所累。
清幽當初面對鳴離那雙陰翳又帶柔情的眼神時,根本無法痛下殺手,他幾乎跟自己的妹妹有七成相似,尤其是對上那雙眼睛。就這樣,囚禁着他吧。
當年打敗鳴離,為了将他一輩子封印在鎖妖樓,他幾乎功力散盡,只剩下一口氣。
将死之時,神識裏卻傳來一句,“我貪狼星君也終将魂飛魄散嗎?”
貪狼星君,天界的最後一位神,歷經劫難轉世成為清幽,“如果能重新建立天界,我剩下的修為全都給你。”
貪狼身死,清幽重生,才與麒靈聯合,想要重新開啓天界。畢竟,靈界堅持不了多久了。
眼下的清幽跟阿瀾在一起這麽久後,尤其是到了砗磲國,突然不想再修什麽神仙道,天界的事似乎離他更遙遠了。本來它就滅了,為何要逆天。
他從出生就是人上人,受萬人敬仰,不食人間煙火,不經歷紅塵何以入道,修的是無,是空嗎?虛無缥缈的事他再也不想幹,他只想聽一句“義父,”過一過人該有的生活。
空桑山後山,卓誤在一片空地上,用靈力畫着傳送陣,最後一筆落下時,整個傳送陣泛起銀光,“魔尊,菲羽姑娘,這是通往靈界的傳送陣,如今入靈界的道路已毀,只能靠這個了。”
“什麽時候毀的?”鳴離問道。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從內部損毀,裏面到底發生了什麽,誰也不知道,您也明白我不能離開空桑山。”卓誤解釋道,半年前的某一天,他突然聽到一聲巨響,到後山時,原本隐秘在山峽中的通道,卻消失不見,像從來沒有過一樣。
卓誤只能靠上屆靈主給他的傳送陣圖,送他們前往靈界。
菲羽衆人進入傳送陣,陣法四周便豎起無數光線,就在光線快要消失之時,只見鄒卓從遠處飛奔過來,把一個包袱丢進法陣,說道:“哥哥答應給你的衣服。”
“哥哥說了,這件成衣名喚無靈,凡人穿上刀槍不入,修行人穿則能抵擋一切靈力攻擊……”随着鄒芷的聲音越來越模糊,傳送陣上亮光暗淡,菲羽一行人也一并消失在晨曦中。
衆人進入一片四周都是鏡面的狹長甬道,空間扭曲,時光交錯,菲羽被鏡面反射的光線刺了雙眼,頭暈目眩,她似乎回到了玄清宗,靈武大師兄已經當上掌門,師父在和一個老頭在下棋,旁邊圍了一群白胡子老人在指指點點,争論不休,這些人都是以前玄清宗的各個長老,有的菲羽已經叫不上名字。
神識閃過一絲亮光,她又看到了鳴離,小時候的鳴離,臉蛋圓圓,一雙黑瞳清澈童真,從那雙明亮的黑眸中能看到自己。
小鳴離那原本含笑的臉龐突然變了色,只見身量還小的男孩,握着一把比自己手還大上許多大匕首,背對着銅鏡,轉過身來,一刀一刀把自己背上長出的新羽割了下來,嘴裏還在說着,“離兒不怕疼……”那稚嫩的小臉明顯已經憋得通紅,眼淚如瀑布一般往下掉。
這時一個纖弱的女子闖進來一把抱住小鳴離,痛哭不已,兩人渾身都是血,女子嘴裏不知道說些什麽,用沾滿血的手給把鳴離臉上的淚抹去,又把他抱得更緊了。
菲羽看到這些眼眶早已經濕,她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真是假,但這一畫面讓她揪心得疼,心髒一陣麻痹,讓她呼吸困難,差點窒息過去,原來他後背的傷疤竟是自己一刀一刀劃的……
鳴離進入詭異的甬道後,察覺不對勁,早已閉上雙眼,不受幹擾,卻聽到身邊人急促得呼吸,仿佛誰掐住了她的脖子。
他緊握對方的手,把她攬入懷中,輕輕在她耳邊說道:“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