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魇術
魇術
自從卓誤把她帶上空桑山後,他每時每刻都在擔心這個凡間女子哪一天會離開這裏。
一年前是自己歪打正着找對上山的路,不是每一次都那麽幸運找對回家的路。雖然自己是山精,但是到現在為止他還沒記起來山外迷障的陣眼在哪裏。
他只能在空桑山與冰河附近一帶走動,再走遠,自己也會迷路。
“阿卓,我想回家裏一趟,看看我的母親還有哥哥,我想他們了。”
“可是......”卓誤端着食盤愣在原地一動不動。
菲羽接過烤魚打斷兩人的話題:“哇,好香啊,卓大哥手藝超群,你不用擔心,我會陪鄒姑娘回去的,到時候再把她送回來。”
卓誤把忘記山外迷陣陣眼的事告訴了大家,“我不是怕她走,我是怕這一走我們就是永別,再也見不到她了。”
“那我們是怎麽進來的?”菲羽一臉驚訝,還有人竟然會把自己設置的陣法給忘了,作繭自縛?這算是吧。
“意思是,你們一整年都沒離開過空桑山?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我們來的時候什麽迷障都沒有,只有一條結冰的河,有一位白發白衣的小男孩給我們搭橋過來的,剛過河就遇見你了。”
卓誤繼續說道;“我當時就覺得奇怪,怎麽會在山腳下遇見人,我本來在河裏給小芷抓魚,但是看見他就不意外了。”
卓誤看了一眼旁邊的鳴離,魔界大魔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他還以為是鳴離破解了迷障才進來。
鳴離放下手中喝酒的小酒盅,說道:“對,你設置的迷霧陣是我破的,陣眼就在很明顯的東北角的木刻雕像上,你看不到嗎?”
啊,是那個雕像,卓誤突然想起來了,自己年幼時用山上的千年桃木枝刻了一只白鶴的雕像,只要轉動白鶴的一對翅膀迷霧就會散開,出現正确的道路。
自己年少時,酷愛雕刻,刻了許許多多的蟲魚鳥獸,現在還在屋子裏當裝飾品,唯獨那一只雕刻得最精美的被他當去當陣眼了。
只是近幾年空桑山外氣候突變,原來的郁郁蔥郁已變成雪原,厚厚的積雪把那尊雕塑給蓋上了。
“尊上,你好厲害,看你一路上什麽都沒做,原來不知不覺地為我們掃清了這麽多障礙,你是怎麽發現那個不起眼的雕像,外面也是白茫茫的一片。”菲羽毫不吝啬自己的恭維。
“直覺。”
好吧,等于沒說。
一路上衆人确實有狐假虎威的意思,鳴離在身側,哪個不長眼的妖魔精怪敢出來找事。
“阿卓這下不用擔心了,我回來後找到那個陣眼就能再入空桑山了。”
根本問題解決後,大家愉快地品嘗着卓誤的美食,就在此時菲羽不慎打翻了盛湯的碗,手捂着心口,嘴唇發紫,臉色泛白。
【怎麽回事,我的心好疼。】心魔的意識傳到菲羽的腦中。
【我也是。】菲羽剛跟心魔溝通完就昏了過去。
“小羽......”
“菲羽......”
“楚姑娘......”
閣樓內一片混亂,鳴離抱起她就往外走。
“魔尊,不要慌張,小芷是醫生,她可以幫忙看看。”
“對,把楚姑娘放回裏間床上,我看看。”
鳴離輕輕放下菲羽,眼看菲羽沒有任何要清醒過來的跡象,鳴離第一次感覺心內無比焦灼恐慌,比自己小時候受傷的時候還痛苦。
鄒芷把手搭在菲羽的脈上,片刻後,神情凝重,她明顯感受到了兩顆心跳,但并不是有身孕的脈相,難道她有兩顆心?
就在此時,突然從菲羽體內傳出一聲像是被壓抑了很久的低吼:“鳴離,放我出來,我受不了了。”
心魔被遺淚所困,本就躁動不安,內心煩悶,時不時就要跟遺淚對抗,發洩一下。到了靈界後,更是被醇厚的靈氣浸染得險些失了神志。靈氣與魔氣天生相克,他不像鳴離有妖族血統,能與靈界的氣息和諧相融,空桑山已經是他能承受的最大臨界點,自己心受折磨當然連累了肉身的菲羽跟着遭殃。
鳴離把自己知道的大概情況告訴了鄒芷。鄒芷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你是愛她,還是恨他,遺淚這件神器我聽家裏祖輩提到過,邪魔之物,尋常人根本無法承受得了它,你竟然拿它去壓制菲羽姑娘身上的魔氣。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挖心把它取出來,不然她必死無疑。”
挖心就不死嗎?
卓誤都被她的言語驚呆,生怕眼前這個魔尊惱怒起來把他們倆都拍死。
鄒芷看鳴離臉色漸漸起了殺意,忙解釋道:“說是挖心,其實就是把已經長在她心脈上的遺淚用特殊的方式剝離下來。”
“不管是挖心,還是剝離,那都是非尋常人所能忍受,小芷,你想清楚了再說。”卓誤已經想好了自己埋哪。
誰知鄒芷不虛且自信地說:“玄清宗有一門術法了得,可以使人關閉六覺,這樣我在給楚姑娘實行手術的時候,他根本就感受不到痛感,就像是睡了一覺。”
魇術,鳴離也有耳聞,只是此術過于邪門,早就被玄清宗列為禁術,不得修習,修習方法也被銷毀。眼下整個玄清宗,怕是沒人會此秘術。
“我去玄清宗。”鳴離說完就要起身起來,誰知衣袖被一人抓住。
躺在床上的菲羽不知何時醒了,嘴唇翻白,氣息微弱地說道:“餍術……我會。”
菲羽剛到玄清宗時,就被分配到了藏書閣,雖說是藏書閣,也要分個貴賤,一向倒黴的她就被分到了破破爛爛的藏書閣丁號閣,那裏面的功法秘籍有很多都被蟲啃食了,有的手輕輕一碰就掉紙渣,有的被他拿去墊桌腳。
當然還有一些在刮風下大雨的時候,窗戶紙被吹爛後,拿去糊窗戶,抵擋風雨了……
菲羽偶爾會翻閱下這些被淘汰的功法秘籍,餍術就是其中之一,她當時就覺得這不就是自己以前世界中的麻醉劑嗎,想着說不定哪天能用上,就毫不猶豫地把那頁紙撕來自己私藏了。
“辰時的無根水,萃取黃香草,再加上曼陀羅浸泡三天就可以了。”
根本不是什麽邪法,就是一些簡單的藥草植物罷了。玄清宗之所以把這一些列密法禁了,是有段時間一位掌門不知道是發了什麽失心瘋,要讓門下的弟子苦修,尤其是跟妖魔打鬥受傷後,要忍着劇痛縫合外傷,重罰犯錯的弟子,傷後不得醫治,美其名曰磨練筋骨。
這種能讓人減輕痛苦的秘方自然被全部禁止,當然還包括什麽駐顏,延壽,增福類的功法,在那位變态的掌門眼裏都是邪魔外道,影響修行,只有感受痛苦才能成大道。
只是菲羽要的這些東西,空桑山都沒有,辰時的無根水,尤其是黃香草,更是難尋。
“菲羽姑娘說的這些,我家裏都有,看來要提前回去了。只是路程遙遠,不知道她撐得住不。”鄒芷醫藥世家,什麽千奇百怪的藥材沒聽過,沒見過。
“我帶你回去,不用半日便可來回。”鳴離說完一個瞬移帶着鄒芷就消失在閣樓中。
鳴離載着鄒芷越過了來時的冰原,一炷香功夫不到便回到了梨花村,鄒氏中醫,鄒母看到自己出走一年多的女兒突然歸來還沒來得及欣喜,只聽鄒芷道:“娘親,快把我多年前珍藏的曼陀羅和黃香草找來,還有曾祖父收藏的那幾罐無根水,急用。”
“芷兒,你怎麽剛回來就要走啊,還沒去見你兄長呢?你嫂嫂給你生了個侄女......”
鄒芷收拾完必須品,“娘親,再等我幾天,下次給小侄女帶個禮物。”
她知道身旁的人容不下她多耽擱一秒鐘。
果然不到半日,二人就回到了空桑山。按照菲羽說得方法,再等三天,藥物制作好服下就可以實施手術了。
菲羽醒來後,鄒芷用了一些藥物來延緩她的心悸,在鳴離和鄒芷不在的這段時間,菲羽時而昏迷,時而清醒,一會兒聽到心魔在跟她說着什麽,一會兒又覺得自己身處玄清宗,正在被師父罰抄些什麽東西,總之整個人都深陷夢魇混亂之中。
鄒芷的藥讓她能暫時脫離昏睡,神醫就是神醫,比自己的半吊子水平強太多,她半躺在床上,說道:“真是謝謝鄒姑娘了,要不是你,我這命怕是要交代到這兒了。”
“沒有我,你照樣能活,我先前不知道你的那位心上人本事那麽大,你知道我們怎麽能半日歸來嗎?”
菲羽想起來第一次鳴離張開他那閃瞎人眼的大翅膀帶她馳騁山河時,頓時覺得頭暈,胃有點反酸。
“鄒姑娘,你不暈嗎?他載着你的時候。”
“不暈,我家阿卓什麽時候能像魔尊大人一樣,帶着我在天上飛幾圈,讓我少活幾年都行,只可惜他連這座破山頭都出不了。”
鄒芷從滿臉羨慕到一臉失望只不過一瞬,她繼續說道:“楚姑娘,那位魔尊大人能活萬年,而我們只是普普通通的人類,最多百年,真的好不公平啊,為什麽相愛的兩個人不能長久厮守,到時候留下一個人時候,他是多麽的孤獨。”
菲羽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人活着,過一天,快活一天,能在一起多久便是多久。
“我見到我娘親了,她還是老樣子,保養的和年輕時候一樣,我母親一直是個樂觀的人,發生再大的事,她都能按時吃飯,按時睡覺,按她的話說,只要人還活着,所有的萬難都能解決,自己都垮了,什麽都是虛無。”
鄒芷說到自己的母親,眼睛含淚,“這次多虧你給我送來了家人的消息。”她拿出一個錦盒,裏面有三顆小藥丸,“這是駐顏丹,是我鄒家的絕學,吃一粒可以延緩十年衰老,我們的另一半都是異類,你我也算有緣分,剩下這幾顆都給你了,雖然我們和他們不能相守到老,但最起碼要在相處的時日裏,我們都要漂漂亮亮的。”
一個年邁衰老,另一半卻還是初見的模樣,這不失為一種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