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浮生寺
浮生寺
前殿處，戶部尚書夫人正将抄寫的經書焚燒佛前，便聽身後傳來迫近的腳步聲。
環佩相撞，靴履踩踏，紗布摩挲——
沈夫人眉蹙成川，她身旁侍女先一步跪拜行禮，道：“參見永安公主。”
沈夫人耳邊灌進永安這兩個字，方才僵硬地舒展了眉眼，回過身，恭敬行禮。
魏婕冷眼俯視戶部尚書的夫人。
這位沈夫人便是沈書珩的親生母親，在《梅雪》中，她同樣是一個反派角色。
沈夫人為人古板，只認死理。她雖然并不喜歡魏婕，但比起魏婕，她更為不喜與多個男子不清不楚的陳茹雪，便經常為兩人的感情制造坎坷。
魏婕在看到沈書珩時，便揣測沈夫人許是在浮生寺。沈書珩本人不信神佛，但他常常陪同母親上山禮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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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火缭繞，隐隐有誦經之音傳于耳中。
金尊大佛前，魏婕背光而站，居高臨下，慢騰騰地道一句：“起來吧。”
永安公主的傲慢之氣，比起平時而言只多不少。
天家公主自是當的起這般傲氣，沈夫人是出了名的端莊賢淑，聞言臉色冷硬，但仍是畢恭畢敬，讓人挑不出一點錯處。
兩人相顧生厭，話不投機，卻還是扯着話硬談了幾句。
直到被派出去的青梅找到魏婕，在魏婕耳邊耳語幾句，魏婕繃緊的神經一松，終于開口打斷兩人尴尬的局面：“本宮聽說浮生寺後院景色美極，沈夫人可否陪本宮走上一遭？”
戚子坤若有所思的目光輕輕掃過來。
魏婕笑意吟吟。
沈夫人不願再從佛前多言，只好木着臉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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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後山人影兩三，聚于蒼翠菩提樹下。假山矮石相堆積處，綠蔓逶迤纏繞，偶有人聲透出——
“聽聞沈公子将要尚公主……”
“……你從何處聽聞，并無此事。”
魏婕剛攜沈夫人走到假山前，兩道不同音色的聲音入耳，魏婕面露微妙。
她以為兩人只是談些詩詞歌賦，畢竟沈書珩偏愛那些個文人的東西，但未成想陳茹雪上來便提到了她。
她冷笑，觑向沈夫人。
沈夫人的面色霎那間沉了下來。
她自己兒子的聲音她聽的清清楚楚，但眼下不是怪罪沈書珩私自面見女子的時候……沈夫人壓着火氣，寄希望于魏婕并沒有分辨出兩人的聲音，她僵硬地彎唇向魏婕笑了笑，“這沒什麽好看的，我們走吧。”
魏婕紋絲不動，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沈夫人本就是個不茍言笑的貴夫人，在魏婕的注視下，她唇角笑容越發僵硬，心中生出也有一股子不滿。
永安明顯是故意落她的面子。
但她還未想出其他的說辭将魏婕帶走，分散在周圍的香客有人認出了魏婕，便一個個的上來請安。
不一會兒，在沈夫人冷得能凍死人的氣息下，周圍已經聚集了一衆的人，近乎圍成一個半圓。
于是衆人便聽到面前假山後，隐約有聲音流露。
“前幾日公子借我的書我看完了，今個沒帶着，沈公子何時有空，我将書還你……”
假山後傳來的女聲音色輕柔若水，娓娓繞耳，若放在其他的場合，他們或許會被這曼妙的聲音所吸引，但現下他們個個神色複雜。
沈公子？
這京都姓沈的雖不止一家，但最出衆的，莫過于當今的戶部尚書。
再看面色鐵青的沈夫人，衆人心中已經隐有猜測。
可不等假山後的倆人再開口，沈夫人暗地裏掐着侍女的手，聲調揚起：“永安公主，臣婦知道這浮生寺有一個妙處，不若臣婦帶您過去。”
假山後的兩人頓時熄音。
一時間空氣凝結，沈夫人瞄向魏婕。
魏婕唇角弧度淺薄，眼底鋒芒微露。她施施然扶了扶雲鬓珠釵，端是一副趾高氣昂的姿态：“青梅，去瞧瞧，誰在背後擅自談論我大晉公主。”
沈夫人面上的端莊肅穆霎時破了個洞，她呼吸微滞，生了幾條皺紋的眼尾半眯起來，看向魏婕的目光似針刺冷厲。
她現在不知道魏婕想要做什麽，大庭廣衆之下将沈書珩拽出來，有什麽好處！
且還将兩人冠上擅自議論公主，以下犯上的罪名……
這可了得，本來或許八字沒一撇的事，被她這麽一說，兩個人一出來，流言蜚語一傳，他兒子的清譽必然受損。
她企圖阻止魏婕，“永安公主，這人多眼雜——”
已經遲了。
衆人看熱鬧的窺視目光随着青衫婢女移動。
在沈夫人陰沉沉的目光下，青梅面不改色，一板一眼的遵從公主的吩咐，繞到假山後，傳出冷淡似冰淩的聲音：“沈公子，我家公主有請。”
不曉得假山後的兩人是否緊張，衆人只見在青衫女婢劍鋒般壓迫的視線下，走出兩個人。
前頭青年氣質澹泊，在衆多視線湧上時面色仍淡定自若，冷眸涼涼往前面一掃，直到視線撞上矗在衆人中間的華貴女子——
他平淡冷漠的眼底驟然起波瀾，雖并不顯眼，但一直關注他的戚子坤敏銳注意到這一異常。
戚子坤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望向自沈書珩出現後面上笑容便變得甚為寒涼的魏婕。
雖然魏婕平時的笑容也多是譏諷，但只有現在，她的瞳仁的溫度格外的薄涼，猶如冬日夜晚驟起的寒霜，像是在看一個記恨已久的仇人。
他們是認識的。
戚子坤默不作聲地撩起烏睫，巡視周圍一圈，将所有人的表情收入眼底，他腦中一下子反應過來這沈公子與魏婕定然有着不一般的關系。
——男女之間的關系。
戚子坤若有所思，桃花眼半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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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山前，被圍在中央的女子面色蒼白，手指攥得寡白。她視線不斷向人群看去——
她明明讓她的貼身侍女谷雨替她望風，但人影幢幢間，竟然沒有她半分影子……
陳茹雪環顧四周，卻并未見到自己的貼身侍女，她心下陡然升起幾分事情脫離掌控的飄忽感。
可她知道，谷雨是絕不會背叛她的，前世谷雨替她擋刀而死，谷雨如此忠心……
陳茹雪咬緊牙關，惶恐下，她驟然看向站于沈夫人身邊的魏婕。
衆星捧月中，公主笑意涼薄，高高在上。
陳茹雪的血液倏忽間沖上頭頂，她手心發麻，遲鈍地想到：前世時，五月七這日，永安公主并沒有來到浮生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