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時沉迷
一時沉迷
她怎能說出那樣的話!
戚子坤兩手撐在身側,上半身向後傾斜,他錯愕地看着一手支在他肩膀,逐漸向他靠近的女郎。
“殿下,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戚子坤支撐在兩側的手指用力按在地面,他盡量忍受着抓住身前女子纖薄肩膀的沖動。
魏婕不理他。
她只是俯下身,一縷烏發在戚子坤眼前蕩來蕩去。
發絲落到面頰,燃起絲絲癢意,戚子坤覺得他渾身似被火架着烤般燥熱難言,他耳垂早已通紅,可當他看向魏婕的雙眼時——
戚子坤發覺,俯在他身上的女子,口中說着挑逗的話,眼中卻無半點沉醉迷離之色,只有如同深淵漩渦般無盡的幽黑。
她只是用她那藏匿于昏暗中的一雙眼看着他,靈魂抽身在外般,将他所有的情緒捕捉到眼裏。
她在觀察,在戲弄,在因此感到趣味
可真是奇怪。
頃刻間,戚子坤猶如被一道涼風迎面席卷,吹散了他周身的燥熱。他怔忡地與魏婕對望,心想他該是慶幸,如此看來,這位大晉公主只是想要戲弄他。
不會真的吃了他。
“殿下……”戚子坤閉了閉眼,他的聲音帶着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無力:“不要這……”
他想說不要這麽做,但還未說出口,他的話便像是斷了線的風筝般,被堵在口中。
女子柔軟的唇瓣已經挨了過來,輕如鴻毛的貼在他的薄唇上。
戚子坤觸電般瞳孔微縮。
女子的唇微涼,卻又不過分侵占,只是輕柔的在他的唇上反複的磨,将他唇上的血絲卷走……
“啪”一聲,燭火躍動,向上一竄。
屏風上,兩道影子纏綿相靠,女子的腰肢如細柳彎下……
戚子坤閉了閉眼,支撐在身側的手微微用力。
魏婕俯在少年身上,纖細的手指抵在少年的肩膀。窗外風聲漸小,雨絲卻變得急促,而女子的吻輕柔綿軟,一下又一下落在他唇瓣。
戚子坤的意志被她細密的攻擊消磨的恍惚一剎那,他雙目微垂,聽着窗外的雨聲,莫名的,他感到一種少有的安心感。
——就在一道屏風後,只有他們兩個人,像是一個安靜而溫暖的安全屋。
可他只恍惚那麽一瞬。
只有一瞬。
戚子坤緩緩洩出一口氣,他擡起一只手——
魏婕感到肩頭有一道柔和卻不容抗拒的力道,那力道不輕不重的壓在她身上,魏婕睫羽微顫,由着那力道坐直了身。
被抗拒推開的魏婕并無惱怒之色,她只是歪歪頭,用在昏暗下烏黑的眸子靜靜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她的唇瓣瑩潤似晨時的月季,嬌豔欲滴,還沾着些許的鮮紅。
那是他的血。
戚子坤輕輕地抿抿唇。
雨意蕭瑟,殿內一片不起眼的角落中,兩人的呼吸交纏成繞不開的一團。
“為什麽停下。”魏婕終于開口,她的唇角揚起一個笑意:“你不是挺喜歡的。”
她的笑意破天荒的沒有譏諷、嘲笑的意味,卻也算不上溫柔。其中意味着什麽,她大概自己都說不清楚。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想要笑。
“我可以幫您。”戚子坤平靜地看着她 ,說:“殿下,我知道您想要什麽,我可以幫您。”
現當下,他說的這是什麽話?
魏婕唇角的弧度滞住一息,然後慢慢上提,轉眼間,挂上平日裏的不屑:“你拿什麽幫我?”
少年在眼下這番場景下的一句幫她,便似劃破錦帛的利刃,一下子将兩人間暧昧的氣氛給攪了個粉碎。
少年不願被她肆意戲弄。
他主動展現自己的價值。
魏婕讨厭戚子坤的舉動。她十分不耐煩地站起身,一下子拉開與戚子坤的距離。
“你知道我想要什麽?”
魏婕居高臨下地看着戚子坤,一字一句,淡漠如霜:“你什麽都不知道。”
“你算什麽!”
戚子坤擡眼望向目光瞬時暈開冷厲的魏婕,他的語氣依然和緩:“殿下不想與那日所見的沈姓男子聯姻,不想受制于人,我可以幫您。”
戚子坤站起身,身形瞬間拔高,修長如竹節般的手指拂過衣袖,他躬身一禮。
魏婕冷嗤:“你拿什麽幫我?”
“亦如方才那位公子一般。”戚子坤唇角弧度溫和有禮,他站在魏婕身後,珠玉碰撞般的聲音傳入魏婕耳畔。
與彥璟一般,以幕僚的身份,為她出謀獻策。
魏婕微滞。
魏婕轉過身,審視地看着戚子坤。
“你覺得,你可信嗎?”
魏婕扯扯唇角:“滿口謊言,我如何信你!”
戚子坤只是道:“我家破人亡,無處可去,我并沒有騙您。您收留我,我自是該當報恩,不會做那背信棄義的小人。”
魏婕信嗎?
若是放在前世,她許是就信了。
但被親人背叛過的魏婕現在精神緊繃如琴弦,稍一觸動便震顫餘波,她近乎連自己都不信。
“此事,改日再提吧。”魏婕放下環胸的手,“你回去吧,也別讓別人進來,我這不需要人伺候。”
她四肢百骸仿佛被軟化般疲軟無力,她不再看站在背後的少年,長裙逶迤,她素手撥開珠簾而走。
只餘下一道伶仃的背影。
被拒絕了。
戚子坤半垂下眸,眼尾弧度一瞬息變得寡淡。
吱呀一聲門響,雨聲好似瞬間真實起來。魏婕獨自倚在椅上,望着案上的釉彩窄口花瓶發怔
可真是……
魏婕以手支頤,隔着搖曳的珠簾,看向孤零零的屏風處。
空無一人。
她頓感了然無趣。
錯金璃獸香爐正升起袅袅熏煙,白煙似雲霧翻湧而上,又在下一刻散于空氣。
不可否認的是,在戚子坤說他可以幫魏婕時,魏婕确實心動了。
這股子搖擺不定的心動,在幾日後的一個夜晚,她的大舅母拜訪她時,達到了頂峰。
衛國公生有兩子三女,其中長子庶出,而嫡系一脈的長孫晏尚未娶妻,衛國公夫人近些年年歲上來,漸漸力不從心,掌饋之責,便落到了這位長媳大舅母身上。
這位庶長媳出身書香世家,和藹待人,腕上常戴一串紅檀佛珠,端的是仁善慈悲,菩薩心腸。
她一來,便念了句萬福,坐在魏婕身側,親熱道:“臣婦有好一陣子沒看到永安公主了。婆母總跟我念叨着您呢,您若是空閑了,也該當去回衛國公府看看。”
魏婕噙着笑,眼裏一底的漠然。
燈盞中火光搖曳,大舅母一襲暗紅縷金交領長襖,手中緩慢盤着紅檀佛珠,表情是一挂的和善,映在魏婕眼中,卻是說不出的沉悶虛僞。
——甚是壓抑。
“本宮也常挂念着外祖母。”魏婕笑意不達眼底:“只是近些日子事情堆在一塊了,實在騰不出時間,等過幾日空閑了,本宮可要常回府,屆時,舅母可別嫌永安煩。”
“怎會。”大舅母頓了頓,“我們可都念着您呢!”
魏婕只是笑笑,輕輕搖着團扇。
與衛國公府的人說話向來耗費心神,他們總是說十分留七分,剩下三分還半真半假,說到底,只是提防着她罷了。
作為母族,按道理而言,魏婕與衛國公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可魏婕自幼生活在宮裏頭,早早沒了母後,便是與衛國公府有着一半的親緣,不常聯系也只是客套疏離罷了。
大舅母眼瞅着魏婕态度平淡,手指一下一下捏着佛珠,她今個來是代表衛國公府而來,并不是上趕着與這位公主聯絡親情來的。
她一個庶出的媳婦,與永安公主再親近也親不到哪去,便是直接點明來由:“近些日子,外面總有些不入流的流言蜚語,傳的沸沸揚揚的,讓你外祖母聽到了。她年歲大了,總是多想,擔驚受怕的憂心您受委屈,我道姝儀如此懂事,又怎會放在心上。”
大舅母笑着,眼尾的幾條褶皺加深:“但婆母實在放不下心,寫了好幾日的佛經,為您祈福,還支我前來瞧瞧您,如今看到您一切安好,我們也放下心了。”
魏婕提提唇角。
說來說去,是特意來問她與沈書珩的事。
從浮生寺流傳出的流言蜚語經過她推波助瀾的宣揚,終于鬧到衛國公府耳朵裏了。
“什麽流言蜚語?”魏婕用團扇擋住半邊臉,只露出雙微睜大的杏目:“本宮這些日子深居簡出,卻不知有什麽傳言,與本宮挂上邊了。”
晚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