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暗示
暗示
“春杏,你可有聽聞?”魏婕歪過頭,狀似被提起興致地問站在一旁奉茶的春杏。
春杏配合魏婕,擺出一副欲言又止的姿态。
大舅母面上溫婉的笑容一僵,掀起眼皮深深地觑魏婕一眼,搖搖頭:“都是些不入流的,公主也無需計較,如今世人皆閑,便總愛說些有的沒的。”
“您前個日子去了浮生寺,可是見着沈三郎了?”
魏婕裝傻充愣,颔首:“見了一面。”
大舅母含笑:“沈三郎少年才俊,博學多聞,是個好孩子,您與他自小一起長大,也該知道他的品行。”
沈書珩的品行?
怎麽一個個的都在跟她強調沈書珩的品行。
前世的衛國公府,可是被他們看好的“品行端正”的士族才俊,坑的極慘。
魏婕眸光涼薄,慢慢搖着手中扇,耳邊傳來大舅母苦口婆心地絮叨:“公主去年已經及笄,也該選驸馬了。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們都為您思慮着呢,皇帝那一直忌憚衛國公府,若是讓他為您選驸馬,摸不準選個什麽樣的。”
大舅母說到這,伸手拉住魏婕放在桌上的手:“您外祖父多有贊賞沈三郎,您母後也喜歡他,你們知根知底的,舅母私問一句,公主可滿意他?”
大舅母一副關切的慈善面目,軟言細語,好似全然為魏婕考慮一般。
魏婕卻感覺被她握住的手一陣發涼。
這便是衛國公府的态度嗎。
魏婕不滿意又能怎樣呢?
正如舅母所言,兩人自幼相識,青梅竹馬,而在外,沈書珩儀表堂堂,雅俊入骨,魏婕有什麽不滿意的。
他們為她選了個如此完美的驸馬,她若是拒絕,那可太任性了。
魏婕早就知道退婚一事沒有那麽容易,只是流言蜚語,根本無法動搖衛國公府與其他士族的聯盟。
但當真摸清楚衛國公府對她的态度,如斯的冷酷,魏婕心底還是如海水退潮般,徒留一片苦澀的空寂。
魏婕勾起了個譏諷的笑,兜着圈子回複:“感情一事,哪是本宮滿意不滿意便能決定的。本宮雖貴為公主,卻也不能随心所欲。”
大舅母眉心微蹙,不明所以地看着魏婕。
而魏婕像是被說到了傷感處,沉重地閉了閉眼,再擡眼時,一雙眸漆黑若深海,看得大舅母心裏犯怵:“父皇前一陣子還在試探我呢,若是現在我說要沈三郎做驸馬,也不知他會不會多思。”
“舅母,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為難公主了。”大舅母避開魏婕的目光,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皇帝多疑,若是你母後還在……”她欲言又止,裝模作樣地拿起錦帕在眼角壓了壓,語氣中綴滿疼惜之感。
魏婕垂首不言。
大舅母見此,話語一哽,斜視一眼身邊的老嬷嬷。那老嬷嬷搖搖頭,她便收回手,長長嘆一口氣:“瞧我,一見到公主便忘了時辰,現在天色竟如此晚了。”
大舅母含笑,“公主萬金之軀,請早些歇息,我便改日再來探望您。”
魏婕端正坐着,沒有起身的意思,只是輕輕擡手:“春杏,送送舅母。”
大舅母本想着再客套幾句,但魏婕态度如此敷衍,她便讪讪地住了嘴,跟着春杏離去。
夜深人靜,蟋蟀長鳴。
衛國公府。
等衛國公夫人派來的老嬷嬷前去複命後,大舅母身邊的貼身侍女悄悄貼到她身邊,小聲問:“夫人,公主那是什麽意思,她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啊……”
大舅母淡漠地瞥她一眼,腳下一頓,邁過門檻,冷淡地丢下一句:“誰知道呢。
“她貴為公主,到底有一半的天家血脈。”
靜。
無比的靜。
衛國公府的人走後,公主獨坐在椅子上,半阖着雙目,有一搭沒一搭的把玩着腰間的玉佩。
燭光暈暈,女子的臉一半明,一半暗。
春杏提着燈籠剛一回來,便仿佛落入一張孤寂的網,裏面只伶仃的,困住一人。
春杏遲疑着,小心翼翼地問:“公主,時候不早了,奴婢伺候您歇息吧。”
椅子上,公主一言不發,只是撐着茶案站起身,随手将烏發間一根固定鬓形的簪子抽出——
柔順似絲綢的墨絲飄飄然蕩下,與她的腰窩齊平。
春杏不安地看着魏婕。
魏婕捏着手中簪,指腹壓在簪子尖銳的一端,時間似被無限拉長,她滞住般,良久而立。
在春杏擔憂的視線下,魏婕問:“你說,他們怎麽總是指示我,不去找魏琛軒?”
魏婕的問題不是一個女婢可以回答的。
春杏斟酌着:“許是因為七殿下住在宮裏,不好探望。”
魏婕:“不好探望?”
她自嘲而笑:“哪是什麽不好探望!”
“不過是看我好拿捏、好欺負罷了。看我只是個女子,而最終能為他們帶來利益的是魏琛軒,所以他們便總是施壓于我,以為拿捏住了我,便是拿捏住了魏琛軒。”
“名和利,世人皆求。而我,總是那個惡人。”
春杏嘴唇發顫,惶恐跪地,“公主,莫要妄自菲薄,您怎會是惡人!”
魏婕無聲而笑。
她想,她天生便是個惡人的身份。
她不信魏琛軒并非母後親生一事衛國公府沒人知道,至少她那嫡親的小舅舅和外公衛國公定是知曉的。
或許,這步險棋正是他們一同所下。而她,只是這步棋的一個陪襯,一個先鋒。
一個頂在風口上的惡人。
一股無力的倦意順着腑底沖上頭皮,魏婕腦中一陣發麻,她恹恹的,卸下一身屬于公主的華貴裝飾,躺到帳中。
“啪”的一聲,燈滅,人亦靜。
可惜靜谧只維持了半夜。
魏婕在睡夢中,迷迷糊糊被青梅喚醒,鼻尖立刻反上來絲絲的血腥味。
這股子血氣一下子将她的昏沉驅走,她睜開眼,透過兩層薄薄的紗賬,看向跪在她床前,衣衫褴褛,頗為狼狽的青十二。
魏婕坐起身,吊着眼尾想,她真是一刻都不得安寧。
“說。”
隔着朦胧的紗賬,青十二沙啞着嗓子:“主子,事情有變。”
最近臺風來襲,寶寶們都要注意防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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