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初生情
初生情
魏琛軒終于有自知之明，發現最近的阿姐不待見他，不再哼哼唧唧的訴說魏婕對他的不重視。
他只是垂下高傲的頭，規規矩矩的行了一禮，再默默地離去。
魏婕很滿意他的識趣。
但魏琛軒終于懂事了一次，卻是留下一道影子——
青字部的首領青一，魏琛軒離開公主府後，從暗處走了出來，旁若無人地推開門。
“唰”的一下，一個剔透精致的瓷碗在空中劃過一道彎弧，向門口處的人影砸去。
青一随手一擡，接下飛旋的瓷碗。
魏婕擲出一個瓷碗，視線冰冷地看着門口處的青一。白光自外洩入，照在青一清肅的背影上，讓人難以看清他的面色。
魏婕呵斥：“無召便入，誰給你的特許？”
魏婕聲線拔高，隐隐帶着怒氣，守着殿外的青梅如被召喚，當即板着臉攔住青一。
青一瞥了眼自己親自培養出的徒弟，冷硬如刀般的面龐有幾分繃緊。
他隔着青梅，問魏婕：“這些日子，你去了哪裏？”
魏婕不想讓青一知曉她與天雄寨之間的合作，她始終對青一有防備之心：“萬佛寺。”
青一：“青四被你調去哪裏了？”
魏婕放在膝上的手攥成拳，語調平平淡淡：“你不必管那麽多。你只需要遵從母後的旨意，保護好魏琛軒便好。至于其他的，你無需多知。”
女郎語氣間的疏離意味濃重，儀态端莊雍容，眼尾經描摹拉長，顯得氣勢強盛而淡漠。
青一默然地聽魏婕說完，青色的胡茬下喉骨滑動。他靜靜看着魏婕，又仿佛透過她，看到了什麽人。
他緩緩道：“你一直都是個省心的孩子。”
“但你太敏感了。”
魏婕纖細的睫羽微顫，冷眼望着青一。
青一曾經殺戮無數，心腸冷硬如石，但現在，他面對已經成長為獨當一面的公主時，語調卻壓得過分輕柔，仿佛在哄一個脆弱的幼童，顯得不倫不類：“你的母後曾囑托我，照顧好她的孩子，你也是她的孩子。”
青一似只是陳述一個事實，說完，他輕輕扯扯唇角，拍了拍青梅的肩膀。
青梅悶哼一聲，腳跟往後壓緊，卻是一動不動。
魏婕迅速站起，杏目微壓，眼尾線條攝人的寡漠，她看着青一，眼神中飽含警告。
青一目光平直地與她對望。
須臾，他扣上帏帽，長長的薄紗隔絕兩人的視線，迎着微風斜斜飄舞。他轉身，準備追上還未走遠的魏琛軒。
青一的腳跟剛擡，身後悠悠響起一道空茫茫如山間煙雨的寥落音色：“她原來還記得，我也是她的孩子啊……”
青一頓了頓，下颚繃緊，他沒有回頭，只足尖一點，身如飛燕，轉眼歸于陰暗。
青一看起來随意的拍兩下青梅的肩膀，實則內力湧動，與青梅暗中對抗，青梅到底不敵。青一走後，她便身影一顫，回頭低低道：“公主……”
魏婕不是習武之人，她看到青梅的反常，連忙走向她，湊近了瞧，才看到青梅額頭已被冷汗浸濕，一尖下巴蒼白到近乎透明。
“怎麽回事！”魏婕忙扶住青梅肩膀，誰知手掌觸碰到青一放才拍過的地方，竟是滾燙的一片。
青梅慚愧道：“奴婢不敵首領。”
魏婕方知青梅與青一交談間，兩人竟是過了招。她咬唇，心底怒氣升騰的同時，對青一的厲害再次加深印象。
青一想要殺了她，可能是極為輕松的事。
她身邊，沒有比青一更厲害的人。她的暗衛加起來可能都抵不上青一的一人一刀！
……如果将來她與魏琛軒站到對立面，那無比遵從母後旨意的長青刀，會選擇幫誰？
魏婕心中惶恐，她從不認為她會是被選擇的人。
——她一直不被偏愛。
次日，雨意蒙蒙。
魏婕連夜召見她的幾個幕僚，商議到半夜，才熄燈而眠。
魏婕這次召見的幕僚多是寒門子弟，家中無權無勢，多經過魏婕下注般的栽培，從朝廷上取得一定地位的有才之人。
其中，以秦自清為首。
商議半夜，後半夜魏婕窩在柔軟的蘇絲杭緞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幾日的連軸轉讓她肉身疲憊不堪，擺在面前的一件件危機卻讓她精神緊繃。
她近乎睜着眼，等待着天明。
直到黑幕褪去，天色蒼茫茫一片，雨絲斜斜飛入窗口——
魏婕梳洗過後，召戚子坤進殿。
被魏婕早早喚到寝殿的戚子坤穿一襲侍衛武袍，腰身緊勾，帶着一身水汽，行雲流水的向她行禮。
魏婕眼眶脹疼，她勾起眼尾，細細打量起戚子坤來。
光影飛入，少年冒雨而來，纖長的睫羽好似挂着晶瑩的水珠，眨動時，睫似霧染，水光粼粼。
“你知道麽，你有一個最大的長處。”
戚子坤耳邊傳來魏婕慢吞吞的，帶了絲絲蠱惑的聲音，他識趣道：“請殿下指教。”
魏婕：“長得好。”
有一剎那，戚子坤以為魏婕仍在戲弄他：“……謝殿下誇贊。”
魏婕一瞧，便知戚子坤以為她是在開玩笑，“誰不喜歡長得好看的？朝堂上，你長得好看，機會就天然的比別人更多。”
魏婕唇角綻放一抹笑顏，她看着薄唇微抿的戚子坤，從他身上，無端的讨到了趣。
戚子坤自動避開魏婕半調戲半嚴肅的事實，敏銳捕捉到她說的“朝堂”兩個字。
“我安排你去刑部，讓刑部侍郎帶你。嗯……就是導致你躲在屏風後聽牆角的那個刑部侍郎。”魏婕狡黠地眨眨眼：“官位不會高，你說你能幫我，就拿出你的實力來，自己往上爬。”
戚子坤溫順道好。
魏婕打壓他：“即是如此，你即将步入朝廷，又是我的幕僚，便不許丢了我的臉。”
戚子坤依舊川渟岳峙：“好。”
魏婕慢吞吞：“既是一切俱好，那你便快些搬出去吧。”
戚子坤這次沒有立即說好。
他的一雙桃花眼瑰麗而漂亮，瞳色漆黑如點墨，仿佛能将人沉溺入其中。
他就用這一雙勾人的目，靜默的與魏婕對望。
魏婕臉色微微沉下：“怎麽？”
“你有什麽不滿意的？”
戚子坤沒有不滿意。
他只是在魏婕說出，他得搬走時，心裏突然溢出些許的悵然。
他不是個遲鈍的人，他一向對自己的認知尤為清晰。經過這段時日他內心的變化，他模糊捕捉到自己對眼前的女郎，大晉的永安公主，生了不合時宜的情感。
這股情絲才剛剛開始生長。
但他終究要回到大梁。
大梁局勢動蕩，他位于失敗的貴妃膝下，等回到大梁後，能不能活下來不提……魏婕當真對他有情嗎？
她只是喜歡戲弄他。
面對魏婕的冷臉，戚子坤應對自如地溫和而問：“殿下，我會搬去哪裏？”
魏婕：“……刑部侍郎會帶你去。”
她像是一股氣，打到了軟墊子上，到頭來只是憋在心裏。
魏婕原本可以直接讓戚子坤搬出去，根本無需親自告知他，魏婕的确存着些微妙的心思，想看看戚子坤得償所願的離開她後，是什麽表情。
……什麽表情，他再鎮定不過！
簡直是塊木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