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十年之後來京城尋我
十年之後來京城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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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生!淩生哥哥!”
趁着夜色,扶桑靠着扶梯翻牆進了淩府,跑到淩生的房間,在他床側輕輕搖晃他。
淩生和扶桑自幼一同長大,比扶桑大五六歲,是扶桑除了娘親以外最信任的人。
“扶桑?你怎麽進來了?你怎麽進來的?你手上是什麽?受傷了嗎?”淩生眯瞪的眼睛漸漸清明,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預感。
扶桑吞吞吐吐:“淩生哥哥,我……我得和你說件事……”
扶桑斷斷續續地把事情一五一十都說了。
淩生大為驚異,連忙壓低聲音:“什麽?!扶嬸嬸……”
“噓——你別聲張——”
淩生見扶桑又急又怕,吓得淚流滿面,雙手冰冷,小臉慘白,趕緊把她緊緊抱在懷裏。
“好,我不聲張,你放心,我會幫你的。”
“……淩生哥哥……謝謝你……”
“你方才說頂替真帝姬入宮之事,我本來是反對的。但是轉念一想,帝姬來西蜀,住在什麽地方,聖上一問便知,要麽讓你以命相抵,要麽一輩子活在逃亡之中,确實,頂替是最好的法子了……一會兒細細與我道來,我知曉宮中一些事情,或許可以幫到你。替你管着汀蘭水榭也是小事一樁。我只是擔心你,你肯定吓壞了……”
“……我當時,只覺憤怒,不甘,委屈,和恨意,并未害怕。只是現在冷靜下來了,我倒是覺得無助……”說話間,扶桑的淚珠子還在噼裏啪啦地往下掉,“我也不是怕丢了性命,只是不想你們被我連累。我沒了,也只是我一家,牽扯到你們,你們的家人又如何自處?我……”
“我懂,我都懂……”淩生摸着扶桑的頭,“哭吧,都先哭出來,等你平靜了,我幫你安頓扶嬸嬸,再說入宮一事。只是明日你是萬萬走不了的,再多留幾日,扮成帝姬,呆在房中,盡量不要出去。”
“嗯。”
也不知淩生從哪裏叫來的壯漢,黎明時分遠遠跟着淩生來了,利索地把三個人扛走,尋了兩處地方埋。說是那兩個壯漢收了重金,三年五載不幹活兒也不愁吃穿,信誓旦旦地說自己守口如瓶,有生之年定不會洩露秘密。
第二日,扶桑換了崇沅帝姬的衣裳,和夏青一站一坐在房間內的屏風之後。
掌櫃的萬軒站在屏風之後,點頭哈腰:“哎呦,小姐,汀蘭水榭的老板娘和小姐外出游歷了,她們二人臨時起意,但委托了淩府的少爺,小姐不必憂心食宿之事,草民定當照料好小姐。”
“伺候好本小姐,不是你們的分內之事,還用着說。”
扶桑和夏青對視一眼,互相眨眨眼。她們練過了,發現扶桑用最冷的聲調說話,和帝姬的重合度最高。
萬軒頻頻點頭:“那是,那是。小姐那個不懂事的侍女跑了,買了咱們夏青,是夏青的福氣啊。夏青,日後照顧好小姐。”
“是。”
“那,小姐沒什麽事,草民就先退下了?這個,淩少爺在房外候着,草民去叫他?若是小姐不想見,草民這就請他回府。”
“那就聽聽這個淩少爺想如何伺候本小姐吧。”
萬軒連忙道:“欸,那草民這就去請。”
淩生進了房間,确認隔牆無耳之後,關上門。扶桑一見他就連忙站起來迎了上去。
“淩生哥哥。”
“扶桑,我都安排好了,你兩日後一早便出發,這樣不緊不慢,不會叫人起疑。入宮之後,所有事都按照我和你說的做,定不會叫人起疑。”
“我知道,你放心。你說的,我一字不落,全都記得。”
淩生舒了口氣,認真地看着扶桑,伸手替她整了整衣領,摸了摸她的頭,最後撫上她的面頰。
“此次一別,不知何時再見了。冒名頂替這件事非同小可,何況是皇室。一步錯步步錯,你千萬要謹慎小心。“
“我知曉。我也不想這樣。我也害怕。”
“……我給你準備了臨別禮物。”
淩生從袖中取出一對白銀镯絲雙扣镯,拉着扶桑的手,溫柔地給她戴上镯子。
“見镯如見人,你若想我,便看看它。前路未蔔,千萬珍重。”
淩生轉身就要走,扶桑紅着眼拉住了淩生。
“淩生哥哥!我入宮之後,如若過得不好,你便忘了我;如若我過得好,你十年之後來京城尋我,可好?”
淩生微微一笑:“十年……十年啊……我們扶桑都長成大姑娘了,不知,還認不認得出我。”
“不論淩生哥哥長成什麽樣,我都認得出!”
淩生轉身微笑:“好,我答應你。這可是你說的。”
兩日後,扶桑便踏上了去京城的路。坐上馬車,她掀起簾子,把那些熟悉的人的面龐一個個認真地看了過去,對上淩生的視線片刻,她不動聲色地挪開視線,好好看了看汀蘭水榭,想起娘親,連守孝都不曾,心底湧上心酸。
扶桑聲音有些沙啞:“走吧。”
“帝姬!帝姬!您醒醒帝姬!”
被從夢魇中拉出的慕容時慢面色蒼白,額頭滿是冷汗。
“沒事,醒了。”
“您可又是做夢魇着了?嘴裏不停喊娘親。別怕,奴婢在這兒。”
“可是我怕。”慕容時慢實話實說,縮在夏青的懷裏。
門外的肖铎默默地聽了一會兒,轉頭離開,回了昭定司。
曹春盎屁颠屁颠迎了上去:“幹爹,您回來了。”
“嗯。”
肖铎徑自回了房間,在床上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睡。
帝姬時常夢魇,那兩年多都是他在她身旁耐心安撫。自從帝姬和他反目,他再也不能名正言順地關心她,照顧她,陪伴她。
他知道帝姬有很多秘密,瞞了他很多事情,但他不在意,他喜歡的只是帝姬本身。
但是他也有秘密,他還在朝廷上招惹了不少仇敵,他不能将情緒外露,不能為自己留下把柄,只能默默壓抑着自己的感情。
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她,是在蘭陵宮。
那日慕容時慢剛起,夏青不在她身邊,她自己拉開了門,着一身牙黃色衣裙,頭發半披着還未盤起。她神色淡然,不見喜怒。
他正在庭院灑掃,一擡頭就看見她正懶懶倚着門框,把玩着頭發,看着遠處的樹梢,聽着鳥鳴。
見狀,他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不敢再動,生怕擾了她。
“怎麽不掃了。”
“回帝姬,奴才不敢擾帝姬安寧。”
“我喜歡聽。你繼續掃。”
“……是。”
不知是不是慕容時慢交代過了,每日清晨,庭院都只有他們兩個人,一個灑掃,一個聽灑掃和鳥鳴和風吹樹梢的聲音。二人很少對話,慕容時慢甚至不看上他一眼。
幾日後的清晨,慕容時慢沒有出現,他忍不住去打聽,聽說是帝姬夢魇,一夜未曾睡好,現在正補眠。
他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麽心理,是一開始想借着慕容時慢的聖寵上位,還是日子久了,因着每日清晨一個時辰的相伴,生出了感情。他每夜只睡兩個時辰,就躲在慕容時慢的窗臺下守着她。
果真有一夜,慕容時慢在夢中哭泣,聽着壓抑的哭聲,肖铎心頭一緊,無聲進入房間,跪在在慕容時慢床側,伸手輕輕拍着慕容時慢的背,一邊輕聲安撫。
慕容時慢漸漸安靜下來,肖铎以為慕容時慢睡安穩了,正打算離開,慕容時慢叫住了他。
“站着。”
“奴才見過帝姬。”
慕容時慢面色還是蒼白的,額間有絲絲冷汗。
“……你……一直守在這兒?”
慕容時慢在夢中才剛開始夢魇,便感覺自己平靜了下來,夢中血腥的場面開始消退。若不是一直守在她左右,怎麽這麽快就發現她睡不安穩。
“……奴才……上次聽說帝姬夢魇,一夜未曾睡好,便想着守在帝姬窗臺之下,這樣帝姬一但夢魇,奴才便能将帝姬喚醒,帝姬也不必受罪。”
“……你這樣守了多久了。”
“奴才每日醜時過半便守在帝姬窗臺之下,自奴才第一次知帝姬夢魇,便如此了。大約半月有餘。”
“……”
肖铎見慕容時慢沒有說話,也沒有因為被奴才擅闖閨房而生氣,便大了膽子,緩緩擡頭,對上慕容時慢好看的眉眼。
八九歲的小女孩還未長開,即使冷着眉眼也是可愛的。由此,肖铎忍不住一直盯着慕容時慢看。
慕容時慢看着肖铎狗狗般濕漉漉的大眼睛,一下子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便挪開了視線。
半晌,她開口。
“你叫什麽。”
“……奴,叫肖铎。”
之後的日子,肖铎繼續守在窗臺,繼續在慕容時慢夢魇時柔聲喚醒她。盡管二人的關系似乎并沒有按照肖铎的預料,讓她更信任他一些,再信任一些。
但肖铎心甘情願。
日複一日,到了入夏的時節,皇室的人準備去往青城避暑山莊避暑。
并不是所有主子的宮女奴才都能跟着去,只有主子的貼身宮女還貼身侍衛,幾個手腳麻利的宮人才能一起去。
慕容時慢搭着夏青的手臂上了馬車,待她坐好了,忽然想起了什麽,掀開了簾子。
她的宮人候在宮門口,一個個規規矩矩,恭恭敬敬。慕容時慢掃了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了肖铎。
夏青不解:“帝姬,怎麽了?”
“肖铎。”
“肖铎?肖铎如何?帝姬,奴婢不懂您的意思。”
慕容時慢緩緩開口:“……肖铎。讓肖铎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