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懇求 (加更)
第23章 懇求 (加更)
“你難道要所有人都知道, 你和陸少淮在他們偷情的地方幽會麽?”
他說這話的時候,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
褚瑤忿忿駁斥道:“怎能算是幽會?我以為是你安排的,所以才放心與他見面, 哪裏就想到遇到了那樣的事情?那些不堪入耳的話, 我情願從沒聽到過!”
這件事情确實透着古怪。
他前腳剛走,她後腳就被人帶了出去, 他問過守門的侍衛,那個宮女自稱是永和宮的人, 守衛看她也算眼熟,便沒多問便容許她将褚瑤帶了出去。
這般說來, 那個宮女想來就是宮裏的人, 似乎也并不害怕被人認出來。
這倒是有意思, 是什麽人能這般有恃無恐呢?
“你要見陸少淮的事情, 還有誰知道?”他問褚瑤。
褚瑤回想片刻:“先前陸明姝來見過我,我原是想托她将錢還給陸二郎的, 可是她不知我從陸二郎手中買宅院的事情, 便不好沒幫我轉還,但也說會轉達給陸二郎,讓他進宮參加鳴哥兒生辰宴, 如此我才同你說, 想讓你安排我和陸二郎見一面的……”
她說着說着, 才恍然大悟:莫非這次的見面,是陸明姝安排的?
是了, 裴湛說他今晚在宴席上并未見過陸少淮, 想來他一進宮, 便直奔了那處偏僻宮苑。
陸明姝在宮裏做事,想必對宮內各處都算熟悉, 只是她将見面地點定在那麽偏僻的地方,委實有些太過小心了,畢竟還錢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她心中想明白了這件事,也不好去責怪陸明姝,畢竟對方也是好意安排,只是瞧見裴湛的面色有些不對,莫非是在遷怒陸明姝?
“殿下,若真的是陸明姝做的,想必她也是好意,你莫要責怪她。”
“孤知道了。”但是他覺得這件事并沒有褚瑤說地這麽簡單,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明日須得好好查查。
眼下亥時已經過了一半,奶娘還未抱着鳴哥兒回來,褚瑤頻頻往外面張望,裴湛便派人去永和宮将孩子接回來。
不消一刻鐘,遣出去的那人便回來了,說是永和宮那邊的嬷嬷說,鳴哥兒已經睡下了,夜深寒氣重,今晚便不叫奶娘抱着孩子走夜路了。
褚瑤雖想念孩子,但是有奶娘在那邊陪着,她也不用太過擔心,于是與裴湛各自去睡了。
次日清晨,裴湛早起去上早朝,而後去公署處理公務,今日事務繁多,早膳和午膳都是在公署用的,傍晚又有事務處理,忙到戌時才得以抽身。
他回到東宮時,褚瑤還沒用晚膳,她看起來情緒低沉,見他過來也只是擡頭勉強笑了一下。
先前這個時辰,她早已用過晚膳,陪鳴哥兒玩鬧了。
他當即了然:“鳴哥兒還沒回來?”
褚瑤點了點頭。
她今日等了一整天,鳴哥兒和奶娘都沒有回來,她托阿圓去打聽,永和宮那邊的人将阿圓兇了回來,不許她多問。
阿圓回來之後委屈得直掉眼淚,褚瑤心裏愧疚,安慰了她許久,心中明白是永和宮那邊不想讓鳴哥兒回來了。
算算她來宮裏也有十餘日了,鳴哥兒的身體狀況已經好了許多,對她亦是重新産生了依賴。
她雖萬分珍惜和鳴哥兒母子相聚的時光,但是若鳴哥兒對她的依賴心太重,她離開之時對小人兒來說,免不得又要遭受一場慘烈的母子分離之痛。
如今皇後将鳴哥兒留在永和宮親自照顧也不是什麽壞事,她是鳴哥兒的祖母,總歸是會讓自己的孫兒得到最妥帖的照顧,而自己這個做娘親的,也是時候該離開了。
裴湛叫來自己的貼身侍衛:“你親自去永和宮,将鳴哥兒和奶娘帶回來,就說是孤的命令!”
“等一下!”褚瑤叫住那名侍衛,伸手拉了拉裴湛的衣袖,示意他坐下來,“殿下,我有話同你說。”
裴湛坐在她旁:“你說。”
“我來這裏也有十多日了,如今鳴哥兒瞧着也沒什大礙,”褚瑤強忍着難過,盡量平靜地與他說道,“我覺得我可以回去了。”
他面上神情不動,眸中如古井無波,周身卻霎時森冷起來:“你要回去?”
“是。”
他毫不猶豫地否決了她的話:“不行!”
“為什麽不行?”
他的唇角繃得緊緊的,幾息之後才冷硬說道:“鳴哥兒的身子還未好利落,你不能回去!”
“可是……”
“沒有可是!”他側目去看那侍衛,呵斥道,“還不去永和宮把人帶回來?”
那侍衛領命,立即轉身走了。
“用膳!”他不悅道。
侍奉的宮女立即給他遞來擦手的毛巾,他擦淨手後拿起筷子給她夾了些菜,褚瑤吃得如同嚼蠟。
一盞茶的功夫,那侍衛便回來了,只是仍是他自個兒回來的,神情有些難堪:“殿下,永和宮那邊不讓屬下将小皇孫殿下帶回來,還讓屬下給殿下轉達幾句話……”
料想不是什麽好聽的話,裴湛連問也不問,冷着臉擱下筷子:“孤親自去接!”
褚瑤心情複雜地放下碗筷:裴湛親自去接,想必定是能将鳴哥兒接回來,她心中既為将要見到兒子而感到開心,又為接下來的日子感到憂慮。日後總要總別,她照顧鳴哥兒越久,分別就越痛苦,對她是這樣,對鳴哥兒這麽小的孩子更是。
她都不知道以後要怎麽面對鳴哥兒了。
裴湛進了永和宮,自然無人敢攔,他進門之後便聽到東側暖閣中傳來鳴哥兒的哭聲,循着聲音找過去,推開門,鳴哥兒正趴在奶娘肩頭上嗷嗷大哭,聲音聽着已然是哭啞了。奶娘急得來回踱步颠着,有宮女拿着各種小玩意逗鳴哥兒,可小人兒哭得根本睜不開眼睛……
“太子殿下,您終于來了!”奶娘看到他進來,如獲救星一般,“皇後娘娘不讓我抱着小皇孫回去,小皇孫從昨天夜裏哭醒好幾次,今天也只吃了一頓,鬧着要找褚娘子……”
裴湛伸手抱過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鳴哥兒:“跟我回去。”
永和宮的嬷嬷聞訊而來,恭敬地攔住裴湛的去路:“太子殿下,皇後娘娘請您過去說幾句話。”
“沒空!”鳴哥兒哭成這般樣子,他哪裏還有心情去跟她說話,拂袖掃開那個攔路的嬷嬷,抱着鳴哥兒大步離開。
嬷嬷無奈,只得快步回去禀報皇後。
褚瑤一直在東宮門口等着,遠遠聽到了鳴哥兒的哭聲,便趕緊尋了過去。
穿過長長的甬道,拐彎踏上游廊,廊子那頭,裴湛抱着鳴哥兒,奶娘跟在他的身後,正遙遙走了過去。
褚瑤提裙奔跑過去,心疼地将鳴哥兒摟入懷中,瞧見小人兒哭得嗓子啞得不成樣,自己也禁不住落下淚來。
裴湛扶着她的肩頭,擁着她慢慢往回走:“孤已經叫人去太醫院請柳華過來了,奶娘說鳴哥兒從昨晚哭到現在,不曉得有沒有哭壞了身子?”
褚瑤一聽這話,更是心疼得不能自已。
回到東宮的時候,鳴哥兒已經漸漸止哭,褚瑤喂他喝了些水,又叫奶娘喂養了一頓。
小人兒一刻也不肯離開她,就連在奶娘懷中喝奶,小手也是拽着她的衣服,濕漉漉的眼睛一直望着他,喝飽之後便立即撲回了她的懷裏。
柳華在外面等了有一會兒了,而後進來細細給小人兒診斷了一番,說是鳴哥兒哭了太久,嗓子紅腫導致發熱,且因為喂養不足腸胃也有些不安寧,這幾日須得細心照料,莫讓孩子再受了委屈。
“多謝柳太醫,我記下了。”
鳴哥兒在褚瑤的懷中睡着了,褚瑤用帕子蘸着溫水幫他擦臉,奶娘從昨晚累到現在,也終于能回屋安心休息了。
裴湛走進來,坐在她的身邊,默默看着她和鳴哥兒,兩人誰也沒再提她要回去的事情。
此後幾日,褚瑤在東宮安心照料着鳴哥兒,她也是後來聽阿圓說,永和宮幾次三番派人過來,想趁着裴湛不在把鳴哥兒抱走,都被門口的侍衛攔了回去,沒能鬧到褚瑤跟前。
裴湛将他們娘兒倆保護得很好,外面的風雨雖波及不到他們,但是她和鳴哥兒也被困在了這座東宮裏不能出去。
日子久了,鳴哥兒把東宮都跑遍了,褚瑤覺得他應該去外面玩一玩,見識一下外面的風景,縱然他現在只是一個一歲多的小人兒,也是需要長長見識的。
她和裴湛提起此事,裴湛笑着說好:“過兩日是十五,城隍廟那裏有廟會,孤帶你和鳴哥兒去逛逛。”
“好啊。”褚瑤來京城這麽久,一直待在東宮未曾出去過,很是好奇京城中會是怎樣一番熱鬧景象呢。
既然有機會出宮,褚瑤還惦記着一件事:“殿下,上次我見陸二郎的時候比較尴尬,他還有話沒說完我便走了,同他說回頭出宮去找他。趁這次出宮游玩,你帶我去見他一面可好?”
裴湛原本笑意融融的眸子,一瞬又冷了下來。
他自是不想她去見陸少淮,可是又見她這般坦坦蕩蕩的央求于他,甚至并不避諱和他一起去見陸少淮,若是自己拒絕,反倒顯得自己胸襟狹窄:“好,孤來安排。”
“謝謝殿下!”她并未察覺他百轉千回的心思,得了他的許諾後,便喜滋滋地去陪鳴哥兒玩了。
*
裴湛決定親自去見一下陸少淮。
一是為着去問他,究竟還有什麽話想和褚瑤說,二是為了陸明姝的事情。
這些時日他調查的兩件事都有了結果,他不僅查明了那晚安排褚瑤和陸少淮見面的人就是陸明姝,而且還查出褚瑤進京的那一日,有人給套車的兩匹馬投喂了有毒的草料,以及在內城放箭射殺褚瑤的人,都是陸明姝安排的。
陸家縱女行兇,這件事,該有一個說法。
先前陸家進京之後,念及陸少淮代替他在外三年奔波的功勞,他向父皇進谏,給陸員外封了一個正五品開國男的爵位,後來陸少淮自毀面容,念其識大義,母後便同意安排陸明姝與陸明芙進宮。
當初在陸家時,陸夫人還曾暗示過他,希望他恢複身份後能将陸明姝接進宮裏。他知道陸夫人是想讓他将陸明姝納入東宮,可是他對陸明姝并無什麽感情,陸明姝驕縱,不是他喜歡的樣子,他把陸明姝安排進尚衣局,已經是最大的照顧。
至于陸明芙,念其與惠仁公主同齡,也讀過些書,才推薦她進宮做了惠仁的伴讀。
至此,他對陸家的恩情已經還得所剩無幾,再無虧欠,如今陸明姝膽敢在他眼皮子殿下殺人犯罪,他絕對不能姑息。
“你可知那晚你和阿瑤在冷宮見面的事,有人故意透露巡邏的侍衛,”他對陸少淮說,“那些侍衛原本要捉的人,是你和阿瑤,只是恰巧碰到另一對了而已。”
陸少淮立即聽懂了他的話:“殿下是想說,是三妹故意引人過去的?”
“你那三妹沒有你想的那般良善,她想毀了阿瑤,甚至不惜犧牲你這個兄長,”他聲調很冷,深邃的瑞鳳眼眸中幽幽泛起殺意,“在此之前,她亦安排人刺殺過阿瑤……”
“不可能!”陸少淮站起身來,難免激動,“明姝只是任性了些,絕不可能做出殺人之事,還請殿下重新徹查!”
“孤會将所有證據交由大理寺,是不是陸明姝做的,大理寺自有論斷。”
“請殿下慎重!”陸少淮懇求道。
陸家才在京城立足,根基尚且不穩,倘若陸明姝被捉進了大理寺,坐實了殺人的罪名,那陸家辛苦三年的經營,也将全部付之一炬。
孰輕孰重之間,陸少淮在短暫思量之後,選擇保全陸家的聲譽。
“明姝所做的錯事,陸家自會給殿下和褚娘子一個滿意的交代,還望殿下看在陸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不要将明姝送入大理寺。”
裴湛冷眼睥睨着他:“孤給你們陸家的已經夠多了,爵位、府邸、良田、財富,孤不欠你們陸家了!”
“殿下以為只這些身外之物就足以償還了嗎?”陸少淮擡起臉來,玉色的面具下,是一雙與他極為相似的眸子,此刻爬滿了痛苦之色,“那殿下搶走了我喜歡的人,要如何償還?”
裴湛眼神微微一沉:“什麽意思?”
“阿瑤她……是我先遇到的,”陸少淮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用這件事來和裴湛談條件,有些話,他原本是想說給她聽的,“倘若當年不是殿下忽然要與我交換身份,原本要娶阿瑤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