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明舟搓了搓手心, 快步從廊下走到車前，“肖助理，麻煩你了。”
“不客氣, 明小姐請上車吧。”肖白把一杯還冒着霧氣的熱可可遞過去, 擡手擋在車門邊。
關上車門，肖白繞過車頭坐進駕駛位。
他沒急着發動車子, 先拿手機打了個電話出去：“老板，接到明小姐了。”
聞言，後座正捧着熱可可取暖的明舟擡起頭。
“嗯, 好的。”
肖白挂斷電話, 車子駛離村小門口。
明舟舔了舔被寒風吹得有些幹燥的唇：“剛才是徐斯衍嗎？”
“是。”肖白點頭：“老板讓我接到您要跟他說一聲, 您手上的熱飲也是他吩咐買的。”
明舟愣了愣，緘默片刻，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濃郁溫熱的巧克力驅散周身寒意。
“他不是出差了嗎，肖助理怎麽沒跟他一起去？”
“老板不止我一個總助, 還有另一位。”
肖白話音一頓, 笑着補充道：“那位也是男的, 明小姐放心。”
“……”
明舟想起最後一次見到徐斯衍還是上次家宴結束，他匆匆與她分開。
“徐斯衍他…最近很忙嗎？”
肖白點點頭：“老板的行程都是有規劃的, 整個集團上下都等待着他的決策，工作量肯定是比別人要多的多，而且最近要處理的突發狀況也不少…”
明舟眉心一跳：“什麽突發狀況？”
“這個…”肖白歉意地看了眼後視鏡，“恐怕不太方便說。”
明舟明白他的職業顧慮, 便沒再問, 手心捏着杯子，靜默半晌, 迂回地問道：“你所指的那個突發狀況，會對徐斯衍有什麽影響嗎？”
“那倒沒有，老板能力很強，大一的時候我就聽說過他，他是我們清大商學院的學神…”打開了話茬子，肖白對徐斯衍的崇拜之語就如江水滔滔不絕。
肖白激情澎湃地說了半晌，後座卻沒聲了，停在紅綠燈前，他扭過頭：“明小姐——明小姐——”
“嗯？”明舟回神擡頭。
“叫您幾聲沒應，還以為您睡着了，您是回A大還是回明家？”
“麻煩你送我回學校吧。”
“好嘞。”
車子停穩在A大門口，明舟向肖白道了謝，下車往宿舍樓走去。
宿舍裏只開了一盞微弱的暖燈，舒清床上的蚊帳放了下來，裏面有光透出來，應該是還在看美劇。
宋幼寧也在床上睡着，明舟輕手輕腳進來，把包包挂在衣櫃門上，拿出手機，點開微信。
她和徐斯衍是訂婚宴那天才加的微信，添加到現在，彼此一條信息都沒發過。
明舟斟酌了片刻，打了行字過去——【我到宿舍了，謝謝你安排人來接我。】
雖然肖白應該也會跟他彙報，但她還是得親自跟他說聲謝謝。
發完信息明舟便退了出來，把手機放桌上充電，拿上睡衣進了浴室。
洗漱完爬上床躺下已經是半小時後，時間已過零點，點開微信，徐斯衍已經有了回複。
X：【嗯。】
這人還真是惜字如金，不過也可能是平時工作忙，比較少聊天的緣故吧？
明舟：【你還在忙嗎？注意休息。】
X：【好。】
“……”
這個天是一點都聊不下去了，明舟打了個哈欠，關掉手機扯過被子。
-
季風傳媒的官博發布了一則消息，要招聘寒假實習生三十人。
季風傳媒往年只招聘暑期實習生，這還是第一次公開招聘寒假實習生。
除去除夕和新年假期，年前年後加起來的工作周期有二十天。
季風傳媒向來注重‘超前思維’和‘新鮮血液’，這次的實習生要求也寫了必須是在校大學生。
雖然有這麽一條限制要求在，消息一公布出來，線上報名人數還是一下超過了三百人。
三百人就搶三十個實習崗位，困難程度不亞于在超市和大姨們搶打折雞蛋。
明舟也在這三百個搶雞蛋的人潮中，她被安排在下午面試，上完上午的早課，和宋幼寧去了食堂，回來宿舍她就開始準備。
換了身相對成熟的深色毛呢西裝外加黑色喇叭長褲，長發利落地紮了起來，露出一張清爽白淨的小臉，最後再把宿舍樓下五塊錢打印出來的彩色簡歷裝到包裏。
宋幼寧吃完飯就爬上了床，把腦袋埋在被子裏，見她還沒睡着，明舟走到她床前摸摸她腦袋：“面試完我就直接去西餐廳上班，不回來吃飯了，你記得叫外賣。”
“唔……周允澈說一會兒給我送來，”宋幼寧迷迷糊糊地擡起眼皮，感冒了一個星期還沒好，她整個人都蔫蔫的：“舟舟加油，面試順利。”
“好。”明舟拿起體溫計測了測她的額頭，見她沒有發燒，幫她掖了掖被子，關上宿舍門下樓。
-
季風傳媒大樓位于京市CBD中心路段，摩天大樓高聳入雲，一眼望不到頂端。
遞交簡歷，排隊領取面試順序號碼牌，來面試的學生們都聚集在五樓，幾個等待室烏泱泱站滿了人。
叽叽喳喳地交談聲穿梭其中，每張稚嫩青澀的臉上都有着雀躍和期待。
“我是C大的，今年大三。”
“好巧，我也是C大的，以前怎麽沒見過你呀。”
“同學你呢？”旁邊一個女孩注意到明舟。
“A大。”明舟道。
“A大的網新可是王牌專業呀，真厲害。”
明舟謙遜一笑。
“不知道這次是不是季風傳媒的總裁親自面試我們，聽以前來實習過的學姐說他本人長得特別帥…”
“我買過他的財經雜志訪談，他上鏡超好看的，要是出道肯定是偶像級別的…”
“好想看看他本人啊…”
明舟移開兩步。
季延的确長了張出道都能靠顏值收獲一大批顏粉的臉。
薄唇，單眼皮，眼尾微挑，偏韓系美男的長相，性格又帶點随性不羁。
托這位爺的福，她和徐斯衍才會在訂婚宴上接了個錯位吻。
見還有十幾個人才輪到自己，明舟去了趟洗手間，出來時瞥見對向走廊角落站着一個很熟悉的身影。
她走了過去，“青窈，你怎麽在這？”
徐青窈偏頭扶額，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和被人抓包時的窘迫。
“我來面試啊…”
明舟疑惑挑眉，“來傳媒公司面試？你不是學經濟學的嗎？”
“跟專業無關，我對傳媒公司挺感興趣的！”徐青窈言之鑿鑿。
不同之前在大學城見到的矜貴小公主打扮，她今天穿得簡約很多，卷發半紮披在肩上，看起來溫溫柔柔的。
沒說兩句，明舟的號碼到了，她正了正衣襟，走進會談室。
出來時徐青窈就在門口等她，一臉期盼地追着她問：“怎麽樣？是季延在裏面嗎？”
明舟搖頭，“面試的不是季總。”
“哦……”
徐青窈頓時有些沒勁。
明舟看她一眼，瞬間悟到了點什麽：“所以你是沖季總來的。”
“什麽——不，我才不是，你別亂說！”
小姑娘聲音微揚，慌慌張張地小臉都紅了一片。
明舟無言一笑：“我說什麽了你就這麽急。”
“……”
徐青窈還想多狡辯幾句，那邊喊了她的號碼牌，她扯了扯明舟的手臂，“你先別走，等我出來。”
“我還有事。”
“不行，你就等我出來嘛，你是我嫂嫂你不能不等我。”
“……”
這孩子怎麽還道德綁架。
“行，”明舟拍拍她肩，溫聲道：“加油，別緊張。”
不到十分鐘，徐青窈就從面試室出來了。
見明舟果然沒走，她揚唇快步走過去，“你能不能別告訴哥哥我來了這裏？”
“行，我保密。”
明舟爽快答應，反正她和徐斯衍也不是會閑聊事兒的關系。
徐青窈松了口氣，雖然不是季延來面試，但只要她成功入職，不怕以後沒機會見到他。
“你一會兒去哪，為了感謝你幫我保密，我請你吃飯吧？”
“飯就不吃了，”明舟看了眼手機時間，“我還有事，先走了。”
“你真有事啊？你要去哪？”
“上班。”
徐青窈跟在她身側驚訝擡眉：“你怎麽那麽多班要上？”
明舟：“因為我是社會主義接班人。”
徐青窈：“……好冷的笑話。”
明舟扯唇，伸手按下電梯。
出了季風傳媒大樓，徐青窈忍不住問：“你很缺錢嗎？是因為哥哥對你太嚴格了？他在管着你？”
“他沒——”
不等她說完，徐青窈便從包裏掏出一張粉色的銀行卡遞了過來，卡片上面還貼有小貼紙。
“這張卡沒有密碼，你拿去用。”
反正她這張卡裏面的錢也是哥哥給的，給哥哥的老婆用沒毛病。
“……我真是謝謝你了，”明舟嘴角一抽，把她卡片塞回她包裏，“別當街把銀行卡拿出來，雖然現在應該沒有什麽飛車黨搶劫，但也不安全。”
這遞銀行卡的姿勢可真相似，不愧是親兄妹，所以徐斯衍當初之所以要給她黑卡，也是覺得她去做那麽多兼職很缺錢吧。
因為她執意要上A大，挑戰了明铮作為父親的權威，從大一開始明家便斷了她的生活費，到後來大二的學費也斷了，是她自己用獎學金和各種兼職工作存起來的錢繳的學費。
徐青窈只好把銀行卡收起來：“我哥哥真沒管你？他管人可嚴了，我都有點害怕。”
明舟擡手扯了扯有些緊的馬尾，神色自若道：“放心吧，他舍不得。”
徐青窈撇了撇嘴，“秀恩愛，那你去哪，我送你。”
“不用，就在附近，我自己過去就行。”
“好吧，那我不管你了，先走了。”
徐青窈的白色超跑揚長而去，明舟轉頭往另一個方向走去，這邊離洲際酒店也就二十分鐘，不遠。
過了條馬路，她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是陌生號碼，明舟走到綠道旁接下：“喂，哪位？”
“三少夫人，我是林淑。”電話裏傳來中年女人親切地問候聲。
明舟眼皮一跳，嗓音乖笑道：“淑阿姨，您好。”
“是這樣的，我想問你明天晚上想吃什麽菜，我好提前準備準備。”
明天是A大本學期最後一天，明天下午學生就開始放寒假。
淑阿姨這通電話的意思是，明天晚上就要見到她搬進去。
還真是追得緊啊，一天的空當都不給她留。
“三少爺說你不吃蔥，我記下了，你還有什麽忌口的嗎？”
“沒有了，麻煩你了。”
“別客氣，老太太讓我照顧你們，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我這邊都收拾好了，就等少夫人您放假過來了。”
“好，我明天傍晚就搬東西過去。”
挂斷電話，明舟長嘆一口氣。
看來這個寒假她注定與自由無緣了，一個兩個的都巴不得她能時刻待在徐斯衍身邊。
次日下午，明舟先幫着把宋幼寧的兩個行李箱搬下去，目送周允澈把人接上車，然後回宿舍繼續收拾自己的東西。
她沒讓肖白來接，自己軟件約了車，帶的東西也不多，一個行李箱足矣。
不過尴尬的是，靜安苑的保安不認識她，把她攔住了。
明舟推着行李箱站在花圃旁，拿手機給徐斯衍打電話。
這回電話接的很快，明舟裹着笑意開口：“徐老板，沒打擾你吧。”
“怎麽了？”
“我現在在靜安苑門口，保安不認識我，我進不去。”
“好，我跟他們說。”
挂斷電話，徐斯衍擡眸，對着圓桌兩旁一衆西裝革履的下屬道：“會議暫停兩分鐘。”
她這邊挂斷電話沒多久，保安室裏的座機便響了。
過了一會兒，保安一臉熱情地走了出來：“原來是徐太太，實在不好意思，快請進快請進。”
徐太太…
徐斯衍電話裏是這麽介紹自己的嗎。
電梯到達樓層，門開，一位中年女人走上前來迎接她：“三少夫人，快請進，行李箱我來推。”
想必她就是林淑，明舟取下肩上的挎包：“淑阿姨，您別叫我三少夫人了，就叫我小舟吧。”
“哎喲那怎麽行。”淑阿姨臉頰挂肉，加上臉型圓圓的，看起來挺親切和藹的。
“怎麽不行，這裏又不是徐公館，”明舟朝她笑笑，露出兩個可愛的梨渦，“您別拘束，把我當小輩來看待就行了。”
“好好好，難怪老太太喜歡你，是招人疼。”
淑阿姨把門帶上，從鞋櫃拿了雙粉色毛絨拖鞋給她：“對了，我煨了湯給你，你快去嘗嘗，行李箱我來收拾。”
“我自己來吧。”
“不用不用，你快去喝湯。”
淑阿姨動作爽利，明舟壓根沒法插手，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白色行李箱被推進了主卧。
她來靜安苑住過幾次，但徐斯衍的主卧還從未踏足過。
不用十分鐘，淑阿姨已經收拾好從主卧走了出來。
“麻煩你了。”明舟感謝道。
“小事兒，而且三少爺事先已經騰好了一大半的衣帽間，我直接套上衣架挂上去就行了，不費什麽事。”
淑阿姨系上圍裙進廚房：“還有一個菜，我先進去炒了，三少夫人…小舟你先看看電視。”
明舟點點頭，拿起遙控器随便摁了個頻道，坐在沙發上，眼睛卻不由自主看向主卧的方向。
徐斯衍提前騰出來一半的衣帽間給她…
看來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她留在次卧的衣服和生活用品應該也被他搬到主卧了吧。
明舟：【淑阿姨在，我今晚可能要在你房間睡了。】
X：【嗯。】
X：【能适應嗎？】
明舟：【目前能，淑阿姨的廚藝還挺好的。】
她喝了兩碗湯。
放下手機，明舟起身往主卧方向去，推開門掃視四周，主卧同樣是灰白色系，空間很大，鋪着灰色的短絨地毯。
正中央的大床至少兩米寬，有一整面朝南的透明落地窗，房間連通衣帽間和獨立衛浴，靠牆還有一套沙發和邊櫃。
明舟走到長條沙發坐下，用掌心壓了壓沙發的軟度，脫下鞋子試着躺平上去，再左右轉了個身。
不會很硬，位置也夠寬，她找到自己今晚的‘床’了。
入夜，濱市酒店，助理輕叩兩聲房門，等了三秒，推門進來：“徐總，風雪停了，航空公司那邊說可以正常起飛了。”
徐斯衍颔首：“給我定後天下午的飛機，這邊的事情都處理得差不多，你留下收尾就行。”
“好的。”
叮叮，手機又震動了一下，徐斯衍垂眸。
明舟：【借你一床被子。】
底下還跟了個小貓抱着抱枕的表情包。
-
睡沙發的第一晚，明舟無比懷念次卧那張對她充滿友好的大床。
只可惜淑阿姨的房間就在次卧隔壁，她除非有隐身功能，否則怎麽都不可能跑到裏面去睡。
睡沙發的第二晚，明舟雖然半夜也醒了一次，但已經開始有些适應。
看來徐斯衍家裏的家具都對她很友好。
疊好被子放回床上，明舟轉了轉肩膀往主卧的洗手間去刷牙。
睡沙發的第三晚，明舟已經适應得很好，加上白天在季風傳媒報道和崗位學習了一天，洗完澡往沙發上一躺，困意迅速襲來……
黑沉的夜，窗外下起了雨，夾着風敲打在落地窗上。
‘滴滴——’大門指紋解鎖，風塵仆仆的男人裹挾着濕潤風雨推門進來。
客廳傳來徐斯衍和林淑的說話聲。
不一會兒，主卧門把手下壓，房門被推開。
落地窗簾沒有全部拉緊，一點室外高樓暗光照耀進來。
正中央的大床上空空如也，地毯上有掉了一半的被子，視線上移，徐斯衍在沙發上看到了陷入熟睡的人。
難怪要跟他‘借’被子，原來她這兩天都是睡的沙發。
徐斯衍進衣帽間拿上睡衣便走了出來，輕手關上門。
“三少爺，您怎麽來這間房了？”
淑阿姨在次卧門口把人喊住。
難道這小兩口分床睡？這可不好，老太太早就盼着再抱曾孫，知道了可不得了！
“小舟睡着了，我在主卧洗澡會吵醒她。”
徐斯衍不急不緩道：“時間不早了，淑姨你也休息吧。”
“哎好好，那少爺明天想吃什麽早餐？”
“我喝白粥，給小舟蒸兩個小豬奶黃包，純牛奶加三分糖。”
“好，我記下了。”
淑姨笑着應道，這新婚小兩口感情挺好的，連飲食習慣都記得這麽清楚，看來老太太的期盼指日可待了呀。
徐斯衍簡單洗了個澡就回了主卧，進到浴室，才發現原本單調的空間已經有了許多細節上的不同。
和他透明刷牙杯并排放在一起的藍色亞克力刷牙杯，檸檬味的牙膏，蜜桃甜杏香的沐浴露，藍色印着小熊圖案的毛巾，還有零散放在鏡架上的發圈和小皮筋。
這些東西無不彰顯着他原本單調的生活正在發生改變，被一些柔軟可愛的東西毫無攻擊地入侵了。
被子掉了大半在地上，許是覺得冷，明舟的雙腿曲起，整個人蜷縮成小小一團。
徐斯衍走過去，彎腰撿起被子，俯身蓋在她身上。
明舟緩慢撩起困倦的眼皮，迷糊中察覺到眼前有道身影在晃動，浴室透過來的光暈勾勒男人輪廓，有些熟悉。
她揉了揉眼睛，無意識抱了下胸前的被子：“徐斯衍嗎…”
“嗯。”
徐斯衍開了一盞暖調壁燈，室內通明，他回身看她：“怎麽不去床上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