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挂水之後又清粥白菜地忌口了一個星期, 明舟滿血複活。

“歡迎光臨,請問要點點什麽?”

大學城新開了一家甜品店,門店裝修得像個粉色城堡, 就連服務員都身穿可愛的蓬蓬公主裙, 吸引了不少學生前來打卡。

幾個女生圍在點餐吧臺前,“小姐姐, 你好漂亮呀!!”

明舟謙和彎唇,“謝謝,你們也很可愛。”

徐青窈站在幾個女生的後邊, 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你怎麽在這?”

“上班呀。”明舟把店裏餐品的宣傳單發給她們, 這家甜品店是系裏一個畢業的學姐開的, 剛開張人手緊缺,她過來幫幫忙。

“窈窈,你們認識呀?”同行的女生們問道。

“噢, 她是……”徐青窈撥了撥垂在肩上的卷發,支支吾吾。

“我是她哥哥的朋友。”明舟語氣自然地接過話。

徐青窈愣了下, 張了張唇想說點什麽, 見大家已經開始點單了, 她只好作罷。

點完,徐青窈道:“你們先去找位子坐, 我再看看加點什麽。”

“好,那我們先過去了。”

陸陸續續進來不少顧客,徐青窈拿着宣傳單子站在旁邊,等人散了, 她才悄聲問明舟, “你剛剛幹嘛那樣說?”

“哪樣?”

“就……你為什麽說是我哥哥的朋友?”

明舟扯唇:“你不是不想喊我嫂嫂?”

況且以她現在和徐斯衍的關系,說是朋友也沒毛病。

“我才沒有……”

“嗯?”徐青窈聲音小, 明舟正在輸入單子沒聽見。

徐青窈努了努嘴,“沒什麽,我先過去了。”

吃完走時,徐青窈那幾個同學過來打招呼,“姐姐,我們先走了。”

明舟叫住她們,給她們送了幾個卡通小鏡子和小扇子,“給你們送點周邊小禮品,覺得好吃下次再來噢。”

“哇謝謝!!”

她們見徐青窈默不作聲,忙用手肘拐了下她,“窈窈,謝謝你哥哥的朋友呀,姐姐肯定是看你的面子才送給我們的。”

徐青窈拿着小禮品,咬唇糾結幾秒,擡眸,對上那張綻放笑容的臉,微高聲喊道:“謝謝嫂嫂。”

明舟:“……”

衆人:“???”

“先走了。”徐青窈臉紅了起來,轉身飛快跑路。

幾個女孩愣了愣,又接連道了幾聲謝,趕緊追了出去。

看着她們蹦蹦噠噠的背影,明舟無言一笑,不愧是徐斯衍的妹妹,別扭又可愛。

結束工作,明舟給舒清和宋幼寧都帶了一份招牌甜品。

舒清接過甜品放在桌上,擡眼問她,“小舟,你晚上還去西餐廳彈鋼琴嗎?”

“嗯,今晚是我的排班。”

“那賀師兄也在嗎?”

“沒,他跟我的排班錯開了。”

“噢……”舒清的神色閃爍了片刻,“他,沒再來找你了嗎?”

“沒有啊,”明舟收拾好東西,轉頭看她,“怎麽了?”

舒清避開她的目光,拿起甜品轉過身,“沒,我就随便問問……”

-

周六晚的西餐廳比平時更多客人。

“明舟,三號桌VIP顧客想點首秋日私語送給同行的太太。”

“好,收到。”

明舟低眸,長睫暗影落在眼下,天鵝頸姿态優雅,擡手,指尖輕觸黑白琴鍵。

曲調中的親密呢喃宛如溫柔的秋風拂過耳畔。

三分十六秒,一曲畢,順利收工。

起身離開琴臺,明舟往員工更衣區去,換下工作服挂回衣櫃裏,穿上自己的衣服。

走出更衣室,在前廳回廊口碰到了賀時予。

看見她,賀時予腳步有一瞬間的遲疑。

換下裙裝的她不再是琴臺上高貴不可及的天鵝公主,奶白色毛衣,淺色牛仔褲,明明已經是乖巧恬靜的鄰家女孩,卻依舊跟他有着千裏的相隔。

少年青澀的悸動甚至沒來得及說一聲喜歡,就被遏制在了再無可能的結果裏。

可他還是不由自主地走上前。

“賀師兄。”

明舟神色如常跟他打招呼,“你調班次了嗎?”

“嗯,有個人臨時請假,經理讓我替他。”賀時予定睛看着她,眼裏都是留戀。

送走最後一桌客人,前廳服務生開始準備打烊工作。

恰這時,觀光電梯門緩緩打開,穿着黑色羊絨大衣的徐斯衍邁步走了出來。

深色落肩的長款大衣完全不壓身材,反而是量身定制那般,襯得他肩寬腿長,比例完美。

眉宇依舊是不慌不忙的溫潤神色,仿佛世間萬事萬物都激不起他任何的情緒起伏。

施經理老遠瞧見來人,眼睛蹭一下發亮,趕緊走到跟前迎接。

“徐總,歡迎歡迎,您可是有汁源由扣摳群,以污二二期無兒把以整理更多汁源可來咨詢日子沒來了。”自上次被徐斯衍一番‘敲打’後,施經理收斂不少,連先前套近乎的稱謂也換了:“還是老規矩,安排您去包廂?”

徐斯衍掃視一圈,“你們不是打烊了嗎。”

“哪能啊,您難得光臨,我這就安排他們繼續工作。”

他這話一出,前廳所有服務生的目光都帶上了怨念。

徐斯衍自一進來明舟就看見了他,和賀時予說完,轉身正要朝他走去,結果沒注意到前頭的臺階是低一格的,她腳踝一折,猝不及防踉跄了一下。

“小心!”好在賀時予及時擡手托住了她的手臂。

他出手迅速,就好像随時随刻都在留意着她。

見她站定,徐斯衍微蹙的眉目不着痕跡松開,又見二人緊貼的手臂,高挺眉骨下的眼眸漆黑微凝。

“不必麻煩,你們忙了一天也該下班休息了。”

聽聽聽聽,這才是人話,施經理為了業績簡直沒有下線。

“況且,我只不過是來——”徐斯衍單手插兜,目光筆直地看向明舟,音調自然擡高一個度:“接老婆下班。”

話音一落,前廳立時陷入安靜,十幾個工作人員齊刷刷回頭,驚訝地看向明舟。

施經理總是格外關照明舟,聽說是某位大佬的小嬌妻下凡來體驗生活,但大家沒相信這宛如狗血電視劇的小道消息。

前陣子有個剛來兼職的女生打碎了一個杯子,施經理平時罵人又兇,女生吓得眼睛都紅了,是明舟鼓勵她,陪她一起去跟施經理認錯。

小姑娘熱心善良,性格豁達又愛笑,和餐廳裏誰都處得來,俨然是一個稚氣單純的女大學生而已。

沒想到啊沒想到,小道消息竟然是真的!!

“明舟,你老公好帥啊!!”

“有老公接下班好羨慕啊,我酸了,你快過去,人家在那裏等你呢!”

不同他們的揶揄打趣,一旁的賀時予卻是一臉如遭雷劈的表情,“明舟,他……他是你老公?那上次那個呢?”

“……”

明舟扶額一臉為難道:“師兄,不好意思,我的私事我實在不方便細說,先走了。”

關于她那曲折的訂了又退又訂的婚事,明舟自己都覺得一團亂,實在不想在大庭廣衆之下多說什麽。

觀光電梯往下,夜景霓虹閃爍。

電梯裏很安靜,餘光瞟了眼身旁,正想要說點什麽打破氣氛,身旁男人先開口。

“上次那個,”徐斯衍眉目清冽,玩笑似地扯唇:“你還有別的老公?”

“當然不是,”明舟朝他讪笑兩聲:“我同學說的是徐佑川,之前在樓下碰到過他一次。”

徐斯衍神色一頓:“什麽時候?”

“我想想,”明舟偏了偏頭,“很久了吧,那個時候你還姓季。”

“……”

到達一樓,徐斯衍擡手擋在電梯門框讓她先出去:“他再找你麻煩,記得聯系我。”

明舟腳步一頓,沖他盈盈一笑:“知道啦,二十四小時熱線服務嘛。”

上車後,扣好安全帶,等車子駛出一段距離了明舟才想起來問:“你找我有事嗎?”

“嗯,今晚住我那兒,明天一起回趟徐公館。”

原來他還真是來“接老婆回家”的。

“是家宴嗎?”

見他颔首,明舟唇角一瞥,整個人頓時萎了,原因無他,只是想起了前段時間回明家的那次家宴,她現在對‘家宴’多少有點PTSD了。

車子駛入靜安苑停車場。

徐斯衍停好車,熄火。

明舟推門下車,情緒看起來不高的倚在門邊。

徐斯衍繞過車頭走到她面前,瞧她還是一副提不起勁的模樣,他稍擡手,寬闊掌心碰了碰她耷拉的腦袋。

男人微沉的嗓音混雜着夜色的幽靜,帶有安撫意味:“放心,這次不會讓你碰不喜歡吃的東西。”

腦袋上的餘溫似乎還在。

望着走在前頭的男人背影,她回身看向車窗鏡。

難怪他又摸她腦袋,頭發又因為靜電炸起來了幾根,跟天線似的。

洗完澡從浴室出來,明舟裹上柔軟的珊瑚絨睡衣。

屋子裏開了暖氣,沒一會兒她又覺得熱,還是換了平常的秋季睡衣出門。

書房照舊亮着燈,明舟偏頭,從微敞開的門口悄悄看進去。

徐斯衍坐在書桌前,高挺鼻梁上戴着一副眼鏡,銀邊細框,再配上領口微寬松的深灰睡衣,精瘦的鎖骨,凸起的喉結,比平時多了一絲斯文禁欲的觀感。

長得好看的男人工作起來真是賞心悅目。

明舟收回視線,腳步放輕,越過玄關來到客廳,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機,用手機投屏了一部季風傳媒出品的新電影。

視線往玄關那邊看了眼,她又拿起遙控器,把音量減到最小。

徐斯衍忙完出來已經是一個小時後。

客廳主燈關了,只開了電視機上頭的兩盞射燈,落地窗外是漆黑的冬夜,室內暖調光線傾瀉,格外溫馨。

電影還在播放着,唯一的觀影者已經抱着抱枕睡着了,也許是沙發不舒服,她的眉頭是皺着的。

徐斯衍俯身,拍了拍她肩膀,低聲喊了幾句她的名字。

小姑娘沒有轉醒的跡象,反而似是嫌吵,一個勁的把腦袋往抱枕裏藏。

徐斯衍無奈扯唇,撥開她垂落的長發,掌心從後滑落,托起她的腰。-

懸空離地的一瞬間,她下意識側頭,往他懷裏緊挨過來。

不是第一次抱她,但她似乎比上次還輕,徐斯衍低頭打量她,飯量也算正常,吃的肉都長哪兒了。

把人放到床上,腦袋輕輕擱在枕頭上,似乎是察覺到了身體的舒展,明舟的眉頭逐漸放松下來,轉了個身舒服側躺。

-

冬日的早晨陽光分外刺眼,明舟皺了皺鼻尖,翻了個身擋住眼睛,把腦袋藏進被窩裏,她睡得很熟,直到卧房傳來兩聲沉悶的敲門聲。

安靜幾秒,卧房裏頭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

“抱歉抱歉,我起晚了……”

明舟打開門,連鞋子都沒來得及穿,着急忙慌地抓着自己炸毛的頭發,“是不是要出發了?”

她手機也沒在床上,連個鬧鐘也沒有。

而且她對次卧這張床沒有抵抗力,每次過來睡都會睡得很舒服。

由于起得急,明舟此刻的畫風稍微有點潦草,睡衣領口更是往肩側下滑,露出了一點細細的肩帶。

胸口細膩肌膚白得晃人眼,徐斯衍眼皮微動,移開視線:“還有時間,不急。”

“好,那麻煩你再等等我。”

她又火急火燎地把門關上,趕緊沖進浴室洗漱。

咽下最後一口早餐面包,明舟端起牛奶杯喝了一口,腰往椅背靠,擡眸看向坐在對面悠閑地喝着咖啡的男人。

“對了,昨晚我是怎麽回房間的?”

徐斯衍眼睛都沒擡,低眉滑動手機屏幕:“夢游,你自己走回去的。”

“……那我夢游的時候還挺認路,沒進錯房間。”

邁巴赫迎着朝陽駛出停車場,往徐公館方向開,明舟這一早上兵荒馬亂的情緒才平複下來。

家宴果然不是什麽好兆頭,她以前從沒有這麽賴床過。

前頭開車的不是肖白,而是一個年紀稍大一些的男人,不茍言笑。

後座裏,徐斯衍拿着平板正在閱覽文件,她百無聊賴,幹脆拿手機搜出昨晚沒看完的影片,把睡着後沒看的那點補看完。

車子抵達徐公館,看着遠處恢宏的白色建築群,明舟關掉手機放回包裏,深吸一口氣,露出嚴陣以待的神情。

天氣正好,賀語畫推着小推車帶奶團子在草坪上曬太陽。

看見明舟下車,奶團子立刻朝她揮動着小手臂,要不是還不會走路,怕是早就撒丫跳下推車朝她跑過來了。

明舟笑吟吟走過去,先禮貌叫人:“大嫂。”

“小舟來啦,喃喃老遠看見你就不停揮手了。”

明舟彎腰半蹲在推車前:“嗨,你還認得我呀。”

奶團子伸出手,用軟乎乎的手心包裹住她的一根手指,咿咿呀呀地說着話。

明舟從包裏拿出一個鈎針的小兔子玩偶送給她。

賀語畫笑道:“謝謝弟妹,好可愛呀,你自己做的嗎?”

“嗯,不過鈎的不是很好。”

“怎麽會,很可愛啊,你看喃喃多喜歡。”

的确喜歡,奶團子都已經上嘴啃兔子耳朵了。

“大嫂。”

徐斯衍走了過來,順勢伸手把半蹲在草坪上的明舟扶了起來。

明舟愣怔了下,連忙站起身,擡手挽了挽耳後頭發。

餘光掃視一圈,才發現有不少傭人都在注視着他們。

賀語畫道:“奶奶這兩天總是念叨你們呢,快去看看她吧。”

“嗯,我帶小舟先過去。”

走出一段路,确認賀語畫聽不見他們說話,且四周圍沒有‘人形監控’後,明舟連忙問他:“我剛剛是不是表現得太過了?”

“你指什麽?”

“你跟你大哥關系融洽嗎?我需不需要對你大嫂保持一點距離?”

“不用,你和她們自然相處就好。”

踏上漢白玉石臺階,徐斯衍手臂下滑,自然牽住她的手,步入主樓。

徐家家宴跟明家不同,正廳偏廳都到了不少人,老太太年歲大了,就喜歡這份熱鬧。

難得的是,方婉這回也現身了,白貂外袍披肩,坐在徐遠瞻身側,盡顯當家主母矜貴姿态。

方婉是徐遠瞻的第三任妻子,據傳年輕時是頗有名氣的電影明星,嫁給徐遠瞻後便退出了影壇,鮮少露面。

方婉保養得意,臉上看不出多少歲月的痕跡,加之眉梢偏薄,氣質矜冷,有種冷感的古典美人氣質。

徐斯衍溫聲道:“奶奶,爸,媽。”

明舟也跟着喊人。

方婉冷眸上挑,睨了眼她,唇邊淡淡嗯了聲。

這回起碼算是有了回應,明舟十分樂觀地想。

“小舟,過來挨着我坐。”

許是休養了一段時間,老太太的氣色看起來好了很多,眼神清明,唇色也恢複了健康的紅潤。

“瘦了呀,是不是斯衍沒照顧好你?”老太太上下打量她。

“沒有的,奶奶,他對我很好。”

老太太親熱地握着明舟的手,絮絮叨叨聊着家常。

明舟安靜聽着,沒想到老太太說着說着,到最後竟然提出等到了寒假,要派個她身邊的阿姨住過去靜安苑,照顧她和徐斯衍的飲食起居。

……她和徐斯衍?飲食起居?!

她的寒假留宿申請都已經寫好了,就差提交上去了。

“奶奶,阿姨們都是照顧您的,派給我們您身邊就沒人了呀。”

老太太笑呵呵地說:“我身邊人多得很,不差那麽一個,倒是你和斯衍,瞧着你們年輕,就是缺個打理起居的。”

徐遠瞻輕咳了一聲,眼鋒掠了過來:“還是你奶奶考慮周到,結了婚,住在一起才好互相照顧。”

徐遠瞻發話,此事便一錘定音無法更改,何況這回還是老太太提出來的。

徐斯衍遞給明舟一個稍安的眼神。

明舟會意,沒再多說什麽,朝老太太點了點頭應承下來。

-

午宴過後,旁支的徐家人離開了不少,徐遠瞻上樓進了書房,老太太也回了後花園小樓午覺,只留下幾位平輩和小輩在廳裏閑談。

徐斯衍從二樓書房下來,正廳偏廳轉了一圈,最後在東側小樓旁的鯉魚池邊找到了人。

“在想什麽?”

明舟扭頭,朝來人掂了掂手裏的魚食籃子,“沒想什麽呀,我喂魚呢。”

她撚了把魚食灑進池子裏,猶豫片刻:“奶奶說的那位淑阿姨脾氣怎麽樣,我好像沒什麽長輩緣,怕相處不來給你帶來麻煩。”

一聽這話,徐斯衍垂眸靜看她幾秒,“誰說你沒有長輩緣,奶奶就很喜歡你。”

“奶奶是看你的面子,因為你喜歡——”

明舟偏頭清咳了聲:“我的意思是,你表現得很喜歡我,奶奶才愛屋及烏的。”

徐斯衍神色不變,自然地轉移話題:“淑阿姨照顧了奶奶二十年,也算是看着我長大,脾氣很溫和,你放心。”

“那就好。”

明舟懸着的心落了下來,一揮手灑了半籃魚食進去。

“唔魚食沒了,我再進去拿點。”

“嗯。”

徐斯衍往池邊一座六角涼亭走去,剛坐下,手機就響了。

“老板,魏韶出事了!”

電話裏傳來肖白急促的聲音。

徐斯衍眉宇微頓:“怎麽回事?”

亭子四面穿風,深色長衣被吹起一角,周身渡上一層凜冽寒意。

肖白把大致情況快速說了一遍:“裴副總親自拿的人,說是魏韶盜取公司機密,人贓并獲,衍哥…咱們這步棋算是折了。”

魏韶入職宏運集團三年,跟在裴士元身邊從小職員做到他身邊最信任的二把手。

徐斯衍目光微沉,應機立斷道:“先保下他,把人調去分公司平息事端。”

肖白擔憂道:“可是裴副總那邊現在巴不得抓到我們的把柄,咱們這時候應該劃清界限才對。”

“小白,如果出事的是你,你希望我放任你不管?”即便泰山崩于前,徐斯衍依舊保持着冷靜,魏韶是為他賣命,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對他棄之不顧。

“你現在去一趟京西,找我大哥。”

今天家宴徐聞洲沒出席,被派往京西分公司視察工作。

小小的分公司月例視察而已,集團的一個部門主管都夠處理,裴士元卻偏偏讓徐聞洲去,擺明了在輕視他的能力。

“大公子?”肖白疑惑道:“可是他一貫不管這些事的。”

“從前不管是時機未到。”

徐遠瞻的兒子又怎會真的淡泊名利與世無争,況且當年他這位父親可是在發妻去世不到一年便娶了裴家女鞏固資本。

徐斯衍站起身,盯着池中争搶魚食的魚兒:“你告訴他,我跟他從來都不是敵人。”

“明白了,我馬上出發,”肖白應道,接着又問,“那魏韶身份洩露這事要查嗎?知道他真實身份的人就只有我和您,這事恐怕不簡單。”

明舟從小樓裏走了出來,一手拿着魚食籃子,見徐斯衍站在亭子中央,老遠便沖他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

徐斯衍挂斷了電話,擡了擡眉,深邃眼底閃過一絲波瀾。

是不簡單,也不複雜。

午後三點,徐斯衍和明舟離開徐公館,車子行至半山路口忽然停了下來。

“司機會送你回A大,我還有事。”

徐斯衍交代一句便下車上了路旁另一輛等待的車子。

只留給明舟一個匆忙的背影,她降下車窗望過去,連一句再見都沒來得及說。

-

聖誕一過,跨年夜,時間過得很快,還有兩個星期A大就要放寒假。

臨近學期尾聲,明舟又接了一份兼職工作,給郊區的一座村小繪制塗鴉牆。

那邊地方有點遠,她下午有課,下課後宋幼寧本來要送她過去,明舟沒讓:“你還感冒呢就別瞎跑了,我自己坐公交車過去就行。”

宋幼寧吸了吸堵塞的鼻子,甕聲甕氣地提醒她:“那你畫完就快點回來哦,北郊那個地方很難打車的。”

“知道了,你快回宿舍躺着吧。”

明舟轉了兩趟公交車到郊區邊界的終點站,又花了五塊錢坐了輛村鎮摩托車才來到村小門口。

接待她的是一個很年輕的女老師,大致跟她介紹了這所村小的情況,再最終确定了繪畫圖案。

明舟要繪制的塗鴉牆是位于操場正中央的一面牆,面積不算很寬,但也要四五個小時才能完成。

操場上還有不少工人在鋪人工草坪和刷漆。

明舟調好顏料,爬上鐵架開始投入工作……

日落西斜,工人在鐵架旁給她支起了兩盞大燈,天色逐漸暗沉下來,氣溫也在慢慢降低。

最後一個色塊塗完,整面牆就算畫好了,明舟轉了轉有些酸痛的胳膊,長舒了口氣,唇邊帶着白霧。

她把顏料收好放回廊下,去洗手間簡單洗了下手,再回到塗鴉牆前拍了張照片給那位女老師發了過去。

此時手機顯示的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半,其實按照原定規劃的時間是不用弄到這麽晚的,可是那位女老師準備的顏料少了兩個顏色,等她去買回來又耽誤了一點時間。

明舟擡頭看了看墨色一樣的天際,郊區的夜晚是有星星的,很閃很漂亮,如果不是此刻寒風凜冽凍得她雙手骨頭都在發疼,她還真想多欣賞一會兒。

背上包包快步走出操場,校門口的保安室旁亮着微弱的燈。

“大爺,請問這邊哪裏還能找到載客的摩托車啊?”

看門的老大爺是附近的村民,年紀很大,明舟拔高聲量說了兩遍,老大爺才聽清。

“啊?哦,太晚了沒得生意,摩托佬早回家去了。”老大爺讓她走進來躲風,可保安室地方太小,老大爺還支了張床在那,轉不開身。

明舟只能站在門口稍稍躲着點風,縮着肩膀拿出手機點開打車軟件。

三分鐘…五分鐘…十分鐘,等待接單的時間越來越長。

明舟肩膀耷拉下來,還真被幼寧說對了,這地方很難打車。

她點開手機通訊錄上下滑動,猶豫着要不要找之前包過車的司機來接自己時,指尖一頓,目光停在‘徐老板’這個備注上。

二十四小時熱線!

徐斯衍說過有任何事情都可以給他打電話的。

歌曲響了好久,眼看就要自動挂斷時,那邊終于接下。

明舟握着手機長舒了一口氣,帶着清脆笑意問道:“徐老板,你忙嗎?”

“怎麽?”

明舟擡頭看向四周,“我現在在北郊的一所村小這裏,時間太晚了我叫不到車,能不能麻煩你來接我一趟?”

那邊安靜幾秒,傳來男人微淡的嗓音,“我在出差。”

他的語氣不似往日溫和,仿佛寒風襲面。

“……啊?哦那那那沒事,我自己想辦法,不好意思打擾你了。”

說完明舟便匆匆挂了電話,要不是現在天黑了,肯定能看到臉上大寫的囧字。

她縮了下肩膀,忍不住自嘲一聲,人家不過客套一句,她還當真了,弄的現在怪尴尬的。

周圍高山暗影重疊,就像是一個個奇形怪狀的巨物怪獸,只要她稍微凝視的久一點,它們就好像會移動一樣迅速朝她壓迫過來。

胸口仿佛喘不過氣一樣,她的巨物恐懼症又犯了,明舟閉了閉眼,唇邊呼出一抹白霧,接着又猛吸了幾口涼氣保持清醒。

她暗暗安慰自己,那些都是山而已,不會移動,也不是活物,白天的時候都很美的。

好在村裏沿途都有路燈,她走着到公交車站應該也就半小時的時間,應該能趕上村鎮公交車的末班車次。

把外套拉鏈拉高到脖子以上,搓了搓凍僵的雙手,就在她做好準備往外跑時,手機突然又響了起來。

這個時候還有誰會打給她……

來電是一串沒備注的陌生號碼,明舟捂了捂凍得通紅的耳朵,後退一步躲回廊下。

滑屏,湊到耳邊,便聽到電話裏傳來肖白的聲音:“明小姐,您的具體位置是哪兒?老板讓我來接您。”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