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明舟走回包廂, 拉開椅子坐下,端起桌上放涼的茶。

她一股腦全部喝完,仍舊覺得口幹舌燥, 雙頰更是因為悸動而泛起薄薄一層紅暈, 白裏透紅,豔色勾人。

“你嘴唇怎麽腫了?”

徐青窈偏頭看她, 視線下移,“你不是去的洗手間嗎,怎麽口紅花了都沒補?”

唇邊薄涼的觸感仿佛還在, 明舟鹌鹑似的低垂睫毛, 餘光堪堪看了身旁男人一秒又匆匆移開, “我忘了……”

她抽過桌上紙巾囫囵擦了擦。

下一瞬,空杯注茶進來,徐斯衍接過侍者的茶壺, 親自在給她添茶。

明舟擡眼望去,那雙骨節分明的手在幾分鐘前還抵着她後腰往他懷裏壓。

-

接近晚上十二點, 聚會才散去。

明舟率先坐進邁巴赫後座, 等待片刻, 擡頭,卻見徐斯衍和徐青窈說了什麽, 後者樂呵呵地蹦跶上了季延的車。

明舟放在膝上的手不由攥緊。

徐斯衍把妹妹都支開了,這是打算在車上跟她單聊的意思。

徐斯衍開門上車,帶入一身冬夜冷潮,“回徐公館。”

“好的。”司機是之前接明舟下班的那位。

車子開出去很遠, 窗外路燈疊影閃爍。

明舟始終挺直着腰背, 餘光左右晃動,睫毛輕顫, 坐立不安。

徐斯衍偏頭過來,饒有興味地看着她:“還沒組織好語言?”

“……”明舟莫名噎了一下,擡手撥了撥側耳碎發,清了清嗓子道:“組織好了。”

“行。”

他扯唇,繼而朝前吩咐:“擋板升上去。”

這句話乍一聽還挺暧昧。

司機迅速按下開關,黑夜裏疾馳前行的車子,雙人獨處的空間形成,氣氛更加安靜。

明舟抿着唇,手指無意識摳了下甲面,醞釀半晌,轉過身,與徐斯衍面對面。

“我跟我哥…我們其實是有一些兄妹之間的矛盾沒有溝通好,不過不是什麽大事,兄妹之間吵吵鬧鬧很正常的,就跟你和窈窈一樣,你…應該能理解吧?”

她把兄妹二字語氣加重,刻意強調,試圖粉飾太平,讓整件事聽起來不會太過充滿禁.忌荒唐色彩。

徐斯衍和她對視了幾秒鐘,微蹙眉,“這就是你想說的話?”

“是。”

氣氛一陣安靜,明舟心懷忐忑,猶豫着要不要再多解釋點什麽時——

徐斯衍直接用冷淡的語調劃破了這份沉默,“如果我說,不能理解呢?”

“你別擔心,我一定會處理好的,”明舟趕忙再三保證:“不會因此影響到兩家聯姻,也不會破壞你對外的婚姻形象,而且那個角落裏恰好沒有攝像頭,不會有太多人知道的。”

“除了權衡利弊之外,你沒別的要說?”徐斯衍沉聲打斷她,眉宇如此刻的夜色黯淡。

明舟怔了怔,手心莫名出了一點汗,她蜷緊,緩慢低下頭,“抱歉。”

話音一落,車內再次陷入靜止狀态。

她自認一番話已經說得誠心誠意,态度積極。

可徐斯衍自始至終保持沉默,直到車子駛入徐公館,停穩。

徐斯衍推開車門,動作稍頓。

“不必道歉。”他背對着她,看不見表情,語氣不溫不火,算不上冷淡,但也沒了往日的溫和。

明舟匆匆下車,呆呆地看着他先行一步的背影。

從浴室出來,明舟掀開被子靠坐在床沿,徐公館的卧房沒有枕頭可以當楚河漢界。

她和徐斯衍之間,只隔了彼此的被子。

很近,近得能聞到他身上淺淡的沐浴液薄荷味,和他的人一樣冷。

明舟抱着被子一角,扯起略僵的唇角上揚一個微笑,她試圖緩和一下彼此之間的古怪氛圍,“那個…”

徐斯衍撇過來一眼,掀開被子下床。

明舟愣怔啞然,呆坐在床上撇了撇嘴。

沒一會兒,徐斯衍去而複返,手裏還拿着一管護手霜。

“手。”

“…啊?”

徐斯衍直接牽起她的手放到被子上。

把她袖口拉開,細白的手腕上布着一圈被明璟攥出來的紅痕。

徐斯衍擰開護手霜,指腹沾取塗抹在她的雙腕上,他的動作始終小心,生怕再弄疼她一點。

感受到他指腹溫熱的觸碰,明舟心口似乎一縮,此時此刻,她有種被人視如珍寶的感覺。

她望着他,一雙眼眸澄澈明亮,“謝謝……”

她腕骨偏瘦,皮膚又白,更襯得那抹紅觸目驚心。

萬幸他出現及時,不然。

徐斯衍面色微沉,漆黑的眉眼壓着幾分戾色。

“睡吧。”

合上護手霜蓋子放到床頭,徐斯衍擡手關了燈。

明舟扯過被子蓋住半張臉,躺在枕頭上卻毫無睡意。

半晌,她從被窩裏伸出手,偷偷地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徐斯衍的唇貼上來時,薄涼柔軟,她才驚覺不是錯位吻,是真實的貼覆。

她有一個下意識後仰的動作,他卻早已預料,強勢按着她後腰不許她動,薄唇繼續吻落下來。

是她開口要他幫忙,他卻選擇了假戲真做。

這是她第一次與人親吻,雖然充滿戲劇,但她…似乎并不排斥。

因為對方是徐斯衍。

-

次日,明舟早早醒來,身旁徐斯衍的位置冰冷一片,一點餘溫也沒有,看來他起得更早。

下樓吃早餐時徐青窈也在,過年這幾天兩人相處得還不錯,她拉着她一直在說話。

明舟幾次擡眸。

徐斯衍坐在對面安靜地喝着咖啡,目光淡然低垂,就是沒看她……

傍晚,明舟從老太太樓裏出來,老遠便看到徐斯衍的邁巴赫揚長而去。

明舟站在原地呆了兩秒,徐青窈已經走到她面前:“哥哥有事出去了,我來陪你。”

明舟回過神,語氣很淡:“我不用陪。”

“不行,是哥哥讓我陪你的。”

“你一個人待着無聊,我們去喂魚吧。”

徐青窈不由分說便把明舟往鯉魚池邊帶

徐青窈靠在池邊護欄,擡眸,環顧眼前偌大的徐公館。

“其實哥哥也很不喜歡回來這裏。”不谙世事的驕矜少女臉上少見的帶了一絲黯色,“爸爸對大哥二哥都很寬容,唯獨對哥哥的态度總是很淡……媽媽說是愛之深才責之切,可我覺得父子之間不該是這樣的……”

徐青窈小大人似地嘆了口氣,轉眸對明舟道:“所以當哥哥說你們是真心相愛要結婚的時候,我還挺替哥哥高興的。”

“為什麽?”

她單純一笑:“因為這個世界上又多了一個對哥哥好的人呀。”

明舟一怔,下意識攥緊手中的魚食籃子。

“四小姐。”

傭人走了過來,“太太給你新定的一批衣服到了,你快進去試一試吧?”

“好。”徐青窈挽着明舟的胳膊,“嫂嫂一起去吧,媽媽肯定買了很多,反正我們身材差不多,你也挑一挑。”

明舟剛要應好,那位傭人便暗暗給她遞了個搖頭的眼神。

明舟會意,唇邊挂笑道:“你去吧,我自己在這喂會兒魚。”

“那好吧,我試完衣服再出來陪你。”

見徐青窈回了東側小樓,傭人轉過身對明舟道:“先生請您過去。”

主樓二樓除了一個偏廳外,其餘的空間全部打造成了家主徐遠瞻的書房。

傭人把她帶到書房門口便離開。

明舟望着面前四壁深沉的書房,明明空間十分寬敞,她卻覺得逼仄異常,有種透不過氣來的壓迫感。

明舟深呼吸兩下,調整情緒,緩步走進去。

她的腳步停在書房正中央,面朝站在書架前翻書的徐遠瞻道:

“徐董。”

徐遠瞻沒回頭,開口沉氣十足:“斯衍最近和老大走動頻繁,他對他大哥有什麽安排?”

明舟低眉,聲音格外平靜:“我不清楚。”

“不清楚?”徐遠瞻合上書本,轉過身來,“你這兩天沒少去西側樓。”

“我只是去找大嫂和喃喃,而且現在正在假期,徐斯衍沒談過公事。”

徐遠瞻淡睨着她,幽深眼底陰冷浮現。

盎長的沉靜下,壓迫感絲絲縷縷襲來,“你不想跟老二聯姻,我幫了你,你的承諾呢?”

“當然,你們年輕人心性不定,不把承諾當回事,我也能理解。”

明舟眉心抖動,臉色繃緊。

徐遠瞻面沉如水,斂眸端起桌上茶盞,他打量她,語氣不緊不慢,“看來老三的确待你很好,好到你連明氏的存亡都可以不顧,好到你連自己親生父母的下落也變得毫不在意。”

明舟臉色一變,忙擡頭:“徐董,我不是那個意思!”

“在我這裏,任何解釋都咽回去,我只看結果。”徐遠瞻掃了她一眼,“你要是覺得為難,我可以随時換人。”

明舟抿緊嘴唇,右手拇指暗暗撫上左手手腕。

她想起徐斯衍昨晚為她塗手霜,暖黃燈光打在他側臉,他的神情無比專注,耐心又溫柔。

這個世上大概沒有比徐斯衍待她更好的人了。

明舟咬緊牙關,深呼吸兩下,心底有了決定,“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明舟轉身離開。

少頃,管家提着鳥籠進來,一只雛鳥在籠中激烈竄動。

徐遠瞻伸手碰了碰鐵籠,雛鳥長大,終要展翅騰飛,便是有籠子也攔不住。

“幾個兒子中,老三最懂得低調蟄伏,不矜不伐,運籌帷幄,和我年輕的時候最像,甚至,更勝一籌。”

管家審度他的神色,斟酌溫言道:“三公子和您到底有二十幾年的父子情分。”

徐遠瞻沒有言語,眼底閃過一絲波瀾。

父子,真父子才會有情。

何況就算是真父子,也不乏為權反目,稍不留神,半生心血付諸東流。

-

夜色浮沉。

季延和許言隽趕到悠境居時,徐斯衍桌上已經空了半瓶洋酒。

季延往沙發對面敞腿坐下,啧笑了聲,“得,當着你老婆面兒就是二十四孝好老公,酒不喝,只喝茶。”

聞言,徐斯衍淡扯唇角,面色依舊氣定神閑,就是那酒,又直接悶頭喝了一杯。

季延定睛兩秒,狐疑揚眉,“你這怎麽有點為愛消愁那味?”

徐斯衍睨他,“單身懂挺多。”

季延白了他一眼,“老許之前跟他那位心肝吵架了就是你現在這副德行,把酒當水喝。”

許言隽在旁哂笑默認。

徐斯衍不發一語,又一杯仰頭悶喝。

許言隽看着看着,竟真的品出點感同身受那味,不由道:“跟明小姐吵架了?”

季延挑了挑眉,“他家那位乖得沒脾氣,還能怎麽吵起來?”

季延有板有眼地舉例起來,“昨晚沈瑜對你的心思就差沒寫在臉上了,你老婆卻特別淡定,眼睛都沒瞟過去,一直和窈窈說說笑笑,又乖又懂事。”

她不是乖,是不在乎。

她不在乎他身邊有什麽女人。

其實在她的立場和身份,她那樣的反應沒有任何問題。

當初她假醉撲到他身上,到後來拿水澆頭,喝醉,酒店,明明旁人教她的是美人計,她卻用了拙劣的苦肉計。

總是有些自以為的小聰明,時而清醒,時而又被情緒主導,人人都是可解方程,偏偏她千奇百怪。

他帶着情緒和私心的那個吻,她第一時間的想法竟然是權衡利弊。

也許她根本不在意那個吻,不在意吻她的人是誰,只要能達到她想要的目的。

季延一番話沒有任何作用,反而令徐斯衍又多灌了一杯酒。

許言隽了然,曲指輕敲那空了半瓶的洋酒瓶,“看來真是因為明小姐。”

徐斯衍目光沉凝,沒說話,算是默認。

季延雙手一攤,一副料事如神的口氣道:“我說吧,大情聖,演着演着你自己第一個當真。”

徐斯衍:“沒演。”

“沒演?那就是從頭到尾你都是來真的?”

季延驚訝過後又覺得一切挺合理,“也是,你要是對她沒半點興趣,也不會點名要娶她。”

“你指的興趣是什麽?”

徐三公子事事淡定了然于心,還是第一次問這種情感問題。

季延大為開眼,端起酒杯與他碰了碰,“當然是覺得那姑娘聽話,有意思,長得好看賞心悅目,笑起來還讨喜,還有…那方面,這就是興趣。”

徐斯衍沉默下來,側臉弧線冷峻分明,半晌,他瞭起眼皮,“如果她騙我,我依舊沒動過離婚的念頭,也是興趣?”

這話一出,季延和許言隽齊齊側目。

季延按了下太陽穴,“等等,你這一句話信息量好大,她騙你什麽了?不過這也不是重點,玩兒智商沒人能玩得過你。”

“重點是她都騙你了你還不打算離婚,你何止是興趣,你這不純純喜歡上人家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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