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004章

星歷3233年7月1日，上午十點。

星際聯邦最後一株原始種植物綠蘿，宣告死亡。

從此，星際返祖人類失去藍星原始種植物的撫慰，進入高速畸變時期。

人類最大的滅族危機，正式來臨。

星歷3233年7月1日，上午十一點。

首都星分化中心，出現畸變異種襲擊事件。

這是聯邦第一起，尚未完成分化，返祖基因就迅速畸變的案例。

返祖基因的高速畸變，從成年的返祖者，向低齡化未成年蔓延。

人類畸變，無人能幸免。

而原始種植物，無人能種植。

星歷3233年7月1日，下午三點二十三分。

一段非常晃動、模糊的短視頻，上傳到聯邦星網上。

起先，沒有任何人注意。

一直到，分化中心被畸變異種襲擊的新聞出來，這則短視頻迅速爬上熱搜。

【卧木曹！這麽長一條畸變森蚺，吓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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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部專門清除畸變異種的特遣隊呢？不是總說很牛逼嗎？】

【啊啊啊我不敢看了，死好多人太恐怖了……】

【家人們快看第十秒！快看！】

【！！！！原始種植物？綠色的綠蘿葉子？！】

【媽耶，這個黑發黑眼的小姐姐是不是會種植？】

……

熊科血脈，食鐵獸種族的星盜竹貳，睡眼朦胧的打開星網。

本以為全都是無聊的新聞，結果一點開“森蚺襲擊”視頻，蹭的就精神了。

作為擁有恐怖咬合力的食鐵獸族，他倒沒把那條森蚺放在眼裏。

竹貳第一眼，就落在了黑發黑眼的姜喬身上。

他不是沒見過這種外貌特征的人種，但視頻裏的姜喬，給他的感覺非常不一樣。

一時間，竹貳說不上來那種感覺。

他将視頻一幀一幀放慢，專門把姜喬的畫面截出來。

然後，他就發現了那片嫩綠的新葉！

竹貳激動了！

噗噗。

一對毛茸茸的黑圓耳朵，噗叽噗叽從他頭上冒出來。

他抖着毛耳朵抖着手，将截圖發帖到星網上。

然後，他小心翼翼問：“除了原始種植物，你們誰見過綠色的進化植物？所以這是原始種嗎？”

關鍵字#原始種植物#，帖子一發出去，立時就上了熱門。

【原始種？不能吧？不是說進化植物長不出綠色嗎？】

【最新消息，這位黑發黑眼的小姐姐，正在做二次深度測試！】

【啊！這綠葉真是她種出來的原始種？】

【媽呀，小姐姐就是人類救世主！】

【不信謠不傳謠，我只信官方新聞。】

【呵，聯邦三千年，都沒返祖出會種植的種族，現在更不可能，人類完蛋了。】

【哈哈哈，人類共沉淪，美妙！】

……

嫩綠的新葉，即便還不能證明姜喬會種植，但也在星網上掀起了不小的風浪。

很多人開始關注這件事，湧到分化中心官網蹲守。

一時間，分化中心官網人潮擁擠。

竹貳沒在星網上搜到姜喬的信息，不過他把姜喬的圖片仔細保存好，并留心上了。

彼時，首都星分化中心B區，負三十層。

馬修例行詢問：“申請單還有補充的嗎？确定了我就提交工會審批。”

姜喬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确定，提交。”

提交不過就幾秒鐘的事，馬修很快就操作完了。

他撐了下眼鏡：“返祖工會審批很嚴格，你要做好……”

“不通過”三個字又沒說出口，機械音就再次響起。

“叮咚，您的審批已通過。”

馬修愣了下：“？？？”

機械音重複提醒：“馬修研究員，您有一份關于華夏種族補錄的審批已通過……”

姜喬看了眼光屏：“通過了。”

馬修恍恍惚惚：“不通過……不對……剛通過了……”

他忽的反應過來，聲音都大了：“一分鐘不到就通過了！工會效率什麽時候這麽高了？”

姜喬沒覺得哪裏不對，她開始補充後續資料。

馬修眼神古怪：“這怎麽像會長專門在等你的種族申請？”

姜清曼問了句：“審批下來的快不好嗎？”

馬修搖頭：“你不清楚，返祖工會管的事太多了，這種需要會長親自審批的申請，半年一年沒結果都正常。”

他嘀咕：“快的太奇怪了……”

姜喬不管那麽多，她飛快填完補充資料，最後在種族象征那欄頓住了。

姜清曼看了眼：“種族象征可以不填。”

姜喬問：“曼曼的種族象征是什麽？”

姜清曼捏住小胖蛇晃了晃：“這個就是。”

姜喬眼睛一亮：“我知道了！”

姜清曼和馬修就見她閉上眼睛，電子感應筆随着她的想象，自動繪畫起來。

片刻，一種兩人從未見的動物全息影像建成。

頭似駝，角似鹿，眼似兔，耳似牛，項似蛇，腹似蜃，鱗似鯉，爪似鷹，掌似虎。

背上有鱗八十一道，口旁有須髯，喉下有逆鱗。

全息完成的霎那，那動物一張嘴，聲音頓如戛銅盤般高昂、嘹亮。

古樸、久遠、威嚴、神聖的氣息撲面而來！

嘶！

瞬刻，姜清曼後頸激起一片蛇鱗。

馬修大驚失色：“這是什麽東西？”

只一個全息影像，就有這麽恐怖的氣勢。

姜喬睜眼，深邃幽黑的眼瞳裏，徐徐生出明媚的流光。

她注視着那全息影像，臉上露出驕傲又懷念的神情。

她說了三個字：“這是龍。”

龍？

姜清曼和馬修對視一眼，兩人臉上不約而同浮起怪異。

姜清曼忍不住問，“你見過龍？”

姜喬沒注意兩人的表情：“沒見過，我們華夏人既是炎黃子孫，又是龍的傳人。”

馬修扶眼鏡：“你沒見過怎麽知道龍長這樣？”

姜喬将龍的全息保存好，并設定為華夏族形象。

她回道：“龍是華夏圖騰，傳說裏它就長這樣。”

聽聞這話，馬修松了口氣：“傳說啊，那沒事了。”

姜喬後知後覺，這才發現兩人的反應有點奇怪。

“你們，”黑眸一眯，姜喬狐疑，“知道龍或者說是見過？”

馬修連忙擺手：“不知道沒見過別胡說。”

姜清曼倒是小聲說了句：“龍在首都星是禁忌，不能提及。”

姜喬一凝：“禁忌？

馬修慌裏慌張：“你小聲點，五十年前有人返祖成龍了，但一返祖就高度畸變，差點炸了首都星。”

“所以，誰都不能提龍。”

姜喬不以為意：“我華夏家的龍和他們不一樣，它是能呼風喚雨的神仙。”

這話題掐住，不能再提了。

姜喬沒放心上，“華夏族”補錄成功，這比什麽都讓她高興。

馬修說回正事：“按規定，新種族補錄，立刻就會在中心官網公示七天。”

“另外，作為種族第一人，你的個人分化數據，也可以選擇一起公開。”

“公開？”姜喬點開中心官網。

立刻——

【華夏族？新種族沒聽說過啊。】

【外貌特征：黑發黑眼黃皮膚。這不就是會種綠葉的小姐姐嗎？】

【古帝王血脈，種族天賦是美食？有沒有搞錯？】

【@分化中心,@姜喬，我只想知道綠葉是不是她種的。】

【+1，@姜喬 你是不是會種綠色的植物？原始種？】

……

姜喬若有所思，返祖人類對原始種植物的渴求，那是刻骨到靈魂的瘾O欲。

是，飛蛾對燈火的畢生追逐。

是，藍鯨對深海的依賴。

那條畸變森蚺，就是最好的例子。

姜喬心頭一動，分化值0%即是返祖失敗。

如果她的數據公開，一個失敗的瑕疵人，又怎麽可能會和種植有關系？

沒有人會相信，瑕疵人姜喬會種植！

那分化失敗對她來說，就不是危機，而是金蟬脫殼的絕佳機會！

姜喬勾起嘴角，簡直……太好了！

“別公開。”姜清曼一把抓住她手腕。

帝王血脈，但返祖值0%，這種分化失敗的數據公開，想要做點什麽補救就不可能了。

姜喬沖姜清曼彎了彎眸子：“曼曼，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不要為我做決定哦。”

姜清曼赤金眼瞳執拗的看着她，咬字清晰的說：“姐姐，不要公開。”

姜喬訝然，她從不肯幹脆的喊“姐姐”，可現在她卻喊了。

姜喬沉默了。

姜清曼靠近她：“不要公開數據。”

她的聲音小的只有彼此能聽見：“姜家就沒有瑕疵人，姐姐覺得這是為什麽？”

姜喬皺眉：“為什麽？”

姜清曼搖頭：“我不清楚，但直覺告訴我，你不能公開。”

她的直覺一向很準。

姜喬嘆了口氣，踮起腳尖，努力伸長了手，夠着去摸姜清曼的發頂。

“曼曼乖，”她口吻成熟，擺出一副年長者模樣，“姐姐我有自己的考慮，是必須要公開的。”

姜清曼定定的看着她，赤金豎瞳沉寂的像熔化了的鎏金。

爾後，她慢慢松開了姜喬的手。

姜喬點下公開按鈕，擡眸安慰道：“我不會有事的，相信我。”

眼看數據公開，在中心官網上掀起不小的波瀾。

以及，無邊的拉踩和惡意。

姜清曼以手蓋住了光屏：“好，我相信你。”

那些對瑕疵人的濃烈蔑視和惡意評論，她不想她看到。

好在姜喬也沒注意，公開了分化數據，“種植”标簽自然就會從她身上脫落。

一個瑕疵人，是絕對不會有種植天賦的。

所以，比起暴露種植的危險，她選擇承擔分化失敗的風險。

在羽翼未豐之前，她不能暴露！

“友情提醒，”馬修插了句，“姜喬，你有十天考察期，十天一過你的返祖值沒變化，就會被送去服勞役。”

分化失敗的瑕疵人，将被強制執行五年勞役。

或者，家族驅逐流放。

姜喬，只有十天時間。

@

半個小時後，姜喬抱着小花盆走出分化中心。

好巧不巧，她剛好遇上瑕疵人被驅趕上懸浮大巴。

“我不要服勞役，我才十八歲我不想死！”

“嗚嗚嗚，媽媽救我快救我啊……”

“求求了，我有錢我可以給你們很多錢……”

……

咒罵、哭嚎、哀求、讨饒。

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姜喬站在臺階上，臉上很沒有表情。

她看着手持爆能手木倉的警用機器人，無視各種聲音，冷酷的将一個個瑕疵人驅趕上車。

那景象，和驅趕畜牲進籠毫無區別。

有試圖逃跑的，然機器人擡起爆能手木倉，直接當場擊斃，不留情面。

這就是星際最底層的現狀。

——瑕疵人、星際人豬沒有人權！

姜喬口吻無波：“十天後，我可能就在這裏。”

一路沉默的姜清曼，金瞳快速收縮。

她咬着字音說：“我不會讓你被帶走。”

聞言，姜喬心裏疊起暖流漣漪，一圈圈的回蕩開。

這個妹妹有點子好呢。

她嘴角上翹，眉眼彎彎，日光籠罩下，眼眸裏有星光。

整個人娴靜又溫雅，漂亮的不行。

“沒關系，”她站高一臺階，拍拍姜清曼肩膀，“我剛跟祖宗先人禱告了，保佑我逢兇化吉。”

姜清曼：“華夏的？”

姜喬笑着點頭，那抹笑容像三春的溪流，沒有隆冬的冷燥，只有春日的柔和。

姜清曼心頭的暴戾情緒，倏地就消融了。

也許，真的會有庇佑……

她輕勾唇角，情緒一放松，眉目頓時野豔如榴花。

嘶。

姜喬隐約聽到一聲輕快響聲：“你是不是在嘶嘶？”

少尉妹妹繃着一張冷臉撒謊：“我是王蛇，王蛇從不嘶嘶。”

姜喬看着她的影子，表情難以言喻。

姜清曼的腳下，人形影子早變成了蛇影。

并且，它歡快的扭來扭去，最後扭成個蝴蝶結，巴巴去勾姜喬的影子。

姜喬拉長氣音：“哦，沒有嘶嘶只有扭扭~~”

姜清曼：“……”

“嘀嘀嘀”通訊聲響起，及時打斷了羞恥的氣氛。

姜清曼看了眼光腦，随即皺起眉頭。

姜喬是貼心的姐姐：“是軍部通訊？需要我避開嗎？”

嘀嘀嘀嘀嘀。

通訊持續在響，姜清曼反手挂斷。

她深呼吸，無比嚴肅的說：“是父親。”

誰父親？

乍然提及這稱呼，姜喬表情茫然。

她腦子裏完全沒這號人，想了半天也想不起“父親”長什麽模樣。

姜清曼凝重：“一定是分化失敗，數據公布星網的事。”

姜喬心頭古怪：“我為什麽不記得他長什麽樣？”

姜清曼：“你身體不好常年沉睡，每次他來看你，你都在睡覺。”

姜喬：“……”

有點不靠譜。

“姐姐，”姜清曼又一次喊出口，“面對父親，請不要有任何期待。”

姜喬稍一想就明白了，這一世的十八年記憶，她對父親的認知一片空白，這哪裏能是稱職的父親？

叮囑了番，姜清曼見姜喬準備好了，适才回撥通訊。

通訊立刻被接通，一道全息影像從光腦投射出來。

然而，姜喬只看了一眼，登時呆立當場。

——她的父親，長了一張黑發黑眼的東方面孔！

——她的父親，還穿了一件華夏傳統長衫！

——她的父親，就是華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