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簡直拿他沒有辦法

第15章 簡直拿他沒有辦法

林北生撐開傘,帶着周青先走進雨裏。

他那是能容納弟弟妹妹的四人傘,黑色,很大一把。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看見周青先的肩膀被淋濕了,明明空間很夠,但誰都不往傘的中間去。

林北生便走進了一些,主動講:“過來一點,別淋到雨。”

于是周青先也靠過來,帶起一陣很淡的風,手臂與手臂狀似無意地碰撞在一起。

大概是被雨絲浸染了溫度,周青先身上很涼,觸感像一塊冰淇淋蛋糕。

林北生默不作聲地挪開手。

對方便笑,語氣中帶着一絲戲谑,明知故問道:“怎麽了?”

林北生笑了一下,沒解釋,與他并肩繞過楓楊樹,走到蓮池。

雨滴落上蓮葉的聲音并不清脆,不知從哪裏湧出的水流嘩嘩作響。

周青先便突然拉住他,方才握着香煙的手指扣住林北生的手腕,傘被拉得歪歪斜斜去,周青先朝他靠來。

他們便毫無征兆地接吻。

接吻、接吻、接吻。

天地在旋轉,雨水好像在倒流。

周青先體溫總是比林北生低一些,他的手臂冰、指節冰,只有唇是溫暖柔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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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吻技很好,能在很短的時間內入侵唇腔,迅速而猛烈地與林北生纏綿。

林北生的大腦陷入短暫的空白,回過神來後立即向後退拉開距離,但又擔心周青先淋到雨,于是隔着遠遠的距離伸長手,将傘往周青先的方向傾去。

他對周青先的行為感到冒犯,又感覺是在害臊,用手背擋住嘴唇,別過臉去盯着池面漣漪。

“……你怎麽能這樣呢。”林北生到底沒和周青先生氣,語氣很無奈,又有點像在指責,“這種事情,還是和喜歡的人做吧。”

周青先便笑了。

林北生剃了個寸頭,眼窩深眉毛濃,他的下眼睫意外得很長,不笑的時候看起來嚴肅,就算他是個靠譜又穩重的人,笑起來卻總顯得有些風流、不太正經。

因此在他側過臉去,耳尖泛紅,不敢自己對視時,有一種十分違和的反差。

周青先覺得他有趣極了。

于是周青先反問:“你難道不喜歡我嗎?”

雨落上傘的聲音噼裏啪啦,也在林北生的腦子裏轟鳴。

林北生目瞪口呆,在找到合适的話解釋之前,周青先已經再次開口:“在酒吧裏這麽經常地看我,除了喜歡我還有什麽別的理由嗎?”

他彎着唇,遞給林北生一張紙,上面寫了自己的聯系方式與住址:“反正我也挺喜歡你的。”

他随便指了一棟別墅說他住在那裏,随後便冒着雨走了。

融入黑暗前他回過頭來看定在原地的林北生,薄唇一張一合。

林北生沒聽見聲音,但是知道周青先在說:聯系我。

周青先不知道為什麽林北生的動作會突然加重。

他有些承受不住,生理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掉,林北生不會像以前那樣細致又溫柔地吻掉。

這場性持續得有點久,他們在沙發上做了四次,結束時大半個下午都已經過去了。

周青先倒在沙發上緩和,渾身都沒有勁。

他從昨晚到現在都沒吃飯,睡眠也不怎麽好,現在腦子裏混混沌沌,模糊聽到林北生的聲音,擡眼看去,對方在背對着他穿衣服,似乎是準備走了。

“下周槐安灣動工。”他要在林北生走之前做一點補充,便東一嘴西一嘴地講,“這裏的鑰匙在桌上。”

他看到林北生的視線變得有些奇怪,但也沒有精力去分析了,便接着命令:“以後聯系你,你就過來。”

周青先意識逐漸混沌,不知道林北生有沒有回應他,也不知道對方最後到底有沒有拿走鑰匙,只模糊聽到了門響,便就此睡了過去。

他的睡眠質量還是一如既往地差,斷斷續續地做了好多夢,以前和現在的都有。

有一段夢到他們還在做,有一段夢到林北生抱着他去清理,有一段夢到林北生指責他,有一段夢到林北生在不斷念周青先的名字,不停地說喜歡、喜歡、好喜歡。

還有一段夢到林北生就在自己眼前,坐在沙發旁邊,安靜地注視着他。

于是周青先蹭過去,與他依偎在一起,稀裏糊塗地和他說了好多含糊的話。

他和林北生反複強調,反複念我沒有對林忍冬做不好的事情、鑰匙記得拿、你要來見我,還有一些別的什麽胡話,比如記得去采什麽蓮蓬。

再醒來時,天已經完全黑下去了。

周青先頭睡得頭暈,從窗簾的縫隙窺探了外界的景色,這才慢慢地起身去洗澡與清理。

身體很酸,頭也很痛,他把水溫調得很高,對着氤氲水霧發了很久的呆。

泡了大概有一個小時,周青先随意裹着浴袍出來,竟然又在客廳裏見到了林北生。

他卻顯得沒多驚喜,好像根本不奇怪林北生又出現在這裏一樣,甚至都沒正眼看他,臉色平常地走了過去。

林北生又與他說了點什麽,周青先在耳鳴因此沒有聽清,直到林北生手掌貼了過來。

“你發燒了嗎?”林北生用手掌去探他的額心,語氣不算很好,“吃飯了沒有?”

他的體溫确實比以前高許多,頸下的皮膚也泛着稀薄的粉。

但周青先還是不回答,忽視他直接倒在沙發上,又閉上眼睛。

林北生拿他簡直是沒有辦法。

下午做完時周青先便已經是一副不太搭理人的模樣,林北生本來問他有沒有吃午飯,他也避而不答,三言兩語只想把人打發走。

于是林北生想這應該就是周青先對待炮友的态度,揮之即去用完即棄,不需要一個性伴侶對多餘的事情操心。

林北生本來也是這麽準備的,可是臨走時看了眼周青先的模樣,又覺得有些放不下心。

他顯得很狼狽,衣服胡亂地披在身上,安靜地蜷縮成一團,胸腔起伏的幅度很小,要挨很近才能感受到對方微弱的鼻息。

周青先明明也不矮,四肢纖長,可是這麽蜷縮着,便很像被丢在紙箱裏的小貓一樣,怪可憐的。

林北生回家之後腦子裏便反複回想這個場面。

他晚飯過後本來想去戚環那裏,結果走着走着就到了蓮池附近,遠遠地看着他家裏的燈還黑着,便鬼使神差地上來了。

他手裏的那把鑰匙還是周青先要求他拿上的,林北生沒想到自己這麽快就能用上。

客廳沒人,但浴室的燈開着,林北生在客廳坐了一會兒,看到濕漉漉的周青先從浴室裏出來了。

他問他還好嗎,對方也沒有回答,明明耳尖手指膝蓋胸膛被水氣熏紅,可還是沒有什麽精神氣。

林北生擔心他從早到晚都沒吃飯,但很顯然周青先并不需要他的關心,甚至連個正眼都沒給,只是冷淡地回到了沙發上,多半是對他的出現很不滿。

林北生便覺得是自己沒事找事了,自嘲地冷笑一聲,心想要不就此打道回府。

他抱臂看着擠在沙發角落的周青先,又陷入沉思。

沙發的夾角能給他一些安全感,周青先弓着背,濕潤的頭發落在耳側,精致的眉蹙着,微微張着嘴呼吸。

情況甚至比他下午走時還糟糕了一點,他成一只被遺忘在雨天裏的貓咪了。

于是林北生撓撓後腦勺,一言不發地去取來一張毛巾,将他頭發上的水珠一點點擦掉。

好吧,多管閑事就多管閑事吧。林北生這麽想到。下不為例。

他又去了廚房,周青先的冰箱比他的客廳還空,只有一顆焉巴巴的蔥,和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米。

他打開櫥櫃,見到了一個厚底的雕花瓷碗。

鄭琪可喜歡這個碗了,當初找不着之後念叨了好久,林北生又跑了老遠去買了個一樣的,也沒說從周青先這裏把這個碗拿回去。

林北生盯了這個碗有一陣兒,臉上沒太大反應,取出來又給周青先煮了碗粥。

可以說是簡單到極致的做法了,滴了幾滴香油,湊出來幾枚蔥,端到客廳的時候把周青先搖醒。

對方用混沌又古怪的眼神注視着他,林北生指了指桌上的粥:“餓了趁熱喝。”

“你要把頭發吹了才能睡覺。”他看周青先不太清醒的樣子,又說,“好嗎?”

周青先望了他很久,睫毛輕顫,眉還是緊緊地蹙着,像在思考什麽很嚴肅的事情。

許久之後,他捏緊拳,慢吞吞地抛出一個問題:“蓮蓬摘到了嗎?”

林北生沒聽明白:“什麽?”

就是這一個答複,讓周青先遲鈍地回到現實裏。

他的眉逐漸放松,唇也不自覺地張開,呈現出一種可笑的呆滞又迷茫的神情,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單調地發出一聲:“啊。”

因為他幻想裏的林北生,從來不會做他沒做過的事情。

他也許會為周青先做飯,替周青先擦頭發,會無數次隔着雨夜撐開那把黑色的傘在蓮池旁看他,但是他不會去摘蓮蓬。

他就是一個設定好程序的AI,所有言行舉動都是周青先決定好的,同樣也是周青先用來期滿自己的手段。

他知道幻想裏的林北生會和自己親吻,會說喜歡與想念,但也只是拙劣地重複他對周青先做過的事情、周青先也妄想他會繼續做的事情罷了。

只要周青先多問一句,問他今天見了誰,問他什麽時候回來,問他能不能原諒自己——或者再簡單一點,問他有沒有去采那個蓮蓬。

他便會挂着溫柔又詭異的笑,一句話也不多說,然後在周青先再眨眼的一瞬間,就此消失了。

他才永遠不會反問說“什麽”。

所以周青先從來不敢多問,也不敢多去試探。

而現在他注視着這個表情看起來有點兇的林北生,遲疑地閉上眼,然後再睜開。

閉上眼,再睜開。

林北生還是在。

周青先這才笑了,笑容很純淨,終于染上一點鮮活氣。

“林北生。”他齒間輕輕地念,不确定自己有沒有發出聲音,于是再喊了一次,“林北生。”

林北生覺得莫名其妙:“又怎麽了。”

“沒什麽。”周青先便說,眼睛亮亮地望向他,“你去給林忍冬摘幾個蓮蓬回去吧。”

“你不是把人家的蓮蓬弄弄丢了嗎,也沒想起給人家再摘一個回去。”他說,一掃那種萎靡的狀态,語氣還怪得意的。

“怪不得你不是她最好的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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