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恨死你了
第40章 我恨死你了
周青先就拖着這樣痛不欲生的身體,在公司周轉了一月有餘。
十一月份時,周青先已經第四次為周淮簽下病危通知書,周青先拿着她轉移過來的股份将董事會重新洗牌,與紀沉的聯姻不歡而散,兩場官司下來,公司不僅沒虧損,倒是紀沉那邊要拿出不少的補償來。
他終于不再受控制了,也沒人能輕易拿捏他,董事會經過這次事件後終于弄清楚了話語權是被誰捏在手裏的,自此再不敢和這位笑面虎叫板。
公司在他手腕下緩慢而堅實地運轉,周青先辭退了陳森,沒追究他的法律責任,只讓他以後都不要再出現在自己面前,自己再重新招了一個秘書。
十二月份初,随着逐漸變冷的天氣,周淮鬧出來沸沸揚揚的事件終于翻篇,周青先帶着他的企業一起,總算有條不紊地邁過了這一艱難時期。
堆積如山的事物總算有了盡頭,閑下來時,周青先獨自站在落地窗邊出神,目光從車水馬龍挪到手機屏幕,掃過兩眼,又心煩地暗滅。
他與林北生的聊天界面還只留着那兩句幹巴巴的對話,自那晚之後他倆誰也沒找過誰。
周青先是出于心虛與逃避心理,至于林北生……
那種抓心撓肝,手腳發軟的感受又沖上心頭,周青先煩悶地咂舌,直到身後傳來敲門的聲音,才讓他從極端的情緒中抽身。
新的秘書在門口怯生生地講:“周總,我把小狗牽過來了。”
周青先捏捏眉心,戴上眼鏡遮住疲态,冷聲道:“請進。”
辦公室的門開了,同一時間一陣鈴铛的聲音響起,小黑柴見到他很開心,甩着四只腳朝他奔來,小姑娘差點沒拉住,連忙喊他:“诶,寶寶,你慢一點……”
新秘書小梅在此之前并沒有相關工作經歷,在簡歷上做出的自我評價是細心負責、熱愛小動物,本來想着試試運氣海投,結果沒想到誤打誤撞地收到了這份offer,目前的工作就是跑腿送文件、合理安排老板的行程,以及遛狗。
小梅對這份工作很滿意,工資高待遇好,唯一對遛狗這事感到頭大——這位長得帥性格好的老板,明明也很喜歡他的狗兒子,卻沒給人家取名字,每次都“小狗”、“小狗”地喊,小梅覺得不親近,索性私下裏就管小黑柴叫寶寶。
現在這個稱呼被老板聽去了,她還怪不好意思的,硬生生咽下話頭,張惶地目睹西裝革履的老板一把将沖向他的狗兒子撈起來,抱在懷裏逗了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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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身一看就很貴的西裝前襟留下了四個淺淺的爪印,小梅看了都心疼。
周青先倒是不在意,一邊揉着小狗腦袋對他說了兩句悄悄話,一邊将他的耳朵牙齒都檢查一遍,又颠了颠小狗确認它的重量,确認小狗一切正常後表情才有所緩和,沖小梅說:“辛苦了,晚上我帶它再去溜一圈。”
小梅望着他的動作讪笑,心想我也不會偷偷欺負你的小狗,嘴裏倒規規矩矩地奉承:“對,小狗可喜歡出去玩了,出門和爸爸玩肯定更高興。”
剛說完周青先的視線便落了過來,小梅縮了縮脖子,當下覺得不太妙。
她自知是自己說錯了話,表情都顯得慌忙不少,硬着頭皮向他解釋:“呃……我的意思是,爸爸只是一個代稱,并不是指您真正生下了這只小狗……”
周青先便沖她笑了一下,示意沒關系,摸着小狗的腦袋不知是想到了哪裏,忽地說道:“你幫我看一下去C市的機票吧,就今天的。”
“好的好的。”小梅連忙應下,“小狗要很您一起走嗎。”
周青先猶豫片刻,回絕了:“……不了,麻煩你先照顧好它吧。”
他垂下眼睛,不知怎麽顯得有些落魄,很小聲地自言自語:“我可能也很快就會回來了。”
他聲音很輕,導致小梅沒有聽清,正想着再詢問一次,但眼尖地發現周青先的表情,便聳着脖子退出去了。
她阖上門,一邊按要求查機票,一邊又在心裏奇怪:這位總是游刃有餘、坦然自若的周總,臉上原來也會露出那樣彷徨的表情啊。
機票選在了最近兩小時的,小梅将訂單發給周青先時,他便很快地動身了。
沒有什麽要帶走的,周青先原本還磨磨蹭蹭地等待一個合适的契機,可現在卻一秒也等不及,很想要身體和思想一樣學會瞬移,下一刻就來到林北生身邊。
他其實在一周前便能擠出時間去找林北生,換作以前他肯定都迫不及待出發了,可是一想到要拿什麽表情去見林北生、要怎麽去聊以前的那些事情,周青先就心生怯意。
更害怕林北生會直接告訴他,以後都不要再見面了。
直至今日他才鼓起勇氣坐上去C市的航班,倒也不是想到了好的解決方法,就是太想了。
實在是太想了,這種思念已經到了鑽心刺骨的地步,拉扯着周青先每一根神經都在疼痛,他既想、又怕,既渴望擁抱,又擔心事情變得一團糟。
他又成了窩在角落裏觑望月亮的懦夫,優柔寡斷、自欺欺人地施展自己沒太多功效的魔法,閉上眼睛,又一次次地念——
林北生、林北生。
周青先念着念着,便朦朦胧胧地睡着了,并且如他所願的,他有夢到林北生。
可惜的是夢裏林北生不願意看他,沒什麽表情地站在遠處,周青先怎麽叫也不應,也不願意看他一眼。
周青先想朝他邁進,林北生便很膈應地推開了。
他明明生得朝氣硬朗,一笑起來燦爛得像闖入夏天的風,此刻臉上卻只剩下厭惡,不耐地睨了周青先一眼。
周青先倏地發現林北生很高——或者是他很渺小,幾乎是要匍匐到地裏去,仰望着林北生,祈求着林北生。
他看見林北生用嫌惡的表情、厭煩的語氣,對他說:“你怎麽這麽賤啊。”
周青先感覺心口好像被什麽鋒利的東西刺穿了。
只留下一個滲着血的大洞,林北生的話語随着風一起呼呼從中掠過。
“你到底有什麽臉再找上門來啊。”他說。
“你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你媽做的那些事情,你自己不覺得賤嗎?”他皺起眉,不耐極了,“你不覺得膈應嗎,你還想糾纏到什麽時候?”
他漆黑的眸子裏映出周青先惶惶模樣,一次又一次地為周青先刻下烙印:“你真的好惡心啊。”
周青先想要說話,可是卻發現自己根本無從解釋,身體到靈魂都是動搖的,什麽話也說不出,搖搖晃晃地想去碰他,卻被林北生輕易地錯開了。
于是林北生又變得很小,小到成了石子那麽大,臉上的表情看不清,聲音也變得朦胧。
只知道他在很遠的地方,很慢、很深刻地告訴周青先:“我恨死你了。”
我恨死你了。
周青先倏地驚醒,臉色蒼白。
他的冷汗幾乎要将衣衫浸濕,連忙叫乘務員送來水,端起紙杯時手腕都在抖。
于是這場久違的睡眠并沒有給他帶來任何的撫慰,反而讓周青先更加趨近崩潰。
他處于夢中延綿不斷的餘韻中,幾乎是魂不守舍地想回到家中,一路上腦袋都昏昏沉沉,連自己到了哪裏、現在是什麽時間都不知道,卻還在想着和林北生聯系。
直到回家時頭疼欲裂,周青先這才意識到這不僅是因為那場夢,C市氣溫太低了,他一身冷汗又穿得單薄,多半是路上着了涼。
霎時間頭痛得快要爆炸,周青先幾乎是沒辦法站立。
他深知自己是不能以這樣的狀态見林北生的,倒在沙發上,咬緊牙關把對話框準備發出的字都删掉。
可惜他力不從心,只覺眼前一黑,也不知道這條沒頭沒尾的訊息到底删到了哪裏,就此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