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細腰
第6章 細腰
“江耀,”摘下眼鏡重新扔回床裏,溫虞橫眉瞪眼地叫他名字,“你又耍我!”
“抱歉,”江耀神情松散地挑起唇角,“我沒忍住。”
“鏡框我不賠了,你自己花錢買去吧。”溫虞輕哼着繞過他往外走。
“行,我自己買。”江耀軟下語氣附和,跟在他身後走出房間,見他徑直朝陽臺門邊走,抱着雙臂倚靠在牆邊問,“游戲不打了?”
“不打了。”溫虞冷着臉朝他撂下話,“我要回去睡覺。”
情洅
“那早點睡。”江耀笑着和他告別。
溫虞沒有再回應他,打開玻璃門走了出去。男人走到門邊看他離開,眸光淡而長地落在他背影上,眼底湧起幾分看不透的深意。
半個小時以後,管家敲響溫虞和方越的房間門,給他們送來了助眠的香薰。開門的人是方越,看見香薰後愣了一秒,随即轉頭叫溫虞的名字問:“溫虞,你要了香薰?”
溫虞正準備去洗澡,聞言走向玄關口道:“不是我。”
管家這才出聲解釋:“香薰是江先生吩咐送過來的。”
“江耀?”溫虞眯着眼睛問。
“是。”管家回答。
溫虞毫不猶豫地拒絕:“你拿回去吧,我們不——”
最後兩個字還沒說完,就被方越嗓音愉快地打斷:“替我們謝謝江耀先生。”
他飛快從管家手中接過了香薰。
溫虞看得滿臉嫌棄。
誤以為是自己的努力有了回報,隔天方越更加賣力地刷起存在感來。江耀和沈一鳴忙于談工作的時候,方越自告奮勇地帶沈淩然玩。
溫虞雖然和沈淩然不熟,但也看在方越的面子上,接受了沈淩然的加入。
他們吃完早飯後決定去釣魚,在莊子裏拿了釣竿和小桶,往靠近樹林的溪流那邊去。釣魚是沈淩然提出來的,溫虞不會釣魚但也願意嘗試。
可惜三人在溪邊坐了許久,一條小魚也沒有釣上來。沈淩然很快就失去興趣,丢開魚竿想要回去喝冰飲。方越殷勤地起身跟随,留溫虞獨自在溪邊守東西。
對于方越抛下他這件事,溫虞非但沒有不高興,反而有些樂得清靜。他将魚竿架在溪邊,自己去樹下吊床裏睡覺。
意識逐漸模糊的時候,身下那張柔軟的吊床,隐約間似乎被人輕輕推動起來。溫虞立刻從睡意間驚醒,睜眼的剎那有太陽光斑,穿透樹葉罅隙落入眼睛裏。
他被刺得重新閉上眼睛,思緒懶洋洋随着身下吊床晃動。
樹林間忽然刮過一陣風,吹得頭頂枝桠間樹葉簌簌作響,有什麽東西輕飄飄落下,覆在了他的眼皮上方。
下一秒,身下的吊床停止了搖動。
溫虞閉着眼睛不滿地嘟囔:“不要停。”
話音落地,眼皮上傳來了指腹抹過的溫熱觸感。溫虞心中微愣,睜開雙眼的那一刻,看見了近在咫尺的修長手指。
而在大拇指與食指的指尖交彙處,有一片剛剛從樹上掉落的翠綠葉子。
捏着樹葉的手指從視野內消失,身下的吊床重新搖動了起來。溫虞的視線穿透上方枝葉,去看外面幹淨湛藍的天空。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他終于記起方越離開的原因,雙手撐着吊床坐起來仰頭問:“沈淩然呢?”
“你問我?”江耀英挺深邃的眉眼落入眼簾,他垂眸看着溫虞輕輕擡眉,“你以為是誰在替你搖床?”
溫虞倏地睜大了雙眼,回過神以後,板着臉跳下吊床問:“怎麽是你?”
“我和沈一鳴過來找你們,在路上遇到了方越和沈淩然。”江耀靠坐在吊床邊緣,一雙長腿舒展交疊踩在地面,“沈一鳴跟他們離開了,我過來找你。”
“找我幹嘛?”重新在溪邊坐下,溫虞公事公辦地強調,“別以為你幫我搖吊床,昨晚的事就能一筆勾銷。”
江耀聞言,輕聲啧道:“你多重?”
溫虞面上浮起警惕,“你問這個幹什麽?”
“那我猜猜看。”男人将他上下打量一遍,“120左右?”
溫虞冷着臉不說話,顯然是默認了他的猜測。
江耀輕輕活動手臂,語調低沉悠然地道:“搖120多斤的吊床,也是會累的。”
“……”
溫虞滿臉氣惱地瞪着他。
他将臉轉向正前方,不再看江耀。說來也巧的是,架在面前的魚竿,竟然有條魚咬鈎了。溫虞面上一喜,擡手就要提竿。
手摸到魚竿的那一秒,就被江耀從身後按住了。
“現在還不能提。”對方淡淡提醒的嗓音,褪去了玩笑逗弄的意味,貼着他的耳側響起,“淺水區魚咬鈎慢,最後等它咬穩再提。”
溫虞後背貼着他胸膛動彈不得,內心無端端開始焦灼起來。
“你先松手。”唯恐吓走水裏的魚,他放小聲音催促。
江耀配合地松手退開。
溫虞開始動手提竿收線,上鈎的魚在水中擺尾掙紮,咬着魚鈎用力朝水底下沉。未料魚掙紮的力氣這麽大,他在毫無任何準備的前提下,非但沒将那條魚順利提上,反而被魚竿帶得朝前趔趄了一小步。
鞋尖踩在溪邊濺起水花,關鍵時刻江耀擡起一條手臂,橫過他腰間穩穩箍住了他。
“需要幫忙嗎?”男人單手摟着他的腰問。
溫虞臉上升起一股熱意,只覺得被對方看了笑話,聞言雙手拽着緊繃的魚竿,嘴硬地拒絕他:“不用,我自己可以。”
“真的不用?”垂眸瞥了眼他腳邊,江耀的語氣似含深意,“那我松手了?”
“不用。”溫虞一邊雙手使勁,一邊咬緊牙關回答。
江耀說到做到,沒有再繼續勸他,從他腰間收回了手臂。他甩手旁觀的同時,開始在心中默數。數到剛好第十秒,耳邊傳來清晰沉重的水花聲——
溫虞被腳邊的石塊絆倒,整個人摔進了輕淺的溪水裏。
水中央濺起大朵白色水花,魚竿歪歪斜斜地倒在旁邊,那條魚早已脫鈎逃走,只剩溫虞渾身濕淋淋地坐在水中,一動也不動。
江耀眼中升起幾分憐愛,走回溪水邊蹲下,伸長指尖沒入水中。春天溪水的冰涼溫度,很快順着指尖攀爬上來。他縮回手指出聲提醒:“溪水有點涼,你先站起來。”
溫虞垂着頭一言不發,像是被落水的意外擊垮,水珠不斷從他額前發梢掉落,砸在他的睫毛和鼻子嘴唇上,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狼狽又可憐。
江耀心中覺得好笑,意外于他的嬌氣與不堪一擊,但并沒有表現在臉上,而是又叫了一聲他名字:“溫虞。”
溫虞終于動了,他擡起手抹了一下眼睛。
江耀面上微微一怔,語氣裏透着驚訝詫異:“這就氣哭了?”
“誰氣哭了?我才沒有氣哭。”如同被戳中條件反射的神經,溫虞立刻擡起頭來兇巴巴地反擊他。
江耀朝他那張臉上看去。
他那張膚色白皙的臉上,此時挂滿了圓滾滾的透明的,分不清是眼淚還是溪水的珠子,在陽光裏折射出微微晶瑩。那雙漂亮圓潤的杏眼,眼尾染上了很明顯的一抹紅。
看起來像是即便沒有哭,也在快要氣哭的邊緣了。
江耀頓覺有些麻煩地啧了一聲。
聽到他發出的聲音,溫虞愈發在心底覺得丢臉與恥辱。
沒有過多留意他臉上情緒,江耀伸出一只手,放軟語氣哄他道:“還起得來嗎?我拉你。”
盯着他伸出的手看了幾秒,溫虞不自在地耷拉下眉眼,雙手撐着水底嘗試站起來。掌心卻被水底石塊的棱角紮到,瞬間傳來尖銳清晰的痛意。
溫虞輕抖着飛快将手縮回,黝黑漂亮的眼眸迅速濕潤。
江耀面上又是一頓,随即像是拿他沒辦法般,卷起兩邊褲腿起身,擡腿跨入冰涼的溪水,俯身勾過他的腿彎,将他濕淋淋地從水裏抱了出來。
溫虞一動不動地僵在他懷裏。
水不斷順着身體往下流淌,很快就浸濕了江耀的衣服褲子,但對方一句責問的話也沒有說。
“這個季節的水太涼,泡在水裏容易感冒。”江耀抱着他轉身往岸邊走,餘光瞥見他眼中的錯愕,低頭淡淡向他解釋,“感冒就有點麻煩了。”
“……我不會感冒。”最初的愣神過後,溫虞小聲反駁他。
話未落音,他就在江耀懷裏打了個噴嚏。
“不會感冒?”江耀的語氣染上笑意。
溫虞的臉燒了起來,心虛地避開他的目光。
江耀将他抱到吊床旁,“把床裏的毯子拿過來。”
溫虞一聲不吭地照做了。
“蓋在自己身上。”對方又吩咐。
溫虞用毯子把自己蓋得嚴嚴實實。
江耀抱着他繼續往林子外走。
“你泡過水以後可不止120斤。”話雖然這麽說,但江耀依舊走得很穩。
“我為了撈你出來,還泡壞了一雙鞋。”
“我抱着你,自己也濕了。”
“所以,”江耀漫不經心地勾起唇角,“昨天晚上的事,你是不是能一筆勾銷了?”
溫虞面上露出松動表情,嘴上雖然沒回應,心中卻已經消了怒火。感同身受地體會到他的不容易,溫虞決定讓他放自己下來走。
“另外,”在他主動開口提以前,瞥見他臉上的表情變化,江耀唇角的弧度加深了幾分,“你的腰倒是很細,沒什麽肉。”
“……”
溫虞又氣又惱卻不好發作,決定讓江耀一路抱自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