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蠱惑
第18章 蠱惑
江耀想起了他不停撓脖子的畫面。他扯開溫虞的T恤領口,垂眸朝裏瞥了一眼。溫虞身上被衣服遮住的地方,同樣也沒能幸免。
“很癢?”他看向溫虞的臉問。
強忍着伸手去撓的沖動,溫虞擔驚受怕地朝他點頭。
江耀從他的衣領上松開手,“以前有過這種情況嗎?”
他想也不想地搖頭答:“沒有。”
“今天吃過什麽?”對方又問。
溫虞烏黑濕潤的眼眸裏,逐漸泛起茫然的情緒來,“晚上只吃了面包,早飯和午飯都是周沅做的。”
江耀盯着他思忖片刻,最後輕輕摩挲了一下指腹,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問:“這件衣服是你自己的?”
溫虞不由得愣住,“衣服嗎?不是。”他的尾音頓了頓,“這是我從周沅那裏借來的。”
“今天第一次穿?”江耀再次伸長指尖,勾住他鎖骨旁的領口。
溫虞不明就裏地點了點頭。
瞧見他點頭的動作以後,男人勾住他衣領的指尖向上挑了起來,“把衣服脫掉。”
溫虞錯愕地睜大眼眸,“現在?”
“現在。”江耀說。
“在車裏脫?”溫虞問。
江耀仍舊給出了肯定回答。
顧不得身上如螞蟻啃噬般的瘙癢,溫虞面色緊繃如臨大敵般朝後退去,“不、不是說還有時間考慮嗎?”仿佛是為了給自己壯膽,他不由自主地拔高音量,“脫衣服又是什麽意思?”
江耀聞言,眼底掠過一絲淺淡詫異,随即若有所思地挑高眉頭答:“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溫虞瞬間變了臉色,前方偶爾掃過來的車燈,襯得他的面容隐隐發白,“你想在車裏——”
最終還是沒能把話完整說完,他扭頭驚慌失措地去開身旁車門,聽到的卻是門上清晰傳來的落鎖聲。
下一秒,副駕駛的座椅被人放下,溫虞連人帶着身前的安全帶,被江耀側身按倒在沙發座椅裏。男人解開了駕駛座的安全帶,撐在他上垂頭緩緩壓了下來。
映在視網膜上的白色燈光,逐漸被對方壓下來的身體擋住,黑暗伴随着恐慌的情緒襲來,同時也喚醒了他藏在心底的軟弱,溫虞委屈又無助地擡手抵住江耀胸膛,從黑暗中用力偏開臉龐,盯着半空裏一言不發。
江耀的氣息堪堪拂過他耳垂,就停下來不再有進一步的觸碰。察覺到身下人微微戰栗的身體,他停在溫虞耳邊漫不經心地低語:“溫虞,對起過敏反應的人這種事,我還不至于這麽饑不擇食。”
他從溫虞身前略微起來了些,一只手撐在他臉邊的座椅靠背上,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衣領往上,“先把衣服脫出來。”
溫虞這才終于有了反應,躺在黑暗中輕輕吸着鼻子,聲音聽起來氣憤又可憐:“你先讓我起來。”
“起來?”江耀似乎是哼笑了一聲,“如果你想脫衣服給車外的人看,我就讓你起來。”
溫虞一時語塞。
情急之下別無選擇,他還是聽江耀的話,把衣服脫了下來。
江耀起身撈過後座外套蓋在他身上,随即打開車內燈光翻開衣服标簽看。旁邊溫虞匆忙将外套穿好,從座椅裏坐起來朝他問:“……你看什麽?”
男人将手中的T恤丢給他,“衣服不是純棉的,你應該是對其他布料成分過敏。”
溫虞愣愣抱着衣服沒說話。
江耀看得有幾分好笑,拿過衣服丢進車後座,“抱着它幹嘛?還嫌身上不夠癢?”
溫虞情緒低落地垂下頭來。
不知道他又是哪門子少爺脾氣上來,記憶中也沒什麽哄小孩的經驗,江耀索性先讓他穿好外套下車,去車庫的電梯門口等自己。
片刻過後,等他從後備箱取完行李箱過來,發現溫虞還真就乖乖站在電梯旁,一動不動地等着自己來。
夜晚的車庫通道裏寂靜無人,溫虞身上穿着明顯寬大的外套,将拉鏈一路拉到了最高位置,手指微微彎曲抱住兩邊袖口,以防袖子太長掉下來蓋住整只手掌,半截下巴輕輕埋在拉高的衣領內,低着頭孤零零站在電梯外的光圈下。
撇開他的身高不談,這副模樣遠遠看起來十足像是,放學後可憐巴巴等家長來接的小孩。記憶中他身上的那股子桀骜氣息,也都在寂寥的燈光裏驅散得幹幹淨淨。
江耀按住行李箱在遠處駐足,眸光投落在他身上,心中忽地微微一動。
他拿手機出來撥了個電話,而後神色平常地推着行李箱走近,從溫虞右側按亮了電梯按鍵。
空置的電梯很快就降下來,電梯門從眼前打開的那一刻,江耀右手扶上行李箱拉杆,左手伸入溫虞的外套袖口,握住他縮在袖子裏的那只手,如同牽迷惘沮喪的小孩那般,将他和行李箱帶進了電梯裏。
光線穿過睫毛罅隙掉落入眼底,感知到江耀掌心和指尖傳來的溫度,溫虞這才如夢初醒般擡起頭來看他。
手中觸碰到的溫度消失離開,他下意識蜷縮着空蕩蕩的手指,思緒遲滞地對上男人視線開口:“我——”
他想說自己有腳會走,但不知道怎麽的,卻突然有些說不出口。
好在江耀并沒有刨根問底,而是轉向新的話題道:“我叫了醫生過來看,醫生過來需要時間,晚上你留在這裏,明天早上再走。”
“過敏不用看醫生。”溫虞心中五味雜陳,卻還是固執己見地拒絕道。
“過敏嚴重會導致休克。”江耀輕描淡寫地吓唬他。
溫虞果真就變了臉色,眼中是抑制不住的緊張與害怕,他竭力維持着鎮定的語氣問:“那我嚴不嚴重?”
江耀露出認真思索的表情,繼而慢條斯理地回答他:“我不是醫生,所以看不出來你嚴不嚴重。”
溫虞聞言,表面上雖然一言不發,內心卻愈發惴惴不安起來,甚至連電梯門打開,也沒有注意到。
江耀再次無比自然地牽住他往外走,溫虞滿門心思沉浸在過敏休克上,沒有對他的舉動表現出任何抗拒。
換完鞋子進門以後,溫虞就坐在沙發上等醫生來。期間他沒忘記給周沅發消息,讓他晚上不要等自己回去,有溫虞撒謊和江耀是朋友在先,周沅對他留宿的事并未多問。
不久後醫生上門來看診,給他開了點藥就離開了,話語間透露出他的症狀不嚴重。溫虞才算是放下一半心來,轉頭就被江耀叫去浴室洗澡。
在出租房裏住了這麽久,早已忘了泡澡是什麽感覺,溫虞只打算洗淋浴應付一下。但等他拿上毛巾進浴室,才發現浴缸裏已經放好了水。
溫虞不由得微微恍惚,在原地呆站許久才走過去,彎腰将手指伸入浴缸水中。水溫剛剛好,浴室中寬敞又明亮,沒有逼仄壓抑的泛黃牆面,也沒有出水不均勻的花灑。
他脫光衣服坐入水中,溫熱的水流包裹全身,洗掉了他身上的粘膩與疲憊。就像是在做夢一樣,溫虞閉上雙眼沉入水中。
這是出事後被迫離家以來,他洗過的最舒服的一次澡。
洗完澡擦幹頭發出來後,溫虞回卧室裏關上門擦藥。房間裏冷氣充足又舒适,身下的床如雲朵般大而柔軟,拉開窗簾頭頂是深藍星空,腳下是廣闊江流和繁華夜色。
從前習慣性忽略的所有景色,如今都成了他無法觸及的東西。從未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貪戀眼前,溫虞不由自主地擡手抵上玻璃,将臉貼上寬大的落地窗朝外看去。
對面江岸高大的燈樓忽明忽暗,溫虞的視野裏也跟着明明滅滅。燈光又一次暗下去的時候,溫虞看到了自己映在落地窗上的臉。
還是他熟悉的五官與輪廓沒有錯,臉上卻帶着令人陌生的貪心表情。這讓他最終被打回現實裏,瞬間清晰而又殘酷地認知到,眼前的生活與風景并不屬于自己。
兩年前踏入這裏時,他的人生肆意又自在。兩年後再重回這裏,他卻已經一無所有。
他只是暫時借住在這裏,等月亮落下太陽升起,他又要回到小小的出租房,在日複一日的泥沼掙紮中,為未來的生活與巨額債務憂心。
他既然無力償還公司債務,也無法保障自己的日常生活,就不該再貪戀曾經擁有,現在卻徹底失去的東西。他就該像周沅那樣,過上雖然需要辛苦奔波,但也平凡普通的生活。
可他甚至都穿不了周沅給他的衣服。
被江耀的話戳穿以後,他才發現自己過着掩耳盜鈴的日子。他想要做周沅那樣的普通人,可周沅能住的房子他不想住,周沅能睡的床他不想睡,周沅能吃的東西他不想吃,現在就連衣服也無法穿。
抛開優越的家世背景,舒适的生存環境,他才逐漸意識到,在現實與困難面前,自己的軟弱和無用。但這或許也是對他,這些年來活得太過肆意妄為的懲罰。
溫虞失魂落魄地拉上窗簾,轉身的那個瞬間,房間門被人敲響了。
他走過去将門打開,看見江耀站在門外,手裏端着一杯牛奶。視線落在那杯牛奶上,溫虞愣在原地沒有動。
江耀不等他有反應,就将牛奶塞進他手中,用随意而散漫的口吻道:“夏天氣溫太高,就別喝熱牛奶了,喝點溫熱的吧。”
掌心裏不斷傳來玻璃杯的溫度,溫虞終于在愕然間回想起,兩年前在這裏的那個晚上,自己曾經說過睡前要喝熱牛奶的話。
已經記不清有多少個夜晚,沒有在上床前喝到過熱牛奶。溫虞垂頭盯着手裏的牛奶,忽然就很小聲地吸起鼻子來。
江耀站在旁邊聽得清楚,像是看穿他想法般輕笑,“一杯牛奶就要哭鼻子?小少爺,你是多久沒喝過牛奶了?”
溫虞立刻停止了吸鼻子,擡起頭來很兇地瞪他,可那雙眼睛卻是微微發紅的。
江耀唇邊笑意更深,看着他沒有說話。
溫虞一口氣喝掉杯子裏的牛奶,又用舌尖去舔嘴唇上殘留的奶漬。舔完以後才發現,江耀還在盯着自己看,不免有些狐疑緊張地問:“……你看什麽?”
“看你的嘴角,”江耀懶洋洋地答,“還有牛奶沒舔幹淨。”
“哪邊?右邊嗎?”臉上騰地燒了起來,他連忙擡手去擦右邊嘴角。
“不是,是左邊。”江耀糾正他。
溫虞更覺丢臉,又去擦左邊嘴角。但他碰到的,卻是江耀溫熱的手指。對方比他更快一步的,用指腹按上了他的唇角。
他有點困惑無措地擡頭,撞入男人那雙漆黑深邃的眸子。
“別動。”江耀單手捏住他的下巴,指腹從他的唇角抹過,“牛奶好喝嗎?”
“……好喝。”溫虞語氣別扭地答。
“還想不想喝?”江耀問。
溫虞的嘴唇輕輕動了動,“誰沒事喝這麽多——”
江耀的指尖按在他的嘴唇上,迫使他将沒說完的話咽了回去。
“每天有喝不完的牛奶,洗澡有很大的浴缸。”
“不用睡無法翻身的硬板床,晚飯不用只吃面包和水,也不用穿會過敏的便宜衣服。”
“不出去工作也有零花錢。更重要的是,不需要看人臉色,也不會受人欺負。”指尖碾過他柔軟的嘴唇,江耀一只手捧住他的臉頰擡起,略低的嗓音帶着點蠱惑人心的味道,“溫虞,做我的情人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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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