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騙局
第19章 騙局
江耀每說一句話,溫虞眼中的迷茫就多一分。
他甚至隐隐在心中覺得,并非是江耀的話有蠱惑力,而是自己潛意識裏認為他是對的,并且對他說的話産生了動搖。
但是直到江耀把話說完,放開他拿起杯子要離開時,溫虞忽然就清醒了過來。
“江耀,”他叫住已經跨出門外的男人,臉上是遮不住的憤懑與羞惱,“不是說沒有查我嗎?你又騙我!”
江耀聞言,不慌不忙地轉身,“我只說周沅的事沒查,可沒說別的事沒有查。”
溫虞臉上燒得厲害,只覺得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帶着取笑看戲的意味。他慌忙擡手将門關上,轉身跳上床将臉埋進被子裏。
淪落到西餐廳做洗碗工,還被人欺負撒面粉的事,可以算得上是出生至今為止,他有過的最為丢臉不堪的經歷。可如今這件事卻被江耀知道了,早知道會有今天的發展,當初就算是刀架着脖子,他也絕不會再踏入那家店。
難以想象明早起床以後,江耀會以怎樣的口吻嘲笑他。不願意再面對江耀那張臉,溫虞第二天清晨爬起來,帶上行李箱偷偷離開了。
行李箱裏的衣服已經清空,溫虞沒有別的衣服穿,情急之下只能穿走昨晚的外套。回到出租房的時候,周沅已經出門去上班,昨晚一直憂心忡忡沒睡好,他脫鞋上床倒頭就睡。
這大概是近段時間裏,他最後一次睡的好覺。睜眼時已經是下午,他被律師打來的電話吵醒,瞬間從美夢天堂落回地獄裏。
許久沒聯系的律師在電話裏告知他,法院有關舅舅和公司的判決已經下來,舅舅需要在監獄裏服刑,別墅拍賣也已經提上日程,至于落到他身上的債務,他需要在規定期限內,先償還一部分金額。
而那所謂的部分金額,即便是将昨晚的錢都填進去,也只能算得上是杯水車薪。他什麽多餘的話都沒說,問過探監的時間流程以後,就一籌莫展地挂掉了電話。
原以為還能喘口氣的僥幸,被這通突然而至的電話打散。他無法再繼續逃避,還是得咬牙出門找工作。
但這一次溫虞是說什麽,都不願意再去餐廳洗碗了。篩選掉這個選項後,找工作的難度遞增。但好在接下來兩天裏,氣溫受海上吹來的臺風影響,不再像之前那樣幹燥炎熱。
降溫後沒有合适衣服,溫虞穿着江耀的運動外套,在人才市場裏待了兩天。但他依舊屢屢碰壁,直到第二天的傍晚,他在路邊再次被陌生人叫住。
梳背頭穿西裝的男人摸出名片給他,自稱是HC娛樂公司的金牌經紀人,笑容和煦熱情地問他想不想當明星。
回憶起這熟悉的公司名字,溫虞早有準備地沖他冷笑,“每個月2000餐費?我可沒有錢。”
“餐費?”男人笑容不變地擺擺手,“我們公司不用交餐費,你上回是遇到騙子了吧?”
溫虞仍是沒全信,謹慎而狐疑地望向他。
“畢竟是娛樂行業的巨頭公司,有人打着HC的招牌行騙也正常。”男人擡手指向街對面的海報,“人氣偶像沈淩然認識嗎?他就是我親手帶出來的。”
溫虞順着他指的地方看過去。
兩年前在度假山莊時,沈淩然似乎還是大學生。但一年前他突然出道,很快就成了受歡迎的大明星。溫虞雖然不關心娛樂圈,但也時常會在各種地方,看到沈淩然的照片或廣告。
“以你的長相來說,我能把你捧得比沈淩然還火。”洞察他臉上的心動,男人愈發賣力地游說。
溫虞猶豫了一下,“不用交錢?”
“不用。”男人說。
“怎麽證明你是沈淩然的經紀人?”溫虞眯起眼睛打量他,“我還說我認識沈淩然本人呢。”
“想證明很簡單。”權當他後半句是玩笑話,男人将名片塞進他手裏,“今晚八點半,你到夜色酒吧的包廂來找我。”将包廂號告訴他,男人又不經意般補充,“如果我還沒到,你先報我名字進去。”
遲疑了兩秒,溫虞伸手接過名片。晚上去一趟酒吧,最多也就費點車費。至于對方的話是真是假,去了酒吧自然就會知道。
沒有再考慮其他因素,晚上他準時去了那家酒吧。自稱沈淩然經紀人的人不在,包廂裏坐着陌生的中年男人,以及站在他身側疑似助理的人。
溫虞報經紀人的名字進去,卻被助理走過來攔下詢問:“沈先生沒來嗎?”
“你是說沈淩然?”他不明就裏地擡頭,“我不知道他會不會來。”
助理聽完他的話,轉身看向坐在沙發裏的人。秦成冠心中雖有不悅,卻在看清溫虞長相後,仍是讓助理把人帶了進來。
溫虞那張賞心悅目的臉上,隐約透着幾分熟悉感。待他在面前坐下以後,秦成冠優雅挽起襯衫袖子,扶着鼻梁上的金斯鏡框,目光透過鏡片打量起他來。
男人看他的時間有點長,在溫虞逐漸喪失耐心,打算主動開口問話時,他忽然面露輕微驚訝問:“你是溫虞嗎?”
溫虞不解地蹙眉,“你認識我?”
“我姓秦,是你舅舅生意上的朋友,你可以叫我秦叔叔。”秦成冠身體微微前傾解釋,“你上初中的時候,我在溫家見過你。”
對他的話沒有太大印象,但見他雖然保養很好,年紀卻也和舅舅相仿,溫虞略帶敷衍地點了點頭。
秦成冠這話說得不假,他的确見過十幾歲的溫虞。那時候的他還沒有成年,清純漂亮的臉上仍有天真和稚氣,但成年後的溫虞眉眼愈發精致了。
他開始提及溫虞舅舅的事,話裏話外間皆是熟稔與懷念,且都與溫虞的記憶對得上。
“你舅舅出事以後,我就聯系不上你了。”秦成冠拿過杯子給他倒酒,如春風般和煦的言語間,帶着幾分難以察覺的誘導,“我聽說你舅舅的判決下來了,你如果有什麽困難,都可以和叔叔說。”
溫虞聞言頓住,半晌不太确定地望向他,“真的嗎?”
“真的。”将倒好的酒放入他手中,秦成冠安撫般地拍拍他肩頭,“我和你舅舅朋友一場,只要你開口,叔叔都會幫你。”
眼前人到底是中年長輩,溫虞一時間急病亂投醫,順從地捧着那杯酒喝完,“……借錢也可以嗎?”
“小虞缺錢嗎?”繼續往他的杯中倒酒,秦成冠語氣裏帶着憐愛,“缺多少錢,告訴叔叔。”
看出對方是有意灌他酒,但想到自己幾杯喝不倒,又聽聞常年混跡商場的人,在生意桌上都要喝不少酒,只要喝幾杯酒就能借到錢,這對他來說也算不上什麽難事。
溫虞捧起酒杯繼續喝。
那位經紀人一直沒來,他喝了一杯又一杯,喝到小腹微漲想上廁所,也只是理智尚存的微醉。溫虞扶着桌面起身,想出門去上廁所,卻發現自己四肢無力,怎麽都站不起來。
往日裏只要不是喝得爛醉,他都不會出現這種情況。餘光觸及桌上拿來的那瓶新酒,他忽然瞳孔微微收縮,渾身冰涼地看向秦成冠。
秦成冠還在悠悠喝酒,喝的卻是第一瓶酒。計算着時間已經差不多,他吩咐助理将溫虞帶去停車場,自己随後起身跟了上來。
溫虞被助理強硬挾持動彈不得,想要憤怒地出聲質問秦成冠,卻發現自己連開口的力氣也沒有。喝酒前被忽略的小細節湧上心頭,溫虞從未像此刻這樣悔恨過。他只能目光冰冷地盯着秦成冠,不斷惶惑地在心中祈禱,他們的目的地不是酒店。
但他的祈禱沒有任何作用。溫虞脫力地癱倒在車後座裏,被秦成冠從酒吧帶去了酒店。
從酒店門口下車的時候,扶他的人變成了秦成冠自己。當着酒店工作人員的面,秦成冠的手穿過他腋下,姿态親昵地環摟住他背脊,溫柔地将他的頭壓在自己肩上。
在場無人察覺出異樣來。但溫虞心中清楚,即便是有人看出來,也不會冒着丢飯碗的風險,站出來揭穿這場騙局。
恐懼和絕望不斷從心底升起,他就像是失去電池和發條的玩具,被秦成冠摟抱着走向電梯,全程無法反抗也無法掙紮。
直到秦成冠摟着他停在電梯外,垂落的視線貼着酒店光滑的地磚平移,他看到了大堂內那雙裹在西裝褲內的長腿,以及腿主人腳上熟悉昂貴的皮鞋——
溫虞記得很清楚,那晚江耀出現在夜市地攤前,穿的就是這雙皮鞋。當時他不想被江耀認出來,垂頭盯着他的鞋看了很久。
眼中重新燃起光芒來,他拼命地想從秦成冠肩膀上擡頭。卻被察覺到他動作的男人,伸出手力道極重地按了回去。
下一刻,目睹那雙腿走出視野外,溫虞心如死灰。